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笙收回了注意力，垂下眼睫，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开口说了。
她说的断断续续，像是在寻找一个倾听者，路息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妈妈说他只是酒店的老客户，可我不笨，我看得出来的。”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它真的来了时，我还是有点适应不了。”
木笙撑着下巴。
“我一直期盼着爸爸只是去追求艺术了，他会回来，可当那个叔叔出现时，我才意识到妈妈已经放弃了等爸爸，爸爸真的早已经丢下了我们，不会回来……”
木笙停了话，揉了揉眼睛。
路息侧头，看到女孩揉着眼角的指缝间闪着可疑的水光。
木笙正揉着眼，慢慢平复着情绪，余光一道黑影笼了过来，接着肩头传来微微的力量，她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木笙反应过来，微愣，刚想起身，就听见头顶落下道低低润润的，格外好听的嗓音。
“这样就不难过了。”
木笙的心弦触动了下。
男生的胸膛宽阔结实，还带着体温，揽着她肩膀的手指透着股力量。
木笙靠在他的肩上，似乎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木笙感觉浑身温暖了不少。
空气安静了下来。
两人靠在一起，像是在相取暖。
可明明他也有相似的经历，却像个大人似的安慰她。
木笙长睫微微颤动着，慢慢垂下眼睛，心里塌陷了下去，看着他放在腿边的另一只手。
怀里的女孩逐渐安静下来，气息变小。
不知过了多久。
木笙觉得腿有点麻了，才动了动，想坐起来。
双腿酸麻的厉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应该也一样，可他却忍着，不说。
路息垂下眼，轻声问她。
“心情好点了吗？”
“嗯。”
木笙点了点头，拿出手机一看，已经过了九点，于是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路息嘴角噙着点笑，哦了一声，坐好后抬手要发动车。
手指按在方向盘上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看过来，语气有些得意似的问了句：“我怀里靠起来感觉还算舒服？”
木笙：“……”
第59章 想哭可以，得在我身边哭
正经不过两三秒。
看着木笙有些说不出来的表情, 路息低低地笑了声，说：“好了，不逗你了。”
顺便抬手挂了挡, 启动了车子。
除夕夜晚的马路上异常的宁静，有种少见的宁静。
灰色车子在夜色里静静地往前开着。
昏黄的路灯与路边的街景都飞速倒退着, 木笙出神看看窗外，有光影飞速掠过她清透白皙的小脸，眼睛里面一片平静。
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多了。
路息不经意收回了眼，轻咳一声。
车子停在巷口正是九点出头。
“你也早点回去, 别去其他地方玩了, 路上要注意安全。”
木笙细心地交代着。
轻柔的嗓音透着糯。
路息单手搁在腿上，垂眸听着, 懒洋洋地哦了一声。
木笙点了下头, 要解安全带。
可安全带的锁扣似乎哪里被卡住, 怎么弄都弄不开。
“怎么了？”
“锁扣好像卡住了。”
木笙低头应着, 一边拽着。
“我来吧。”
路息清了下嗓子, 起身倾过来, 伸手接过她手中捏着的锁扣，低着头鼓弄着。
他单腿压在中间的中控台边沿, 低着脖颈, 两手随意地摆弄着。
他靠的很近，肩膀近乎压在她的肩侧, 肩侧的椅背能感受到他微微的凹陷。
低着脖颈，露出的颈线皮肤白皙，似乎能闻到从他脖颈里散发出的好闻的味道，还有属于少年的温热。
车内没有开灯，他是就着窗外的黯淡路灯看的, 半张脸陷在阴影中，朝着光的那半张侧脸线条凌厉精致，极为惹眼。
近乎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但又努力小心不挤着她，活动的手臂不经意间地触碰着她的身侧。
木笙的呼吸微微屏住，身子不自觉地有些僵硬。
两分钟后。
听见“咔”的一声，身上的桎梏骤然一松。
“好了。”
