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阿玛,额娘给儿子和二十五做了几身衣裳,怕额娘劳神身子不适,想让太医去给额娘瞧瞧。”二十四便不提听到的话,说出了今日去找康熙的目的。
“怎么想着做衣裳了,这冬日里手怕是不好受了……”康熙皱着眉道。
康熙这些日子忙对陈绣茗的关注就少了,这下听到二十四说才想起来之前有些时候去永寿宫看见宫女给陈绣茗捏手,本以为是与平日一般在养护,原来是做了针线活儿手不舒服。
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相较于两个孩子,康熙心中还是陈绣茗更为重要。
两个孩子的喜爱是基于他们是他所喜爱的陈绣茗生的孩子,还有他自己的血缘,对陈绣茗的喜爱则是更为纯粹的男女之情。
是的,康熙已经想通了自己对于陈绣茗的感情,现在的许多布局也是为了陈绣茗能在他驾崩之后过的好些。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不在了,但总归日子不远,早做好准备也好。
到了永寿宫康熙也没问,用了膳二十四和二十五都走了康熙才开口提起了。
“冬日里别做阵线活儿,伤手。”康熙看了眼安着琉璃的窗户又说了一句“冬日里的光也不大亮堂,伤眼得很。”
“臣妾也是闲着无事,不过几身儿衣裳就做了快半个月了,每日也没动几针。”给康熙递上了茶杯“臣妾会好好儿的爱惜身子的,万岁爷来试试这件斗篷,暖不暖?”
旁边儿的芳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捧了件斗篷在手上,听见陈绣茗的话便走到康熙跟前儿弯腰站着将斗篷往上举了举。
陈绣茗将斗篷拿着给康熙披上,康熙弯了弯身子让陈绣茗不必将手伸得太高。
给康熙系上斗篷陈绣茗往后退了一步,康熙这件斗篷是库里选出来的入冬时分下来过冬份例的狐狸毛和不料做的。陈绣茗拿到手的都是毛发纯白的狐狸毛,数量也多,陈绣茗自己冬日里是用不着这些的,还未入冬康熙便赏了好些御寒的衣物了,便将狐狸毛缝在内里,披着也更为暖和。
披风上没有绣什么,只是绣了一条盘旋的金龙,看着素雅大气。
“万岁爷这斗篷如何?可还舒适,若是不好臣妾再改改。”
“暖和,不必再改了。李德全收好了。”只披了一会儿康熙便觉着身上热得很,想来是这屋里有地龙,斗篷也确实暖和的缘故。
李德全应声接过康熙解下的披风便去好好儿的放着了,想来明日康熙会用到,便没放柜子中去,而是嘱咐人明日一早给暖着。
已经许久未做梦的康熙今夜做了一个让他心惊的梦,梦中的他不再是他……
本是一片黑暗,出现了一座宅邸,宅邸正门很大,只看正门的规格也不是什么普通商贾之家能住的,只是府门上的匾额模糊非常,如何也瞧不清楚。
因着四周无声康熙便走到门前打算敲门,手还未碰到门环便见那门自己个儿就开了,康熙便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门,各种声音争相涌入耳中,身边也出现了许多年纪不一的奴仆打扮的人,各个神色紧张的从康熙身边走过却像是看不见康熙一般。
“也不知是谁的府中,奴仆都如此慌乱的没规矩。”康熙皱着眉说了一句,接着便随意的走着。
走过了雕刻精美的游廊,走过了栽种着珍贵花草的园子,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处荒废的院子外,院子外野草丛生,若不是知道还在那府中康熙怕是要以为自己在哪座荒山的废宅中。
康熙隐约听见了细细的咳嗽声,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的便走了进去,走到内间门前康熙才听出了这咳嗽声是陈绣茗的声音,心里一急康熙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此时荒废的院子瞬间变了模样,康熙站的屋子也是变成了极其熟悉的与现在永寿宫十分相似的模样。
身边跪了一地的奴仆,就连李德全也是跪着的。心里焦急的康熙绕过屏风看见了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陈绣茗,还有……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自己!
“你若是好不了,那陈家也不好过……”康熙听见自己说了这句话,陈绣茗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只是眼中却毫无生气。
“玄烨……”陈绣茗沉默许久之后终是闭上眼睛说了话“我这一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同意进了这宅邸……”
康熙听了这话觉得心里一疼,又看见自己开口说了什么,却什么都听不见,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的康熙突然惊醒。
惊出一身冷汗的康熙对刚才心里的痛楚感觉很是清晰,梦中虽然很是奇幻迷离,但是康熙总觉得这是真的存在的。
手抖着摸了摸陈绣茗的头发康熙才觉得心里稍稍平静了些,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他以为这就是他和陈绣茗。
不过感受着手下柔滑的青丝,康熙便忽略了心里几乎让他想发疯的不安。
都是梦,都是虚妄,都是假的……
这么想着康熙不久便又沉睡过去,唯有在二十五屋里的金龙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陈绣茗和康熙的寝殿,随后发出了重重的叹息声。
它知道一切,这一切皆是缘,也是孽……也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只是这不是它能掌控的,它不能改变只能在一旁远远的看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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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康熙:说,你知道什么?
