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切在预料中,炕上的三个女人并没有觉得高兴,都是齐齐叹了口气,可怜又可恨的冯氏,下半辈子怎么办啊?
“其实你三婶真的嫁错人了!”
程氏感叹道,
“你三叔只是普通的庄户小伙子,你爷爷家在农户里算好些,却也是靠劳力赚钱的,她应该找个能使唤仆人的,经常给她些钱花用,却不用她当家的那种。”
程氏说的不错,冯氏在娘家修养过后,没了孩子也彻底死了心,没多久就进了京当了一个常年在京经商的商贾的外室,桂芝后来在自己铺子里碰到过,有丫环有婆子伺候着,至于过的好不好,这就如人脚上的鞋,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冯氏给田家庄的小伙子造成了很大的心里阴影,那天最先跑进来救人的都是些小伙子,看着那血泊里的妇人做了很久的噩梦,想想她一年前刚进门,他们那么羡慕三郎,一年后都只剩了同情,她凭一己之力改变了田家庄适龄小伙子的择偶观,据田桂芝冷眼观察,这以后很久自己都没有在村子里见到漂亮小娘子进门了…
当晚回来后,周氏捂着心口难受的辗转反侧,年底家里是最有钱的时候,那小草一下子偷走了他们一家人一年的辛苦钱,
“八十贯,我清楚的记得有八十贯,明年怎么办?那白纸可都要现钱进货的。”
连这八十贯算在内,这一年田兆升往这个三儿媳妇身上扔了有一百五十贯,想他养大一个孩子都花不了这么多,他不心疼吗?
“你要往好了想,大郎二郎都分了家,他们都好好的,咱这钱也没算全丢。”
“那能有多少,这两年红纸一年比一年好卖,你错过了一年到了后年咋办?”
周氏那账算的紧紧的,每年她都会先把明年的进货钱留出来,那钱是要生钱的,她从不耽误正事。
“三郎说明年还要去学着卖纸,我那老伙计的纸可以到年底抵账,偶尔这么一次应该没问题的。”
听他这么说,周氏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但是这一夜她睡的很不安稳,一天的惊吓让她大病一场,一个春节门都没出…
正月里桂芝看着后面的小尾巴,对着六叔苦了脸,
“奶奶还没好吗?”
“已经能下床了,就是受不得吵闹,天天问那小草抓到了没?”
六郎也苦着脸,
“说来也怪,那么冷的天,那小草能逃到哪里去?”
“这就要看小草是怎么来的了?”
桂芝叹气,
“我们又没有见到她的卖身契,当时怎么买到的也全不知晓,不知冯家大哥是不知晓还是贪便宜,我估计这钱怕是追不回来了,人也不要想着抓回来了。”
这时代又没有身份信息联网,想改名换姓不要太容易啊!更何况还不清楚那小草是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团伙,或者是那小草不堪虐待愤而反抗,桂芝可没忘了夏日收麦时小草那被麦子压弯的腰,三婶可从来不是个善心人啊…
桂芝猜事情总是很准,六郎听她这么一说就彻底不报希望了,周氏听六郎回来一通劝慰,反倒那病好了大半,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
惊蛰到,地里的春耕陆续开始了,时下农田有的一年两茬轮作,有的地却只种一茬,春天京城附近有些农田就播种粟米,等待秋收后再轮作小麦。
京城南门外的土丰肥作坊每日都排起了长队,周围村子按照官兵通知的日子赶到作坊拉肥料,有地的人家拿着地契去领,每家五亩地以下全部免费,五亩以上的超过需花钱购买,而且说的很清楚,只限春耕。
因为农田轮作,留作春耕的地只占了京郊土地的两成左右,所以这些免费的量百姓都够了。
田树满领了三亩地的,却没用到地里,他家的地都种了冬小麦,这肥料就用到了山上。
去年秋冬,这个山头的竹子被砍了将近一半,等春天地上又发出了一片片的竹笋。
田家庄的空闲劳力们全在山上忙碌,有的往另一个山头移栽竹笋,有的在这座山脚下用竹子扎栅栏,有的从河边开了一条水沟往这引水,
从南方运来的竹子苗被分开种植,不知明年能活下来几种…
等竹子都发出了新叶,天气也渐渐步入了夏天,田树满即将迎来买卖的夏日高峰,早早就要开始下手准备。
“咱们今年还是用木头做扇子,这竹扇再等一等。”
孙木匠建议道,他和王大胡子又好好谈了谈价钱,京里是有人想做这折扇,但如同他和大郎配合的如此默契的工匠有多少呢,市场暂时还是以他们为主。
田树满也正有此意,通过这两年的历练,他不贪进,
“姑夫说的是,咱先做这木折扇,竹折扇先准备着,等攒的多了再开始卖。”
桂芝更是个踏实沉稳的性子,经商该有的冒进她有,有了商机后抓稳才是他们目前的阶段,把手头的几样买卖抓紧了,就是财源滚滚来了,所以她现在的想法也是稳扎稳打,
“爹,等咱自己有了铺子再说,现在就当练手和摸索市场了。”
说铺子念铺子,等到了秋天,京城郊外陷入一片丰收的喜悦时,田桂芝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铺子。
第85章 看铺子 却说那好多人不在意
却说那好多人不在意的羊毛作坊和土丰肥作坊在这一年内给了显德帝颇多的惊喜。
显德帝没想到羊毛作坊一年就给自己赚了两千贯铜钱, 这还只是京城附近几个县城汇集起来的,虽然和投入比起来, 也就是刚回本,可这才多长时间?