听见路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木笙心里长松口气，正要说谢谢，一抬眼却对上路息往后撤时，掀起的漆黑眼睛。
他的动作忽然停住。
木笙微愣。
两人靠得极近，黯淡光线里，木笙似乎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漆黑又专注。
气氛格外的静，
木笙脸颊有些烫，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感觉有点不对劲，掌心蜷缩，正准备转脸时，却忽的听到他带点低沉的，懒意的声音响起来。
“同桌。”
“怎么了？”
“你脸上……是什么味？”
木笙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团阴影覆过来。
接着，少年的身形微起，单手撑在她的座椅旁边，低下脖颈，倾身靠过来，薄唇映在了她的脸上。
时间仿佛禁止了一般。
木笙眼睛微微睁大。
柔软又有力。
还带了点潮湿。
路息微侧着脸，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下，接着一触即离。
而后，听到少年落座回去的声音。
鼻息铺天盖地的清澈气息消散，但脸颊却一瞬间烧了起来。
“有点奶，你擦了宝宝霜？”
听到旁边带点沉吟的，戏谑的嗓音，木笙倏然捂着脸回头，微皱起眉心来，柔软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点磕绊。
“你、在在干嘛。”
“亲你啊。”
路息挑眉，黑漆的眼里带笑，痞坏的不像话，一点不害臊说：“没看出来？”
“……”
木笙被他这副大言不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路息笑一声，还特不要脸补：“我又没亲嘴。”
看这样子还挺可惜的。
“……”
木笙的呼吸跟着重了下。
脸颊烫的不像话，木笙扭头去开车门就要下车。
“木笙。”
身后传来路息的声音，木笙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却又听到他接下来的声音。
恢复了点正经的。
“你无聊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来，周围寒风扑面，可浑身却像着了火般，热的不行。
木笙静静地垂下眼睫，没说话，在原地站了几秒，继续往前走。
路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回到家时，发现宋国安已经走了。
木笙边换鞋子，边打量着四周。
沙发旁边还放着男人留下来的礼物。
有酸奶，也有水果篮子。
茶几上还残留着饮料杯与果屑。
看来是刚走不久。
唐菀刚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她便说：“回来了，帮妈妈收拾收拾。”
木笙缓缓地哦了一声，放好围巾后走了过来。
将茶几上的果壳包装都收进了垃圾桶，端起喝剩的饮料杯去了厨房。
唐菀正收拾着琉璃台上剩下的菜。
女人穿着贴身的紫色高领针织，即使已经三十多岁，身材也依旧看起来十分的好，肤质白皙细腻，耳边几缕柔软的发丝轻轻垂下来，衬的她眉眼清丽温柔。
自从去上班后，唐菀比原先在家做那种传销时看上去气色好很多了。
这般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了。
“妈妈。”
木笙将杯子放进水槽，迟疑了下，小声问：“那个叔叔已经走了吗？”
“嗯，他定的附近酒店。”
唐菀随口回，唇边带着不自觉的浅笑，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说：“你宋叔叔回不了家，这几天应该都会来咱们家里吃饭。”
木笙想问出来，可是发现唐菀并没有要说的意思，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垂下眼睫，开始清洗杯子。
收拾完之后，木笙回了卧室将那个红包拿过来，交给了唐菀。
让她还给那个男人。
“怎么给了这么多。”唐菀皱眉，显然也觉得一个小孩子拿这么多钱是多了，神情闪过一丝细微的不自在，叹口气：“行吧，我明天还给你叔叔。”
