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师傅,我要的刀片好了吗?”
桂芝进了铺子朝着院子里挥舞着铁锤的人扬声问道。
“好了,稍等!”
焦铁匠手上的铁锤不停,桂芝就靠近了些,时下打铁可不是个轻省活,焦铁匠和长子轮番迅速敲打着泛红的已经看出模样的菜刀,次子在火炉旁边拉着风箱,炉火里还有两块泛红的铁块。
估计着打的差不多了,焦师傅用铁钳子把菜刀拿到近前看了一遍,满意后扔到了旁边的冷水盆里,方掀起围裙擦了把汗,对着桂芝笑道,
“正想找人去你铺子里说一声呢,你倒先跑来了!”
“我出来溜达溜达顺路过来问一声,”
桂芝跟着焦铁匠来到前面铺子里,和别处精致的货柜不一样,铁匠铺子处处彰显着粗犷的味道,那剪刀、镰刀、菜刀等等各种刀挂在墙上,这显然是位擅于打刀的铁匠师傅。
焦师傅到了收钱的柜台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摊开到柜台上,
“小娘子来看满意不?”
这是一个非常小而薄的长方形刀片,双面有刃中间留孔,桂芝把自己的头发往前一拢,
“刷”
几根发梢飘落地面,她满意的点头,
“吹毛断发,不错!多少钱?”
焦师傅看这小丫头一番动作侧目,自己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这双面刀片有什么用?不会就是用来削头发的吧?
“一百文。”
焦师傅回神道。
桂芝从钱袋里掏出穿好的一百文,把刀片包好放到包里,又问道,
“焦师傅,我那铁丝哪天能好?”
“那个要再等等,我要先做个拉丝的刀。”
有着帮牛兄弟打拉拔牛角丝圆刀的成功经验,焦师傅听田桂芝问能不能打铁丝就没拒绝,若是换作别人这单子他还真不接,但谁让这丫头是牛兄弟领来的呢!他就勉力一试吧。
取了刀片桂芝就往帽帽小屋走去,一进铺子就惊喜的喊道,
“小姨,你回来啦!”
程丽丽也是刚进门,回头看向跑过来的外甥,笑道,
“昨日才回来,你哪天到的?”
“我十二来的,赶了一个上元节的热闹,怎么样,姨夫的家人都好相处吗?”
桂芝关心的问道,小姨是在京城成亲的,一成亲就忙着年底走动,直到过年放假才回郑少勇老家去住了半个月。
“那边和咱们家习惯都差不多,大哥大嫂都很好,小叔子小姑子也都挺热情的。”
程丽丽对这婆家的生活蛮适应的,都是庄户人家地里刨食的,很有共同话题,她又是个爽朗性子,年礼准备的很周到,婆家人对她都很满意。
“那就好!”
这点桂芝还是挺放心的,说实在的,小姨嫁给郑少勇在自己眼里根本不算高攀,两人出身都差不多,只是郑少勇发达的早了点而已。
“铺子里也没啥事!中午到我家吃饭吧。”
程丽丽看铺子里没几个人进出,就想带桂芝去自家玩玩,自己成亲以后正逢年底,桂芝忙的脚不沾地,也只去过两次吃个饭就走,娘俩都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行啊!”
桂芝开铺子以后中午都是在铺子里搭柳氏母女的火吃饭,当下就应道。
田桂芝在小姨家见到了她的小姑子-郑巧巧,一个非常乖巧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幅竹针和毛线球,乖乖的坐在门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门口的动静望了过来,
“二嫂,你回来了。”
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眼神是那样纯真,
‘好可爱的小姑娘’
桂芝心里惊呼道,只是看见那小丫头紧张的有些发抖的手她停下了热情的脚步,隔着老远自我介绍道,
“巧巧姨你好,我是田桂芝,是你二嫂的亲外甥!”
这辈分让桂芝无奈,满世界的姑姑姨姨,可真是太郁闷了!我也有一颗当妹妹的心哪!
刚才在马车上,小姨已经告诉桂芝这次回老家把小姑子带了过来,
“我公公过世时她还小,估计是受了惊吓,以前挺活泼的小丫头就变的胆小不敢见人,谁想我回去这半个月就爱跟在我后面,我现在反正也无事,就把她带到京城玩玩,希望她见见世面胆子大点。”
桂芝不愧是当过幼教的,她看郑巧巧爱织毛衣,就从毛衣入手,
“巧巧姨,你手可真巧,这毛衣我都不会织呢!能教教我吗?”