他感觉悟了赚钱的新门路,作为帝王,他以武定天下,在南方一统后他又专心学习治国之术,历代王朝的覆灭原因都在心里天天思量,大国如同小家,得有钱才能养的起家人, 可人多了就有私心, 作为皇室必须要保证充足的财政收入让国富才能民安…
盐、铁自汉朝以来一直控制在朝廷手里,占据了国库很大的收入来源, 羊毛不能和其相比,由民间那些百花齐放的丝绸织布作坊就能看出, 以后民间纺羊毛的小作坊肯定会日益增多, 这羊毛作坊该如何经营才能保持优势呢?
和羊毛作坊眼可见的危机比较起来, 这土丰肥就有方子的优势了,那石膏石灰都是朝廷矿山开采,也属于可控资源,显德帝非常重视这个肥料作坊, 高大人自从任职土丰肥作坊后几次进宫见驾,皇上对这两种肥料的推行让京兆府衙门全力配合。
高大人和田树满书信交流不断,经常请他来作坊里帮着掌掌眼, 一来二去熟了之后,桂芝就开玩笑道,
“高爷爷, 我父亲这样算不算是你们作坊的顾问?”
“何为顾问?”
高大人有些惊奇的问道。
“就是在肥料方面我父亲有着丰富的经验可以不定时的来帮你们解答疑问。”
高大人捻着胡子点头,
“这顾问用的恰当,说实在的,我对这肥料实在是没底,总感觉大郎来一趟我就有了底气。”
桂芝就微笑,那也不能给你白使唤吧,我父亲献方子已经领了奖励,可你这售后太长了吧,于是故作天真的道,
“我听说好些大的商贾家里的作坊都不止一处,他们的技术顾问就会隔十天半个月去各个作坊掌掌眼,有新的方子或者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指点出来,没想到我父亲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高大人笑容些微的尴尬,自己隔段时间不请人来看一眼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且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新方子,他心思急转…
显德帝对春耕时用土丰肥的粮食产量非常的满意,待听的高卿说想请田树满做肥料坊的‘顾问’时就点了头,
“以后你们肥料坊也能赚钱了,添加些许人手你有权决定,只这俸禄需要你们自己解决,账册上列明原因即可。”
于是田树满成了土丰肥作坊的‘顾问’,每月都要去一趟肥料坊,九月份最忙碌的时候,他就要多来几趟,那往外出的肥料他要把把关看是否当用…
随着秋收开始,各家的粮食颗粒归仓,春耕领到土丰肥的人家都乐开了花,各家纷纷找上村正里正要买肥料,因为官府有公文,肥料的购买必须由村正里正出面,而各村的村正里正在秋收后又收到了新的公文,
“谁家里有牛粪马粪的也可以去换肥料,两担换一担,有需要的都说个数来,咱们村子报上去就等差役送日子下来,咱们到时候带着钱驾着牛车到了肥料坊直接就能装货…”
按村子来拉肥料的法子初衷是肥料惠民,结果发现非常的实用,百姓不用一趟趟跑腿了,定好的日子带上箩筐去拉回来双方都不耽误功夫…
有了春耕的经验,到了秋日耕种时,基本上家家还是要了五亩地的肥料,一斤二十文,一亩地十斤土丰肥,五亩地正好一贯钱,刚刚卖掉粮食得的铜钱拿了一串出来,花钱的人高兴,收钱的人更高兴。
土丰肥作坊大门外按村子排了十个长队,一车车的肥料堆在门口正在过秤
“大人,今日进账又是一千多贯。”
坐在桌子后面拿笔记账收钱的书吏对着走过来的高大人喜笑颜开。
“好好,”
高大人高兴极了,在这时候体会到了肥差的感觉,只是他现在有些焦头烂额,
“秋种耽误不得,每天再加几个村子你这边能行吗?”