金龙:我知道……
康熙:什么?
金龙:……
康熙:不说还开口!
金龙:我说了!你听不出来!怪谁!怪谁!
第64章 六十年关千叟宴
陈绣茗觉着这些日子康熙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也说不出来, 想了一会儿便放一边儿没想了。
康熙也是心里始终惦记着那次的梦, 一想起梦中陈绣茗像是将死之人一般的脸色心里便很是难受,之后便日日让太医去请平安脉, 自己也是时刻的关注陈绣茗的身子是否不适。
直到快到除夕之夜陈绣茗都无任何不适,康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年过得注定热闹非凡,康熙早已与后宫众人和阿哥大臣们说过,正月举办千叟宴, 此次宴请朝中或在位或致仕或退斥人员。
后宫众人此次也是一起忙了起来,因着陈绣茗位份最高康熙便让她为首,让几个已经处理过此事的妃嫔辅佐着一起安排。
要说是以陈绣茗为首,她却是放手让德妃等人去做的。
“今日请你们来也不为别的, 只为千叟宴。”康熙与陈绣茗说了此事的下午陈绣茗将后宫众人叫来了永寿宫。
“万岁爷因着本宫是这后宫位份最高的便想着让本宫主持,只是本宫也是都不懂得这些便只得让你们多多费心了。”陈绣茗从未处理过这种事,也不想费心便早与康熙商议过了,她只是挂个名头。
至于尽心做事的妃嫔康熙自然不会亏待,只是赏些什么就不是陈绣茗知道的了。
“贵妃娘娘身子咱们也是知道的,劳神费心事咱们姐妹便接下了。”德妃与陈绣茗相处时间最多,自是知道陈绣茗的身子状况的,何况陈绣茗说出了这些话自然与康熙商量过了, 接下这次活儿也是在康熙面前献个好。
如今后宫中也没进新人, 她们也是只能在这宫中熬个资历, 尽量在康熙心里留下些好印象以后的恩典才不会断了。
剩下的也是没有说不愿的, 接下来便都在陈绣茗这儿坐着喝了好一会儿的茶水, 直至康熙来永寿宫的时候一群人还在聊天儿呢。
听着屋里聊得开心康熙直接走了进去,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在屋外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康熙身上的斗篷李德全给解了让人拿去熏着了,坐着的众妃嫔也被宫女扶着站起来行了礼。
“都起来,难得见你们都出门聚在一块儿说话。”康熙将陈绣茗拉着坐下了,他这举动众人早已看惯了,心里有些不甘也只能一笑了之。
众人都起身坐下了,陈绣茗才开口“臣妾进了宫也未主持过什么事,如今千叟宴宴请的人又不是个小数目,后宫中近来也无什么喜事,臣妾便想偷个懒让大家一起安排安排。”
“也好。”康熙接过陈绣茗递上的茶,润了润嘴唇“只是你就偷了懒了……你们也要辛苦些日子了,今年冬天看着也冷,一会儿让内务府再送些东西去你们宫里。”
“臣妾谢皇上赏。”众人听了康熙的话心里也高兴,不只是因为赏的东西,而是因为这代表着康熙知道她们的辛苦,看起来还是不偏不倚的。
“这也快用膳了,你们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李德全吩咐下去。”康熙直接就留了人用膳,这是第一次留妃嫔在永寿宫用膳还是后宫所有妃嫔,自是要先吩咐一下。
这么多妃嫔一起和康熙吃饭饭菜汤品自然是从御膳房出来,一道道菜从御膳房出来要过一段路程,只能利用特殊的食盒快速的将膳食呈到桌子上。
吃饭时有宫女布菜,虽是沉默无言但也显得气氛温馨。
腊八那日康熙早早的便出了永寿宫,陈绣茗醒时苏嬷嬷说康熙已经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也不知康熙忙什么的陈绣茗便自己个儿喝了腊八粥。
要用午膳时康熙倒是看着时间回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几个陈绣茗意想不到的人。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陈绣茗本在浇着花,听着宫人行礼便回了身,一转头便看见了觉着已经老了许多的家人。
看着行动有些迟缓的行礼的陈岐山和陈夫人,陈绣茗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陈绣茗这一哭不仅陈家人吓了一跳,康熙都被吓得不轻。
陈绣茗进宫这么多年他可没见过她哭呢,本还想着让她欢喜怎么就惹得她伤心了。
康熙叹息着掏出帕子给陈绣茗擦泪“你们都起来吧,你也别哭了,一会儿二十四和二十五来了,瞧见你哭怕是要跟着哭了。”