小姑娘被夸的有些害羞,小小声道,
“我也是才跟二嫂学的,还不会教人。”
“那我能先看看吗?我手笨,一直又很忙都没空学这个。”
桂芝慢慢的靠近,带着征询的口吻很轻柔。
“那你坐这里,我织给你看…”
下午临上马车前,桂芝对着送到门口的小姨笑道,
“小姨,等巧巧姨敢出门了你带她到铺子里来玩,那里面都是女孩子估计她会喜欢的。”
“嗯,这个慢慢来,”
程丽丽应道,
“我想先寻摸个女先生教她识字绣花,你看她一个两个人的还是能见的。”
坐在马车上,桂芝心里有点失落,小姨成亲了,以后的日子就以婆家为重了,再过个一年两年的添个娃,自己的位置又得往后挪了…
回了铺子后,桂芝抹把脸又恢复了斗志,从货架上把自己的工具篮子搬了出来,又找了两块薄木板,先用炭笔在上面画线,拿出自己的刻刀和凿子锤子开始动工…
两天后,田树满赶着驴车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孙木匠和孙晓红。
“哇,这可真好看!”
第一次来帽帽小屋的孙晓红眼睛不够用了。虽然这铺子里大部分货物她都见过,但是委实想不到摆在一起是这样式的啊!
后院里,田树满听闺女给自己安排活干,
“爹,我想邀请咱们附近的几家掌柜的或者东家来做评委,要请人还得父亲出面。”
听说是请附近铺子的掌柜,田树满没觉的有啥为难的,
“我先看看你都准备请谁?回头备份礼物好登门。”
孙木匠则拿着桂芝这两天才做的好物件又是打开又是合上,看了眼大郎光洁的下巴,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话说自己留胡子倒不是好看威风,只是天天刮胡子太麻烦而已。
“爹…真是我爹?你胡子呢!”
在外面看过瘾了的孙晓红回到后院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人惊呼道!
第100章 邀请评委 时下男人大多爱蓄须
时下男人大多爱蓄须, 有爱的当然也有不爱的,孙木匠因为做木工活的原因就不留长须, 也不耐烦天天刮的干净,嘴边一圈胡子隔几天修剪一下,孙晓红都看习惯了,此时剃干净胡须的父亲真是年轻了好多啊!
女儿的不敢置信让孙木匠心里暗喜,谁不想看起来年轻些,况且他本来也才三十多岁,此时更摸着这个剃须刀爱不释手。
“姑爷爷,这是我自己瞎做的, 回头我让焦师傅再打个刀片, 你回家照着做个更好的,”
桂芝正好亲眼见证了自己做的剃须刀的效果, 还挺满意的,看姑爷爷喜欢就正好换个更好的外装呗, 当下把那剃须刀拆开来讲解没一部分的用处, 以及自己欠缺的,
“这锯齿要光滑不能伤着皮肤,这里若是有个手柄最好,姑爷爷回家多做两把,回头我把这个也换个新的。”
桂芝的手艺嘛也就那样, 孙木匠真是太喜欢这玩意了,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行, 走吧,都到我家去,你爷爷他们到之前咱先把院子收拾收拾!明早我要去进木料。”
“啊?我爷爷来干嘛?”
桂芝疑惑。
原来孙木匠年前才置办了个院子, 这两年他做红木折扇赚了不少钱,大郎又是买房子又是买铺子的他如何不眼热,更何况那房子买了就涨价,他买不起大的,买个小的总行吧。
去年帮着桂芝收拾铺子的时候,终于让他碰到了个巧头,一听到消息就跑了过去付了定金,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买到了手,年前他没往外租,因为挺纠结的,一进的院子也是三间正房两间偏房带三间东厢房,他一家子住很宽敞,就偶尔来京干活或者进货住又嫌浪费,现在不用纠结了,孙木匠道,
“你三叔三婶要借住我那个院子,他们准备在京城做买卖。”
“你爷爷不放心他们跟过来看看,他赶着牛车跑的慢,我要先送货,和你姑爷爷就先行一步,等会我们一起去帮忙收拾收拾院子。”
田树满接着说道。
他前两年买的院子没和父亲说,这个铺子倒是没隐瞒,毕竟是做买卖的,瞒不过去!
大郎分家这才多久就挣了这么大份家业,可想而知那几个小的弟弟有多羡慕,所以三郎左思右想也奔着京城来了。
那院子转手之前主家就住在里面的,他们是买到更大的院子才出手这个小院子,属于旺家的住宅,这也是孙木匠不想往外租的原因之一,那三间正房孙木匠肯定不会让出来,这院子他给三郎住也不会要租金,就当他帮着看门了。
正房里已经有了几样家具,刚拿到房子时孙木匠一应家伙什正好都在桂芝的铺子里,索性买了几块木料做了几张床和一套桌椅,不管自己住还是往外租,总要备点家具的。
因为地势的原因,京城的地下水位很高,京里的住户几乎家家都有井,田树满先摇着井轱辘打了几桶水上来,孙木匠拿着大扫把每个房间大开大合的清扫出来,桂芝和孙晓红拿着抹布做细致的擦洗…
两人边做活边说着三叔夫妻,猜测他们要做什么买卖。
空空的房子打扫起来很快的,等他们打扫干净,小火炉上的水也烧开了,四个人围坐在堂屋桌子前歇息喝上了热茶时,大门被敲响了。
“大哥,你们腿可够长的,我刚沏上茶你们就到了。”
孙木匠笑着提起门槛,大开大门迎接大舅子。
三郎把牛车赶进门,本来挺宽敞的院子立马拥挤起来。
他们搬家也简单,才安顿下的家伙什用包袱和箩筐一装全都搬了过来。
“真是太感谢姑爷爷和大哥了,表妹和桂芝辛苦你们了!”
