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之前妈妈从来没有将工作里的客户带回家的经历。
而且，一个男客户为什么要来一个女性的家里。
脑子里有些混乱, 又看向唐菀，想了大半天, 木笙才又礼貌地开口：“叔叔好。”
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女孩害羞，有些认生的表现了。
唐菀不着痕迹地松口气，跟男人解释：“我女儿有点怕生, 您别介意。”
男人脸上浮起和善的笑来：“不会, 笙笙很可爱。”
“笙笙，去给你叔叔泡杯茶来。”
唐菀叮嘱她, 然后又让男人去沙发上坐。
木笙转回身回到厨房, 一言不发地找出茶叶开始烧水泡茶。
不多会, 唐菀也走了进来, 在冰箱里挑着水果, 准备洗几个水果端出去。
“妈妈, 他在这里没有其他朋友了吗。”木笙的视线从沸腾的冒着热气的壶嘴上抬起，唇瓣抿了抿, 轻声问。
唐菀垂着眸, 正切着水果的动作一顿，随口道：“要是有也不会来咱们家了, 小孩子别多问了。”
她似乎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可木笙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随后，她没有再问。
期间宋国安多次想进来帮忙，均被她以客人为由拒绝了。
这顿饭唐菀难得的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
男人席间也很有修养，一边和唐菀说着话，注意力还分半个在木笙身上, 让她也好好吃。
举止得体。
席间，两个大人聊着天，木笙自觉插不了话，话也不多，于是埋头吃着烦。
男人好像与唐菀很熟，聊的很好。
木笙对他的第一印象还好，但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于是在吃完之后便沉默地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里洗碗。
厨房窗外天色微暗，远处高楼间几乎家家都挂上了红灯笼，红通通的，温暖一片，还未到春晚，偶尔能听到鞭炮声。
客厅里是唐菀跟男人聊天的声音。
洗完碗出来，木笙正打算拐入房间，客厅里的男人忽然叫住了他。
从公文包里拿了份红包给她。
“笙笙，新年快乐啊。”
木笙微愣，当即拒绝了。
她很久都没有收过来自舅舅舅妈以外的红包了。
唐菀也忙劝：“宋先生您太客气了，您是客人，不用准备红包的。”
宋国安笑笑，说道：“来的匆忙，没给你女儿准备什么礼物，收下吧，作为长辈应该的。”
木笙想拒绝，唐菀见宋国安很坚持，只好示意木笙收了。
木笙接过来，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宋国安笑笑，显得很开心，又开口：“过来坐，春晚快开始了。”
木笙还是不大习惯这种场合，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
男人没再要求。
木笙拿着红包进了房间，打开红包看了看，里面竟然有一千块。
是崭新的。
这太大了。
木笙微顿，正想着哪天给妈妈，让妈妈还给那个男人时，就这时，书桌的抽屉里传来细微的轻响。
木笙放下红包，打开抽屉拿出手机一看。
群里在发祝福。
各种撒花，网络流行的祝福语。
很是热闹。
路息在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群里面在发红包】
【在忙？】
【在不在？】
木笙打字回：【刚刚在吃饭，现在有空啦】
路息的消息回的很快，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就在拿手机蹲着。
【吃过了啊】
【吃的什么】
木笙回：【好多，炸鱼、藕合、四喜丸子、扣三丝、春卷……】
【啧，这么丰盛啊】
【给我都给看饿了】
【我妈妈做的，有些是酒店里的现成菜】
木笙打字：【你还没吃饭吗？】
【吃了啊】
路息不等木笙问，就迫不及待地跟她报备：【炸鸡汉堡、可乐、小龙虾、芒果米布丁、泰式炒粉……】
路息说着，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是在客厅里，画面一片光亮，正中是一张茶几，上面放着很多开了的外卖，但都没吃多少，照片的右上角是电视，停留在游戏界面，桌边是两个遥控手柄。
右下角的长腿上套着薄薄的白色丝绸睡裤。