回到房间，木笙正铺着被子，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
发来了路息的消息。
【你的脸挺软的】
【比小时候我尝过的棉花糖还软。】
“……”
他难道现在还在回味之前的事。
这个流氓。
木笙脸上好不容易将下去的温度又烧了起来，某些画面又强迫涌入了脑海，血液沸腾翻涌，有些奔溃地趴在了床边。
第二天，确实如唐菀所说的那样，在中午前那个来人来了。
还带了很多的礼物与菜。
唐菀嗔他道：“你带这些来干什么，家里菜很多的，”
宋国安和善地笑了笑，说道：“怎么能白吃你家的东西。”
他目光落在跟着站起了身木笙身上，眼里泛出笑容来：“你好啊，笙笙。”
木笙不知道该用哪种态度来对他，只能含混地点点头。
“那你把东西放下，坐，笙笙，给你宋叔叔泡杯茶过来。”
木笙点点头，走去厨房。
唐菀本打算下厨招待他，但是宋国安却起身笑着说：“还是我来吧。”
男人做了满满一桌菜。
厨艺很好，一点也不像长住酒店的人。
唐菀也赞不绝口。
席间男人时不时给她们夹菜。
对她们很是照顾。
木笙有点不大习惯，但还是努力适应。
两个大人聊天，很多是他们公司的事，她隐约听出来他好像开了一家公司，业务繁忙，没什么时间吃饭等等。
唐菀聊着，她自觉自己一个学生插不上话，于是低头吃着饭。
饭后，木笙去厨房洗碗，出来之后不经意看见了男人正别着唐菀耳边的发丝，眉眼带着浅笑。
唐菀背对着她，男人却看到了，在下一秒放下了手，神色有一丝尴尬，想和她说话。
木笙垂下眼，当做没有看见，径自进了房间里。
之后，木笙没有出去过。
下午男人又做了顿丰盛的晚饭，吃完过后这才离开。
木笙洗了碗，见唐菀在客厅里忙着回消息，便回了房间。
手机在半个小时前收到路息的消息。
【吃了没？】
【吃什么？】
【在忙？】
【不回】
一个人在那发了好多条。
木笙拿着手机坐在床边，一一看过去，然后打字回复：【刚刚在吃饭，吃了很多好吃的】
她正准备问他吃没吃饭时，对面很快就回复了：【你家的看上去挺好吃】
木笙补充道：【是那个叔叔做的】
【哦，看上去对你们挺好啊】
好吗？
木笙和那个男人接触的不多，并不太了解他，只能回：【我不知道……只能说目前感觉还好】
【那没事，那你慢慢体会】
木笙无意识地点了下头，又问：【那你吃过了吗？】
【这个点能没吃？】
【不会又是外卖吧……】
【挺了解我啊？】
感受到话语里气定神闲的戏谑语气，木笙无奈抿了下唇。
【语音吗？】
他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想跟你聊聊】
【都一天多没见你了】
木笙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纠结了会，刚发了一个【好】，对面便风驰电掣般发来了一个视频请求。
木笙的手一抖，正准备点击接受时，房间门被人推开。
木笙匆忙将手机塞进了床被中，抬头，看见唐菀走了进来。
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干什么呢？”
唐菀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了句。
“没有。”木笙站了起来，小声问道：“妈妈，你有什么事吗？”
唐菀将果盘放在她的床头小柜上，然后坐在了她床边，拍拍身边说：“坐吧，妈妈跟你有些话聊。”
木笙看看她，于是坐了下来。
“你的红包妈妈替你还给你宋叔叔了。”
唐菀先是说。
木笙点头，又看她。
唐菀斟酌着，开门见山：“你也见过你宋叔叔了，觉得他怎么样？”
木笙心底渐渐浮起猜测，没有说话。
唐菀于是接着说道：“你那个不靠谱的爸爸丢下我们母女俩一走了之，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消息，妈妈不想等他了，打算安定下来了，正是你那个叔叔。”
“他是我刚在酒店工作那会认识的，几年前因为工作忙顾不了家，离过婚，有个八岁的儿子，归他前妻，没什么这方面的问题，现在单身很多年了。”
“你叔叔本来想之前就来的，但我劝住了，这次过年带他过来，是想让你们先熟悉熟悉，妈妈觉得他人品很好，将来想和他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木笙脑子有些嗡嗡的。
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