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所期盼的并未实现。
闻镜反而一次又一次地临幸了容景。
这后宫佳丽万千百花争艳,独独偏爱容景,每次召了去还赏赐了诸多奇珍异宝。
从庄柔月略带幽怨的言语中,姜糖得知其中果然有极寒门的镇派之宝——极寒雪灵丹。
据说这雪灵丹产自霜潭。几乎每隔百年会在水面凝结极寒雪灵丹,数量极其稀少。
如今雪灵丹不再生产,目前所剩已然不多。
全修真界对闻镜填埋霜潭暗恨已久,又听闻他成天与这容景厮混,把珍贵的、已经绝产的雪灵丹随手馈赠给了容景,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闻镜现在在各位大能修士的眼里,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坐不住了,几乎快踏破了天鹤殿前面的门槛,也没让他回心转意。
圣女谷的圣君莫南琴便是其中之一。
她已经闭关已久,不闻世事,闵君仁特地赶来洞府和她说了此事。
他站在洞府门口唉声叹气:“……可惜尊主叫那容景迷了眼,失了神志,竟然轻而易举地将雪灵丹赠送出去。”
“那雪灵丹何其珍稀,能让凡人直接筑基,为修士们增加百年修为,令多少修士趋之若鹜。若是前任门主地下有灵,该多为自己的儿子痛心啊!”
莫南琴在一声声的长叹中从沉寂枯燥的修炼状态中苏醒过来,回忆起记忆里的故交闻星剑,再也坐不住了,二话不说立即动身飞往天鹤殿。
踏进空旷无一人的前殿,她像看一个胡行乱闹的小辈般,蹙眉道:“闻镜,你怎么回事?”
莫南琴在修真界的地位不及他,但与闻星剑是故交,算是闻镜的长辈,通常以平辈之称。
前殿乍然闯进一位熟人,言辞极为锐利。
闻镜半倚在高座上,甚至懒得抬眼,面上皮笑肉不笑:“我做什么,需要你来置喙?”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没留一丝情面。
莫南琴的脸色半点没变化。
她平淡道:“我们从未追究你私自填霜潭的事,但你肆意妄为,如何对得起闻星剑。”
听到闻星剑此名,闻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唇角的笑意堆着掩饰不住的讥讽。
莫南琴上次见到闻镜还是他八岁之际,对他如今的本性不甚了解,且不善已观察人的情绪变化,直到闻镜周身的气压重得几乎停滞,她却仍旧未发现,尽职尽责地劝说道:“你爹若是见到你这幅模样,肯定会无法瞑目。”
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闻镜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再说一句试试。”
他笑得渗人,若让其他人看到,或许会死死得缝上嘴巴,不敢再说一句话。
可莫南琴反应迟钝,不懂他为何这幅表情,颇为诧异道:“你……”
只说了一个字,殿内气势大变,闻镜额间骤然间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印记,形状如紧挨着的三瓣花,隐隐迸射出强烈邪恶的魔气。
三瓣花一忽儿变作红,一忽儿又变作黑,正如他此刻奇怪的状态。
莫南琴一改慢半拍,厉声道:“为何你有魔族印记!”
闻镜按压着额头笑:“圣君似乎早就忘了,我是魔族人和闻星剑之子,身上流淌着魔族血。”
“只有修炼噬魂术的魔族人才会出现印记。”莫南琴周身气流涌动,眸中失望至极,甚至还带着除之后快的恨意,“魔族与修真界势如水火,你竟敢修炼他们的邪术!”
“这世间与我来说,并无什么邪术和正术。”闻镜从高座上起身,“只要能杀人的都是绝妙的术法。”
“歪理邪说!”
莫南琴衣诀无风吹动,骤然间想到当年仙魔大战时丧生的道侣,那一日血染似的天空下,他和圣女谷的其他长老们一同葬身在无峰遗迹。
埋藏了多年的记忆连同对魔族的恨意喷涌出来,蔓延到了闻镜身上。
她周身灵力浮动,大殿上突起狂风,扯得二人衣摆猎猎作响。
闻镜迎风伸出右手,在她无法看见的地方,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屏幕若隐若现地悬在上方。
系统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庞大的恶意,启动回收程序……”
光线充足明亮的前殿刹那间变得昏暗,半明半暗如黑夜与白昼临界的黄昏,与殿外的晴空碧蓝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莫南琴的身上显现出千丝万缕的黑烟,缠绕在她身上。
察觉到身上的异样,她动作一顿,声音流露出一丝惊慌:“你做了什么!”