【还算丰盛吧】
木笙回：【都是外卖】
【我不会做】
像是有点可怜，紧接着，路息忽然发了一段语音过来，窗外鞭炮声响，木笙将音量调小，而后放在了耳边，听到少年含着笑的，又带看点无奈的清冽动听的嗓音传来。
【是，跟你家真比不了】
木笙的心像是轻轻揪了下。
她重新点开上面的那张照片。
桌上只有一个杯子，看上去挺冷清的。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好半晌，打字回道：【今天我家里来了客人，所以菜才很丰盛。】
【哦，挺好啊】
木笙脱了鞋子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垂下眼睫，又继续说：【那个客人是个男人，我之前没见过他，妈妈说他是酒店的老客户，因为工作原因耽误回不了家，才来我们家过年】
【妈妈对他很好，还亲自下了厨，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妈妈对谁笑得那么好看】
【他应该有五十多吧，比妈妈大十多岁，看上去很有礼貌……还给了我一千块的红包，可是太大了，我想改天让我妈妈还回去……】
木笙发了很多消息，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占满了一个屏幕。
而路息没有回。
木笙心里没底，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跟他聊这些琐碎烦恼的事。
毕竟是她家里的私事。
【你在忙吗】
木笙有点试探地问道。
头顶的字动了动。
【你现在有空？】
【我没有事，怎么了】
【那来我这边聊？】
路息发了这条消息过来。
看着这几个字，木笙心底不经意升起了一丝波澜。
【我家没人】
【你想在电话里聊也可以，我陪你】
路息的话语里没有丝毫不耐烦。
外面隐约还能听到电视机响的声音，歌舞音乐声，小品的笑声，搅着房间里的空气，带出了点燥，搅的木笙有些平静不下来，却又找不到原因。
而路息的话又直白地点出了那个源头，让她再也平静不下去。
她想出来透透气。
去哪里都好。
于是木笙打字，回信道：【不去你家，可以吗？】
路息很快就明白过来，发了句：【行，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我只想透透气】
【那我来安排？】
木笙打字：【好。】
【算了】
但他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木笙刚一怔，就看见他又发了一句。
【等着，我来接你。】
木笙刚想说不用了，她自己打车去，但路息仿佛有先见之明似的，提前发了一句：【这个点，你想打车我都不放心，我开车吧，快点】
说完再就没回消息了。
估计是，去准备了。
呼吸有些起伏，好久都压不下去，木笙放下手机，去找衣服换。
然后在书桌边等着他。
没想到不到四十分钟路息就发来了消息。
【到了，下来吧。】
木笙有些吃惊：【你到了？】
怎么会这么快。
【不堵车】
【我还能更快】
【信不信？】
意思是他已经收着了。
“……”
【能下来吗？】
木笙打字道：【那你等等，我很快下来】
【嗯】
木笙有点着急，将手机塞进兜里起了身。
客厅里，唐菀正跟宋国安说着话，唇角含着笑，见木笙穿戴好，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你去哪？”
“我们同学叫我出去玩，我很快就回来。”
唐菀皱了皱眉：“这个点你们同学还叫你出去干嘛，他们都不过年吗？”
木笙垂下眼，不敢对视，低头戴着手套，声音有些含糊的：“聚会，他们都叫我。”
唐菀正要再开口，宋安国笑着开口：“现在正是这些小孩们玩闹的年纪，况且还是过年这种日子，让他们去玩，待在家也确实无聊。”
唐菀只好说：“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妈。”
木笙忙应，到玄关处换了鞋子，拿了手套跟手电筒便出了门。
楼下寒风扑面，地上全是未化开的雪，木笙打开手电筒，正要出门，旁边就忽然传来了道低浅的声音。
“跑哪儿。”
木笙吓了跳，连带着手里的手电筒都颤了下，照在远处的灯光跟着上下晃动一下。
她猛地回头。
看到一个高高大大有些模糊的人影站在不远处，一张脸半陷在阴影中。
头顶有邻居家的灯亮着，投下淡淡的光，那团人影走了过来。
脸也逐渐变得清晰。
黑漆的眼睛里藏着笑意，戏谑地看着她。
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带了点坏。
