罗氏哭着拍着小女儿的后背,这小丫头可太揪她的心了!有时候半夜睡不着抹眼泪心里气养孩子图个啥,可现在抱着闺女又觉得小心肝回来了就好!
“丽丽,你回来了!”
程氏听到动静从堂屋跑了出来,还没等和妹子来个拥抱,就被大郎给赶回了屋里,
“知不知道你在坐月子,怎么能往外跑。”
顶着丈夫带着怒火的眼神,她乖乖退回到屋里,反正已经看了一眼妹妹,几个月没见变漂亮啦!
“孩子回来了就好,”
程山拉开了妻女劝道,
“让孩子洗洗手到屋里坐着慢慢说话。”
“来,小姨先洗。”
田桂芝拎出来一铫子热水,把一盆凉水兑的温温的,三人挨着洗过手、脸后又各自回房换了衣服才到里屋看孩子。
程氏脸上圆润了很多,一看这月子做的就不错,程丽丽坐床边竟拣好的说,那皇宫多么大,皇后穿的多么华贵,那太子府宫女个个都很标致,连棵树都长的眉清目秀的,直把大姐逗的直笑,把旁边襁褓里睡的正香的小石头给吵醒了。
程丽丽忙把打呵欠还没睡够的外甥抱起来,看他吮着小嘴找奶吃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姐,小石头长的可真结实,你看这眉眼长的跟姐夫一模一样。”
桂芝忙凑到她旁边仔细端详,自己咋没看出来?
孩子醒了就要找吃的,程氏撑着床坐了起来,
“小家伙刚出生时瘦瘦小小的,谁知这半个月见风长。”
“来,你先把面吃了,”
罗氏端着碗鸡汤进来,笑着递给大女儿,也凑过来看孩子,
“孩子出了胞顺风长才好,我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生你们四个都没费劲,别人家说疼两天两夜啥的,我一点没感觉,都是肚子痛没多长时间就生了,现在我才知道这是多大的福气。”
田桂芝倒是听说过这种体质,不由的眼睛一亮,凑到外婆跟前小声问道
“外婆,你说小姨和我都会随你不?”
“应该是随的,我听老人说这个都随娘,我娘和我说过她也这样,还有我大姨也是。”
罗氏乐呵呵的道。
程氏一碗温热的鸡汤面很快下了肚,罗氏伸手接她的碗,却被闪了开来,
“娘,让桂芝洗碗!”
说着还瞪了女儿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打听,她可算是知道这丫头怎么知道那么多了,可你个黄毛丫头问这个不知道害臊吗?
田桂芝朝着母亲做个鬼脸,端着碗筷跑了,刚才可真是个好消息呢,自己不介意母亲偏心了。
程丽丽抱着小石头怎么也看不够,就看小家伙睁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紧接着皱了眉头,忙伸手进襁褓里,摸到了正散发着热气的尿布,
“小坏蛋,偷着做坏事了吧!”
她笑着把小家伙放到床上,打开襁褓准备换尿布就看到衣服裹在身上紧紧的,不由嗔怪道,
“姐,这衣服都小了你咋还给他穿?”
“那几件换洗的都湿了还没干,先将就着,谁让他长的这么快呢,这件刚出生时穿着还大呢!”
罗氏把刚晒干的衣服拿给丽丽,只见她麻利的把衣服和尿布都给换了,又换了个干净的襁褓包了起来,看着舒服的咧嘴笑的小家伙乐道,
“是个有福气的,赶着这天气不冷不热的多好。”
罗氏把那尿布和换下来的湿衣服扔到盆子里,湿了一角的襁褓往绳子上一晾,又试了试旁边早晾着的襁褓和尿布都已经干了,顺手收起来拿到屋里叠好好换用。
桂芝拿着空碗去了灶房,外公和父亲已经煮好了面,田树满盛好饭,一碗碗端到里间靠墙的长条桌子上,
“桂芝,喊你小姨来吃饭。”
程丽丽把小石头放到姐姐身边,帮着小家伙吃上饭,
“姐,你躺着喂奶吧,月子里可不能老坐着,小心落下毛病。”
“嗯,”
程氏听话的侧躺着身子任由妹妹帮她塞好被子,拍拍她的手道,
“你先去吃饭,你回来了咱说话的时间有的是。”
灶房里间,围坐在桌子前一家子‘吸溜吸溜’的吃着鸡汤面,就着程山刚才砸的蒜瓣胡瓜,老爷子庆幸不已,
“真没想到端午节前能放你回家,我还以为得等到秋天呢!”
“太子妃哪里能让小姨待那么长时间,能早放人就早放了啦!”
