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几幅画就是随便画画的,没费多少事,现在离开业还早呢,我正好画几幅更好的。”
“不知今日铺子里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李沅现在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见朋友,只想在这里躲躲清静。
桂芝脑筋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如我们今日先在墙上用白漆练习一下吧!”
白天那墙面都被姑爷爷打磨干净了,本来准备明日刷底漆的,桂芝计划就是十五日一口气把墙上的画画完,这墙面明日上白漆正好,现在嘛,练练手也无妨。
田桂芝把准备好的罩衣手套都拿了出来,铺子里的地上已经铺好了草帘子,桶里大大小小的刷子有五把,挑了把最大的给他,笑道,
“我们先练练手,随便刷。”
李沅接过刷子,还是规规矩矩的靠墙边竖着开始刷起,那边桂芝已经靠着墙跑了起来,咯咯咯的笑着,
“看我先刷一座山…”
“那我来画几朵白云。”
…
半个时辰后,两人累的手都酸了,坐在小马扎上歇歇,桂芝看着乱糟糟的白墙笑眯眯,
“沅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刷白墙吗?”
额上见了汗的李沅看着那白墙若有所思,
“我感觉刷了白漆这面墙更亮一些。”
“你真聪明!”
桂芝赞道,
“颜色能左右人的心情,这白色能让我这个铺子比别家更亮堂,等画上绿树红花和嬉戏的少女,就会让人如同走入春天,心情好了是不是就舍得掏腰包了呢?”
嘿嘿嘿,桂芝做梦都是‘哗啦啦’钱如流水进账呢。
这丫头话题转变太快,刚刚还觉得她雅转瞬就俗给你看,不过这次李沅没有觉得她市侩,反而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
“应该会的。”
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两个高大的身影,那是国公府的护卫找过来了,
“沅公子,国公爷让你早点回去。”
李沅刷了一通白漆已经把郁闷之气散的差不多了,回后院把罩衣手套取下下后,他提了个不情之请,
“不知妹妹改天能否指点我那眼睛的画法?”
李沅经过一天一夜的琢磨已经找到了些感觉,可若是能得作画之人点拨一二那最好了。
“行啊!”
这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桂芝爽快的点头,
“等明天我带些颜料和纸笔过来,其实这种画超级简单的…”
李云石在长子的院子里焦虑的踱步,也不知道人找着了没有,直到李沅进了院子才松了口气,当晚父子俩抵足而眠,
“父亲,你若是和母亲说你的苦衷,相信她会理解你的。”
“你母亲的心都在你外家身上,到现在还时时念叨让我出仕…”
李云石不是没想过和妻子好好沟通,可是三观不同这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他也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公子哥,如何会去哄人?或者说他也哄过,只是发现哄过后对方下次会变本加厉,他的心也渐渐冷了。
第二日傍晚,李沅还没到,桂芝的小铺子先迎来了那个厚脸皮的骐哥哥,铺子里面墙上已经刷好了白漆,正大开着门和窗户通风晾干,张骐只是来碰碰运气,谁想真见到人了,
“我就猜到你会早过来收拾的,怎么也不喊我来帮忙?”
铺子里地上铺了一层草帘子,上面是斑斑点点的白漆,桂芝站在门口,
“我姑爷爷是木匠,这些活有他就够了,让你来你能干啥啊!”
“我有力气,可以帮你扛柜子!”
张骐拍拍自己有力的肩膀很是自得。
“我这个小铺子哪敢劳动你这个公子爷,你快早点回家吧,晚了不怕你母亲着急吗?”
被李沅母亲的反应给惊着了的桂芝决定离这些贵夫人们远远的,这些公子哥自己以后也要敬而远之,她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太太考察了一回了。
只是她显然忘了自己刚才还想着这人厚脸皮呢,如何自己一句话就能赶走的,
“我早和母亲说了要和朋友聚会。”
她的警告在张骐听来反而是关心了,于是不但不走反而大摇大摆的进了后院,孙木匠正带着儿子在院子里开木料,看着一身锦衣的公子要帮忙忙不迭的拒绝,
“这锯子刨子的你们外行可不敢用,别伤着手!这木头快放下,莫刮花了你的锦袍。”
边说边朝桂芝狂使眼色,快把人领走。
“你可莫添乱了,来到屋里我给你活干。”
田桂芝找出来自己才写好的宣传单,往桌子上一拍,
“你照着这个抄,先来十份。”
这几天两个表婶表姑都在加紧忙着做帽子,这宣传单自己才拟好,现在有免费的劳力上门正好使唤上。
红纸上‘帽帽小屋开业大酬宾’几个大字,下面一溜小字涂涂改改的,墨迹还未干,显然是桂芝刚刚写好的,张骐把下面一条条读过后眼睛瞪的溜圆,
“桂芝,你可真牛!”