虽然有了春耕的经验,但是冬小麦的播种量太大了,排在后面的村子等不及来信催了,高大人可不敢耽误农时,再说肥料都已经准备的足足的,他就想每天来取肥料的村子再加几个。
“大人去户部借调几个人吧,十天半个月的那边也说不出啥。”
这位领头的书吏也是个头脑灵活的,马上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每天都有千多贯钱进账的高大人回户部,那些同僚们各个都热情的很,他找到尚书大人说了借人手,当即就派了两个书吏给他,
“各地秋粮进京还需时日,正好到你那边先练练手。”
牛粪发酵的土硫肥已经可以往外出了,高大人的书信又到了田家庄。
同时桂芝也收到了一封直接从客栈捎过来的加急的信,
“桂芝,我帮你寻摸了一处铺子,只要五百贯,初五速来京城…”
张骐一直没忘帮桂芝买铺子的约定,自从入了国子监读书后,他新交了不少好友,他又早早跟同窗们嚷嚷着自己要寻铺子,
“中不溜的!”
就是他的标准,同窗们都学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新解释,不要小看各家小公子的能量,既然能送到国子监来读书,都是家里得宠的,消息来源非常的可靠。
初四一大早,田树满就赶着驴车进了京城,带好了五百五十贯铜钱,京城这两年的房价还在涨,他那个两进的院子都有人出三百五十贯要买,所以他买铺子的心非常的迫切。
“桂芝,你自己先去看铺子,若是满意等晚上我们都去掌掌眼,没问题就定下来了。”
初五一大早,家里的男人们都要去忙差事,听说是那位张二公子介绍的,都放心的让桂芝先去看看中意不。
桂芝戴着帽子出了杜宅,和去年相比,她又长高了不少,却还是差面前少年一个头,仰着头看着张骐笑的眉眼弯弯,
“二公子,路远不?”
“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张骐显然对她今天的打扮挺满意的,故意落后了一下看着丑丫头背后的长发已经垂到了背上,两个小辫子随着她走路一荡一荡的…
“快走啦!”
桂芝又回头喊人了。
张骐就笑着大步跟了上去,
“那铺子是我同窗好友姑姑的,说是姑夫家里出了事,她要把铺子卖了筹钱,所以要快。”
知道桂芝在意铺子的来历,他就打听的比较详细些。
“那铺子是她自己用还是租出去的?”
桂芝问道,若是自己用能拿过来就开店,若是租出去的就有些麻烦,不知道租约签到何时?
“她自己用的,也是卖些布料,她相公被贬官外放,这铺子索性就出手了。”
桂芝点头,这么说还比较靠谱,等老远见了铺子她就挺满意的,五百贯的铺子也只得三间房子的面积,左邻右舍一边是家笔墨纸砚的铺子,一边是家银铺子,都是清静买卖,这条街又不是主街,马车人流相对少很多,看起来也不打眼…
张骐的同窗秦云正在铺子里等着他们,看他带来了个小娘子,努力压下了心里的震惊,这兄弟不会是诳他的吧,小丫头能做主买铺子?
铺子里货架空了一大半,看着确实是在清铺子,桂芝进了柜台里面走了一圈丈量的铺子的面积,满意的点头。
秦云随后又带他们进了后院,院子蛮宽敞,只有三间房所以没有盖厢房,在西边靠墙搭了个草棚子放些杂物,东边摆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三间后屋也都搬空了,看着很是宽敞,若是雇人看铺子,两间住人,一间做库房倒也使得。
“最低价多少?”
在院子里石凳上落座后,桂芝开门见山。
“五百贯是实在价,”
张骐的同窗少年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是真能做主的,只是这价钱上他却不肯让步了,
“我姑姑听说是我朋友要本就没要高价,这铺子要是挂出去可不止这个价。”
桂芝沉思,这价钱确实没要高,但是找牙行也不见得能卖上高价,急着出手的铺子到哪里都会被借机压价,不过那样这铺子也到不了自己手里是真的。
当今圣上鼓励经商,京城的经商氛围已经起来了,好位置的铺子那是有价无市,就连舅爷爷给表姑置办嫁妆铺子也是寻了两年才买到手,还是个有租约在身的铺子,一年之内只能收些租金,没法自己经营。
“我要让我父亲和家里的几个长辈来看一眼才能决定,还有这铺子我要过户,你有房契吧。”
“房契你放心,还是一手房契,这铺子刚盖起来就是买来给我姑姑做嫁妆的。”
“晚饭后我带人来看铺子,我家里几个长辈现在都不在家。”
桂芝这样一说,秦云才恍然,
“我姑姑把这铺子全托给我了,我今天就在这等着,若是你们看中了,今天过户都使得,衙门那里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