桂芝撇撇嘴道,小姨怎么也是二八年华俏丽小娘子,太子妃如何真放心让她久待,时间久了被那繁华迷了眼变了想法咋办,毕竟程丽丽这功劳委实不小,这人太子是记住了的。
程丽丽就抿着嘴笑,若说刚进太子府前她还不明白婶子和桂芝反复叮嘱让她以太子妃为主的意思,现在她都明白了,果然靠着太子妃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当然自己确实也没有进太子府的想法,虽然心里有个狐狸精的梦,可狐狸精也挑人的好吧。
“等会你们都回房间睡一觉,我下午把糯米和花生都泡上,明天我先帮你姐把粽子包了下晌就回家。”
罗氏见小女儿回来了,大女儿这边就不用自己操心了,她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呢。
“娘,我买了不少糯米和粽叶,你直接把粽子包好了带回去,回去还省事。”
田树满道。
“我带些回去倒是可以,可家里还是得包,”
罗氏一大碗鸡汤面下了肚就饱了,坐在盘边看着他们吃,顺便说说话,
“就像桂芝喜欢糯米里面塞两颗大枣,你爹喜欢加些蜀黍,你二弟喜欢加花生,丽丽喜欢加爬豆,我包个粽子可不容易了!”
田桂芝捧着碗和小姨挤眉弄眼,孩子挑嘴还不都是大人惯出来的,反过来还埋怨人家。
***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端午节一过,一年一度最劳累的麦收季节到了,地里的麦芒都脱去了绿的青涩,变成了成熟的金黄,各家磨镰刀霍霍朝着麦地进军。
今年田家庄那片山上的下等田和往年不太一样,去年秋收田树满家里的粮食大丰收,种小麦时不少人家就从他家担了一筐筐肥料,因为要的人多,田树满根本做不出来,每家只答应给了一亩地的量,
“你们先试试,哪能一股脑的都用呢?花生、大豆好用,这麦子可没用过,万一烧种子咋办?”
家家得了一亩地的土化肥,等到现在都是又庆幸又后悔!庆幸的是怎么着也得了一亩高产,后悔的自然就是可惜只有一亩!
田树满的身影出现在自家地头上,周围的邻居都围了过来,都是些叔伯堂兄弟,各家七嘴八舌都很热心,
“大郎,我给你看了,你家明天就可以开镰了。”
田树满揪了一个麦穗在手里搓搓,低头把麦糠吹走,留在掌心里的麦粒饱满又紧实,
“大郎,你看,这是没用你那土化肥的麦粒,光从麦粒上看这一亩的产量都得翻倍。”
“大郎,你家这三亩地我们帮你收,到时候咱们单独量量,这产量到底能有多少。”
“大郎,这麦子真的不用你管,你只管回家多做些那土化肥,去年种麦子我们知道你也没准备,一家一亩地也就这样了,今年可不行,秋天的粮食种的又不急,我们家先给你把肥料定了,晚上就把钱给你送去。”
田树满一时不知该愁还是该喜,那土化肥的味道可真不好闻啊!不过眼下先说收麦子的事,
“各位叔伯兄弟,那土化肥的事咱慢慢商量,只这麦收可不比秋收,你们都忙自家的吧,我已经找人来帮我收麦子了,至于亩产多少,反正我家就三亩地,等都收了你们去我家自己看如何?”
田家庄田氏是最早在这落户的,祖祖辈辈传下来,本家的人地都不少,这麦子可是一天都不等人的,误了谁家的都不好,田树满就听了女儿的建议,一天三十文加一顿午饭雇了村里两个地少的兄弟俩帮着收麦子。
他家的三亩地两个壮劳力忙活了五天,麦子装进麻袋拉回了家。
随着各家麦子颗粒归仓,里正家也迎来了本村农户最大的东家。
张骐扶着母亲下了马车,张太太五个多月的身孕已经显了怀,姑姑搀着她进门埋怨道,
“你这大着个肚子坐马车,也不怕颠出个好歹来。”
“这一路驿道,路都平坦的很,又走的慢了些,感觉还好。”
“有什么事非要自己跑一趟,说吧。”
把侄女领到屋里坐好,杨氏直言问道。
张太太身边的婆子退了出去把门关好,留姑侄两人说体己话。
“姑姑也知道我家里下人不多,几个婆子也都是早带出来的,现在渐渐年纪大了,有些跑腿的活就不合适,我想买个丫环,先在骐哥儿身边伺候两年,若是我这胎得个女儿,等骐哥儿去书院读书,这丫环正好来伺候这个小的。”
“我们村可没有卖丫头的。”
别看是亲姑,杨氏也没客气,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但凡过的下去谁家舍得卖儿卖女。
“我倒是没想着非要死契,有那机灵的七八岁的小丫头活契也可以,只要手脚勤快,伺候的精心,等到说亲的年龄我还可以给添妆,”
说到此处,张太太一向温婉柔美的脸上涌上一股无奈之色,
“京里的牙行领过几批丫环给我看,可骐哥儿那事对我影响太大,那些不知底细的丫头我一个都不敢要。”
她这样一说,杨氏就微微一叹,
“若是签活契我倒可以帮你问问,村子里七八岁的小丫头有五六个,就是不知人家舍不舍的了。”
这就够了,张太太抛出了最大的诱惑,
“京里这两年的行情是小丫环一贯月钱,每季两身衣裳,我家的规矩姑姑也清楚,断不会为难孩子,若是不合用,我会派人给送回来。”
杨氏马上心里‘噼里啪啦’,这一年就十二贯了,还不算衣服,实在不划算,
“这月钱确实不如买个死契的,我们村过年时有人买了个小丫头也不过花了十贯钱。”
“十贯?”