“那是当然!”
桂芝一点都不谦虚的,小鼻子一哼,姐就是最棒哒!
张骐自觉的开始研墨,桂芝把自己裁好的红纸取来一沓放在桌子上,忽然就想起来一事,面上立马堆了甜甜的笑容,
“骐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
低头认真研墨的张骐警觉的抬头,
“谁?你打听来干什么?”
“户部江郎中家的长公子,听说也在国子监读书,我是受人所托,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他的为人如何?最最重要的是有没有…”
桂芝有些为难的吞吞吐吐,该怎么说呢?有没有要好的小娘子?还是爱不爱喝花酒?时下风月场所风月无边,桂芝曾经听二表叔说过好多少年公子都爱逛这场所,她倒不是不信舅奶奶打听的不清楚,只是更想从同窗之中了解一下那位江公子的为人。
谁想张骐迅速领悟到了她的未尽之意,
“有没有定亲吗?那江公子我不熟,他是内舍生,我是外舍生,我大哥是上舍生,可以说是全无交集,不过你要打听我回头帮你问问。”
国子监学生有两百人之多,每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要打听要费些时间!
桂芝就把此事暂放了一边,把一个个小瓷瓶里的颜料倒进碟子里,伸手拿过自己才订好的画本,开始画少女帽子图,她要在李沅没来之前先练练手,免得等会美色在前出糗。
谁想她刚画好一幅少女戴帽子图,一支毛笔从旁边伸过来‘滴答’一滴墨汁正好滴在了美少女的脸上,桂芝的脸立马就黑了…
李沅刚进院子,就看到田桂芝气的脸蛋红红的往外赶人,
“你不想帮忙就直说,竟然敢毁我的画,马上在我眼前消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看到李沅公子的身影,桂芝推人的手一僵,抬手捋了捋头发,讪笑道,
“沅哥哥,你来啦!快请进!”
张骐本来有些内疚,想离开让人消消气的,此时脚上却仿佛钉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李沅打量了他一眼,张学士家的二公子?桂芝怎会和他如此相熟,这才几天自己就碰到他两回了,
朝着那二公子微微点头,李沅面色淡然的进了小会客厅,看着桌子上那画本上的墨点明白桂芝生气的原因了,而旁边红纸上的开业大酬宾吸引了他的注意,眼神扫过之后,心里一动:话说自己手气好像不错,要不开业自己也来凑凑热闹?
“桂枝妹妹,你这铺子里可有男帽卖?”
他回头朝进门的桂枝问道。
“暂时没有!”
桂枝把画本最上面一张撕了下来往下面一压,这纸还能用来练字或者打草稿,随口说道,
“不过我可以单独给沅哥哥做一顶骑马戴的帽子!”
“咳咳咳”
张骐回自己刚才的位子上坐好,田桂芝斜了他一眼,他就摸摸头,无奈的起身,她又搬出来一个本子,这个打开是一张张不同颜色的麻布,都是桂枝自己调色染的,
“你们自己选个颜色,这个帽子有点麻烦,时间上我可不确定!”
张骐眼疾手快一把把样本册子抢到了手,他记得桂芝有一顶棕色帽子,就翻找出来指着道,
“我要这个颜色的。”
选完他就把册子往李沅面前一推,
“你来选吧。”
‘真幼稚!’
李沅和桂芝同时的心声,他都没翻看册子,直接道,
“我要个黑色的吧。”
“好!你们俩把头围量一量。”
桂芝找了根麻绳扔给他们,随后把尺寸记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在开业之前,她每天的事情都安排的满满的。
看她写完了,张骐又把记事本拿到自己跟前一一翻看,心里盘算着哪天自己有空可以来帮忙…
那边桂芝已经拿起了画笔开始讲儿童画眼睛的技巧,先画了两个大大的圆形,
“大圆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诧异惊奇,黑色的眼珠这样画…”
接着是,
“忧郁的眼睛…还有可爱的眼睛…笑起来用的狐狸眼…”
桂芝画完了,李沅接过去一丝不差的画了一遍,田桂芝小手拍的‘啪啪’响,
“天才!沅哥哥你就是画画的天才!”