“胆子这么小啊。”
他走到她的面前，垂眸，微偏了头笑，调侃着说。
木笙柔软的唇瓣抿了抿，有些幽怨地轻声说：“谁让你吓我。”
“谁知道你这么的，不禁吓。”
“那给你道个歉。”路息低低笑了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木笙神情有点不自在，看了看周围，想抽开。
“被人看到。”
“这儿没人。”
“……不行。”
“我牵我女朋友的手怎么了？”
路息说的毫不在乎，当即就改了称呼。
木笙却立刻抬起眼，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路息忍着笑：“怎么了啊。”
“不许随便说。”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否认？”
他故意逗着她。
木笙抿着唇，又想抽开了。
“好了，这儿没人。”
路息好一番轻哄，说自己来的时候有多么多么小心，大老远开车过来有多么多么的累，加上才总算征得木笙的勉强同意，让牵一会手了。
路息握住她软软的手，舍不得松开，偏了下脸：“走？”
巷口很黑，只有几盏半旧不新的路灯亮着。
他穿着身红色外套，下身是条牛仔裤，五官精致俊朗，皮肤很白，只戴了个耳罩，在冬天这种天气里依旧看着很清爽。
里面套着件白色的。
木笙忍不住伸手碰了下，摸出材质之后抬眸：“你里面又穿短袖？”
她搞不懂他们男生为什么爱这么穿。
女孩软软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喉结，瞬间就带起了一丝痒，路息颈上的皮肤倏然一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防止她乱动。
含笑的嗓音里带了点不自觉的低哑。
“这个点你别勾我啊。”
“……”
路息把车停在了巷口。
街上的商铺几乎全都关门了，门口挂着一排红灯笼，照得街上暖意丛生。
路息打开副驾驶让她上去，自己跟着坐到了驾驶室上。
木笙刚上来就发现车内很冷，他连暖风都没有开就开了过来，于是让他开暖风，别冻感冒了。
路息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低笑着，说了声好，然后抬手启动车子。
乖乖地热车。
过了会，车子热的差不多了，然后开了暖风。
路息发动了车。
“我们去哪？”
木笙系好安全带，转头问他。
路息白皙干净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这才转头看她：“下阳江边，去不去？”
木笙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有点迷茫。
路息于是笑：“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路息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穿过闹市，然后停在了西南路的路边上。
远远的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路息熄了火，打开车内的灯，抬手指着对面一片堤坝中的江景，说道：“在那。”
木笙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不禁睁大了眼睛。
夜晚的江水波光闪动，天空星光熠熠，江里停着有些旧了的大船，船上的红灯笼静静地发着光，而另一边是一片片的高楼大厦，许是除夕的缘故，大厦几乎没有什么灯亮。
视线广阔悠远，一片静谧。
只有江水缓缓流过的声音。
木笙被那里的景色所吸引，忍不住转头：“你怎么找到这的？”
路息勾起唇笑了下，跟她解释道：“刚开学，那会无聊，就开车到处逛。”
木笙凝视着窗外，眼神里透着专注。
“要不要下去？”路息低声问。
木笙心里有点渴望，然而这周围太黑了，她不想冒险，于是笑了笑摇头：“还是在车里吧，暖和点。”
路息嗯了一声，倒也没强求，抬手关了车灯，车内陷入一片昏暗。
远处有黯淡的光照进来。
江景却越发清晰了，在这种黑暗里，也仿佛更有味道。
两人静静地望着那边，谁也没讲话。
江水涌动的声音传来，让人的心神逐渐宁静下来。
直到这时，木笙才感觉到路息转过头看她，眼里似乎闪着光：“现在能继续跟我说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