康熙摆手让宫女扶着陈岐山夫妇坐下了,见陈绣茗止住了眼泪便道:“今儿个用了膳再走,今日的菜都是江南那边的菜色。”
虽然二十四出过几次宫也与陈绣茗说过陈岐山夫妇的身子尚且安康,但是瞧着二人头上几乎已经全白的头发陈绣茗还是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她初次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过只有几根白发,进宫之前也是尚且花白,几年过去如今看着都跟八十岁似的,脸上满布皱纹,头发都变得稀疏了不少。
“爹娘近来可好,女儿许久未曾侍奉跟前瞧着你们都瘦了不少。”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怕自己再掉下眼泪急忙用帕子捂住了眼睛。
“回娘娘,臣与内子身子尚可,只是寒冬熬人稍稍清减了些。”陈岐山垂目,规规矩矩的回话。
“娘娘如今瞧着倒是比以前身量长了不少,脸色也好了许多。”
这话说得都是客套的很,康熙摇了摇头对陈绣茗道:“早已经让人去与二十四和二十五传了消息了,如今还未到,朕去瞧瞧。”
“恭送皇上。”
康熙走后几人说话倒是放松了些,只是依旧没有在闺中时那般亲密,说的话也是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吐出口,说的也不过是家中的趣事。
陈家的男子向来不喜纳妾,兄弟三人如今都是只有嫡妻此次也未跟着进宫。家中孙辈如今已有七子三女,虽是比之别家而言子嗣稍微少些但是学识教养都是中上。
陈家的孩子议亲都不急,如今陈家长孙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只是与陈绣茗说这两年先相看相看过两年再定下来。
如今陈家的地位和如今的形势陈绣茗也是知道的,便说不必着急,说着说着康熙便带着两个小阿哥来了,康熙问了几句话之后也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用过膳一起喝了茶陈绣茗也开始困倦了,康熙便让陈家人出宫去了,至于二十四和二十五倒是得了康熙的特许能出宫半日,二人的欣喜自是不提。
转眼之间便到了除夕,除了守岁,宫中还要连夜准备好初一、初二、初三要用的东西。
初一,宫中举行新年朝贺礼,今日便是康熙做了六十年皇帝的见证,康熙很是高兴做了一首诗《六十一春斋戒书》。
此诗是康熙治国得出的心得,短短一首诗,道尽帝王的考虑,朝臣的本职,百姓的期望。
康熙白日里高兴也是压着的,夜间与陈绣茗说起时脸上是陈绣茗未曾见过的满足的笑容。
“朕励精图治六十载,不说功过三皇五帝也是有一番成就了,若是有时间便想着过过普通人家的日子。”康熙在黄昏时喝了不少的酒,如今酒意有些上头便说出了所想的。
陈绣茗原是心里一紧,转而想着屋内也没了第三人,留的就只有在外边儿守门的宫女便也没拦着康熙,由他说了。
“二十四有老四教导,朕想着二十五还小,能亲自教他习字为人……”康熙拥着陈绣茗笑得痴痴的“今后的日子都是平平淡淡的,只是婉婉的身子不大好,还是定居江南的好,江南养人。”
陈绣茗揪着康熙衣裳的手紧了紧,眼中含着水光。
待许久之后康熙与陈绣茗相拥睡去,金龙才现身带着陈绣茗入了梦境之中。
第二日醒来陈绣茗依稀记得自己做了梦,只是记不清楚了,越想越模糊便没想了。
今日是个大日子,京中的半数八旗官宦之家还有些许久都未开过大门的府邸早早的就开始有响动了。一些警醒的大臣听着隔壁府邸的响动皆是艳羡之色,就是皇帝专程宴请也是别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除了这些大臣之外,还有京中的宗室子弟也起了个大早,康熙早已下旨在宗室中挑选一些人在宴中授爵劝饮、分发食物,这些人不见得便都是成材的,但是也都在父母长辈的告诫中将规矩熟悉的倒背如流。
天大亮,车架便陆陆续续的往皇宫行去,一路上车马数目之多如同汇入大海的河流一般壮观异常。
进入宫门前所有车马按照主人的在职官位的高低依次排好,考虑到天气寒冷以及这些大臣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早就吩咐了小太监们准备了手炉和热水,因此这些老臣们在进宫前也没受什么苦。
到了时辰,所有车马都驾进了皇宫。
这也是想着这些臣子年纪大了,康熙便给了恩典直接让马车进了皇宫,到乾清宫台阶下再下马车进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