张太太却是吃惊不小,摇头道,
“这么便宜的丫头却是不敢要的。”
杨氏看侄女脸色不似作伪,脑海里不由的闪过三郎家那个闷头只知道干活的丫头,那丫头挺能干的啊!果然贵人的眼光和自家就是不一样,不光要能干还要知情识趣。
母亲进了屋和姑奶奶说话,几个表叔表哥也不在家,张骐溜达着出了大门,正是麦收的季节,那桃子也上市了,丑丫头可说过等桃子熟了请他吃桃子罐头的,不知道忘了没有。
第60章 尴尬的打听 张骐凭着记忆
张骐凭着记忆跑到了田兆升家门外, 跳着脚往里张望了一会儿也没看到熟悉的人,正巧六郎背着背篓出来, 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
“你找谁?”
“你家那个…”
那丑丫头叫啥名来着?张骐一下子想不起来,
“头发短短的小娘子,在家吗?”
“你问桂芝吗?”
家里总共就一个小娘子,六郎打量了一身衣衫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少年,没见过啊,
“你是?”
‘桂芝,田桂芝’, 张骐心里默念了几遍, 把这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看眼前的小子盯着自己, 忙说了句,
“田里正是我姑爷爷。”
谁知六郎一听不但不肃然起敬, 竟然还瞪了他一眼, 一年拔了好大一节自己都没认出来, 没好气的道,
“你去年撞过桂芝的,来找她干嘛?”
不是,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 张骐心里委屈,但是哄个小弟弟还是简单的,
“我这一年一直寝食难安, 今天来村里就想来问问她手上有没有留下疤。”
这话一说,六郎警惕的眼神就放松了下来,
“我大哥去年就分家了, 你往北走第二个胡同,第二户人家就是。”
张骐一听就拔腿往后跑,六郎后面想说‘今天大集,她赶集还没回来’的话都没来的及说,人就不见了。
第二户人家,张骐很快站在了竹篱笆院子外,掂着脚尖往院子里张望,只见一只黄毛四眼狗隔着篱笆墙朝着自己吠的欢,程氏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墙外张望的少年,她往外走了几步,先摸了把跑到自己跟前邀功的萌萌的脑袋,才抬头看向外面的少年,眼生的很,
“你找谁?”
“婶子,桂芝在家吗?”
“她赶集还没回来。”
“几时会回来?”
“要到傍晚。”
“那我等会再来找她。”
张骐站在篱笆外和程氏说了几句话,从胡同外拐进来一个补丁摞补丁的小丫头,背着一个沉沉的背篓,压的腰都弯了,程氏眼神瞄到后心里一下子沉堵堵的,三郎家的太作孽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让背这么重的东西,这身子怕是都长不起来。
小草驼着背从村里人最多的胡同里走过,收获了不少人同情的目光,心下暗自得意,前面这家是老大家的院子,听说他们家去年赚钱不少,她一直都没得机会进去过,只从外面看上去院子很干净,养了不少只鸡,一头驴,一条狗…
小草迎面就看到了一身闪着柔光锦袍的张骐小公子,眼神一闪,握着背篓上的手微微一紧,在那贵公子到近前时,她身子一晃打了一个踉跄…
没见到丑丫头正沮丧的张骐感觉到不对,脚下一个旋步身子如泥鳅一样滑了开去,自己走路老是不长眼,这半年被武教师傅逼着在躲闪功夫上颇下了苦功,转瞬那英挺少年就消失在了胡同里,小草握着背篓带子的手紧的发白,不觉间挺直了身子,侧首回望了眼,听说村子上最大的主家来人收租了,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哪位?
“萌萌别叫了!”
程氏低头呵斥了句在脚边打着转还不忘叫唤的忠犬,转头快步回了堂屋,女儿反复说过他们不在家不准陌生人进门,她怕自己忍不住开门让小草那丫头进来歇歇,就没注意到外面小草挺直的脊背,哪里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