三郎媳妇安氏一下了牛车就连声的道谢。
桂芝对着她的笑脸也微笑,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多放在了这个新三婶身上,一个家庭的为人处世关键还是看女主人,这个三婶性情如何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过年几次打交道她在人情是非上还行,想想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让三叔答应娶她进门,这人如何会是个笨的!
说来她也是个苦命的,才成亲不到一年丈夫就得病死了,公婆都骂她是不祥之人,铺子里的脏活累活都是她的,偏偏娘家势弱不肯为她出头,三郎住在铺子里,夜里隔壁那些责骂就格外的清晰,不由的起了恻隐之心,经常帮她搬点重物啥的。
可能真是田兆升前世欠了这老三的,当时收到三郎信要娶个寡妇时心有多梗可想而知,他带着二郎四郎去管州是想把三郎绑回来的,倒是他朋友一通劝说,
“娶妻当娶贤,你前面那三儿媳妇什么样你还没看明白吗?那安氏是个勤快能干的,手巧又聪慧,炸的馓子特别好吃,你想娶人家还不一定肯放人呢。”
田兆升冷眼观察了几天,改了主意。
那边婆家果然不肯放人改嫁,时下寡妇是有继承权的,若是无子女的守寡妇人或被逼着过继本家侄子,或被婆家逼着改嫁,可这安氏情况不太一样,她正是能干的年纪,婆家打的主意是再让她多干几年活再赶出去改嫁,此时想改嫁门都没有。
安氏又不是个真憨傻的,三郎长的高高壮壮看起来就很顺眼,知道他有妻室不敢肖想,谁想过年后这人跟霜打了似的经常唉声叹气,一来二去就打听到他过年家里出的大事,她能不动心嘛!
田兆升在问过她本人意思后,找到了她娘家人,
“我出十贯彩礼钱,想和安老哥结个亲家!”
那边有钱做动力,很快就把女儿领回了家,到衙门里办了婚书,只是这十贯钱田兆升不肯自己出了,他让三郎干到年底还完账才准回家。
这个家留给三郎的回忆太复杂,他无心长住,驿站那边寻摸无果之后,他就动了别的念头,
“爹、娘,我和媳妇商量过了,进京后先炸馓子到街上卖,等手头有钱了再寻铺子。”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开火,孙木匠出门买了一份羊肉饭,那店小二挑着担子进的门,一桶羊肉汤,一桶米饭,六个人吃的饱饱的。
吃过饭,三郎就找盆找面,安氏倒好面粉后加了盐,打上五个鸡蛋又撒了黑芝麻,三郎和好面盖上盖子醒着,两刻钟后,桂芝就看着三婶揉着眼睛来到灶房,坐在灶台前一双嫩手把面团搓的细细的一圈一圈盘到了油里,这面要在油里浸一晚,等明早就可以上油锅炸了。
夜里和孙晓红嘀嘀咕咕时,桂芝道,
“只要三婶的馓子有过年我们吃的那个水准,肯定是能赚到钱的。”
这种小吃食靠的就是味道,只要味道够好,绝对赚钱。
“就是太辛苦了,她还大着个肚子。”
孙晓红有些不落忍。
唉!这有什么办法,三叔可是真的没有钱,爷爷也是狠了心要逼他,
“看三叔也不会让她干重活的,再说现在孩子在肚子里还好,等出生后她更没空,趁现在赚点钱,孩子出生后三叔刷红纸,到了冬天再赶集卖红纸,这日子倒也过的。”
桂芝说的也正是三郎夫妻俩的想法,田兆升不肯给他们钱租铺子,但家里的地没让它荒了,所以粮食很充裕,真要在家日子也能管个温饱,可两口子显然都不想在田家庄长住,安氏有一手炸馓子的绝活,就动了这个念头。
第二日一大早,田树满和姑夫早起就赶着驴车出了门,桂芝和孙晓红醒来后,满院子飘了馓子的香味,早饭的粥里泡上了下面香喷喷的馓子,桂芝吃的很饱不说,还带了一篮子回了铺子。
“桂芝,你三叔安顿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