‘马屁精!’张骐心里冷哼。
孙木匠看着天边的晚霞,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桂芝,今晚要不要多加几个菜?”
那边两人同时起身,齐声道,
“天色不早了,明日我早些过来。”
不觉间已经九月十五了,国子监的讲师们逢五休沐,学生自然也跟着放假。
出了铺子大门,两人一左一右互相一抱拳各自离开。
“二公子,你不回家吗?”
王护卫是张骐的拳脚师傅,和他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看方向不对就马上问了。
张骐气哼哼,
“咱前面胡同拐回去,我不想和他一道。”
第90章 帽帽小屋开张 十五日一大早
十五日一大早, 田树满又拉了些家伙什过来,那边李云石父子二人也早早到了, 这油漆作画他还没见过,该如何调色他也要帮着把把关,正好田树满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两位长辈就在那里用陶盆一点点的调颜色。
“桂芝,这是我昨晚打的画稿,你看哪里不喜欢咱先改了再上墙。”
因为了解桂芝刷白漆的目的所在,李沅这幅画稿采用了大片的留白方式,很好的保留了大片白墙的亮眼, 大片绽放的桃花、林间的小鹿、草地上放纸鸢的少女, 各个头上不同的彩色帽子…
“已经很好了,就照着这个画就行。”
桂芝满意道, 墙上作画又不需要抠细节,要的是个视觉效果, 这画做到了。
油漆的调色比较麻烦, 有李云石和田树满这两位精通颜料之门道的人全都上手帮忙, 这墙面终于在一天之内完了工,只是桂芝时常有些走神,在门口朝外张望过几次,那王护卫一早过来说二公子有事不过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
张骐干啥去了呢?
话说自从他到国子监读书后,母亲对他的管教松了很多,现在又有妹妹让母亲挂心, 每日只是问问他功课如何?再问问护卫他有没有惹事,对他和朋友相聚很支持,只不准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一早他和母亲说一声和朋友有约就准备出门, 刚出母亲院子就碰到秦云被门房引了进来,
“张兄,你不是问江公子平日有什么所好吗?我打听到他平素爱去的地方可和咱们不一样,不若咱们今日跟着去瞧瞧。”
“可我今日和别的朋友约好了…”
张骐为难道,自己答应桂芝今天去帮着画墙的。
“那就算了,亏我还把你问的事放心上,你都无所谓了我操哪门子的心。”
秦云也是个傲娇的小公子,当下扭头就要走。
人家说的有道理啊!而且那江公子也是桂芝要打听的,于是张骐立马开口留人,
“秦兄请留步…”
随着天下太平,百姓饱暖之余就想着娱乐,京城光夜市还不够,瓦舍开始兴起,京城外城扩建一下子多出来大片的空地,有眼光的就盘了很多地,建勾栏搭看棚,至今日已经颇有规模。
瓦舍之内不受天气影响,不管刮风下雨皆有表演,人们可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看棚,看的兴起可以打赏,有比赛的还可以下注。
就像杜连业说的,不少世家公子流连其中,只是人多拥挤,推搡吵闹打架也时有发生。
张骐被母亲管的很严,瓦舍勾栏之地从未涉足过,今天打开了眼界。
瓦舍各个棚子都分时间段开,秦云早派人跟着那江公子,他惯常留连的是京城东角的里瓦,等张骐他们骑马赶到时,那江公子正和好友品茶听说书的,然后是绳索杂耍,两个妙龄女子行走在悬于半空中的绳索上,边走边舞,柔软的丝带随着她们的舞姿在空中飞舞…
“是怪好看的,如仙女飞天一样,”
张骐第二日下了学来到铺子里大说特说,
“我蛮喜欢那蹴鞠的,可惜那江公子不喜欢,他去看了相扑,我却不喜欢,到了天黑才是最热闹的,药发木偶在天黑下来才好看,还有小唱…”
桂芝听的眼睛贼亮,以前只以为那勾栏院是风月场所,倒是自己狭隘了,要不改天去见识一下?
虽然勾栏院瓦舍之地九流混杂,但听张骐所言都是正经说书卖艺的娱乐场所,桂芝也就没往心里去,再加上她这些日子委实忙的很,墙刷好后,她得空跑了好几家铺子,什么牛角铺子、铜器店、布料铺子,瓷器店,很快她那间小会客厅就摆了几箩筐小物件,她铺子里光摆帽子太单调了,需要一些小饰品来点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