闻镜不答,漠然地看着那团黑烟像是被什么吸引,从她的身上急速飞入系统内。
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仿佛有千根万根针刺入脑穴,莫南琴站都站不住,几乎无法使用出召风术,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身上的黑烟迅速流逝,而记忆里的碎片也跟着一同而去。
她的神色有片刻的茫然。
随后,她像是什么都记不得,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闻镜,你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八岁……”
咔嚓——
她的笑容停在最后一瞬间。
幽暗的前殿重新恢复了白日的光芒。
闻镜独自一人坐在高座上,额间泛红的三瓣花印记逐渐隐去,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对系统问道:“秘境完成了吗?”
大圆脸:“快了。宿主请耐心等待,即将进行覆盖。”
片刻后,静得出奇的大殿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他毫不克制的笑声,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那笑声愈来愈大,最后几近癫狂。
殿外的世界,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
……
又下雪了。
姜糖从小窗子往外看,下得还特么是红色的雪。
这正常吗?即使是修真界也太奇怪了,而且看庄柔月凝重的表情,愈发能确定此事不符合正常的定律。
但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天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她一个废了修为的修士就不需要瞎着什么急了吧。
姜糖把被子一盖,甜甜地进入睡眠中。
梦里的她不停地跑啊跑,身后一个拿着长剑的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追了她足足八百里路。
眼看着就快要追上,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闻镜的阴沉可怖的一张脸,朝她露出了凶狠的表情,高高举着本命流月剑刺过来——
就在剑刺入心口的一刹那,姜糖立刻从噩梦中脱离出来。
冷汗顺着额头流淌至脸颊,她呼吸急促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眸。
一瞬间屏住呼吸,差点当场去世。
只见容景站在床边,俯下身,朝她弯起嘴角,语气意味深长地问:“你梦见什么了?”
这大早上醒来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一点也不注重她的隐私!
“我呀,梦见了尊主。”姜糖气得咬牙,脑子嗡嗡地响,没多加思考便说了出来。
容景定定看着她,眼神高高在上的,就像是在审视。
第六章 深受打击
“梦见他什么了?”
容景用一种看不懂的神色盯着她。
姜糖随便瞎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在玄武比试发生的那些事。”
容景不依不饶地接着问:“你为什么会梦见他?”
姜糖皱着眉看他,他怎么这么烦,老是问东问西的。
其实她不大愿意再聊下去了,说了一个谎言后就得圆无数个慌。
而且此刻容景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她的心里有小小的不舒服。
那夜除了捉弄了她一下,表现得仿佛是个爱笑的、善良的、好心肠的姐姐。
咋得这脸说变就变,第二次见面就跟被人魂穿了似的。
难道这壳子里面真换人了?
她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用接近X光的视线试图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的灵魂。
容景没等到回答,表情阴沉地盯着她。
她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直到眼眶发酸,她才败下阵来,揉了揉眼睛嘟哝道:“有必要吗?”
同时,容景收回了吓人的视线,宛如戴上了一副精致无比的面具,嘴角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不能说?”容景轻飘飘地来了句,“难道有什么秘密?”
“当、当然不是。”姜糖磕巴地解释。
她可不想被人当做间谍。
他的声音蛊惑人心:“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姜糖迅速摇头:“不是!”
容景侧头,作势等候她的回答。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戏精上身,露出一个含羞带怯的笑容,矫揉造作地捧着脸说:“自然是心悦我们尊主大人了。”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对视了几秒后,容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姜糖:???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在他非常有存在感的眼神下,她的尴尬症莫名其妙就犯上了,僵硬地放下手,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移开目光。
她的话没什么毛病啊,后宫之人大多都是喜欢闻镜才心甘情愿成为三千佳丽一员的。
除非,难道,容景是嫉妒了?
姜糖慢一拍地想起来,面前的人正和闻镜如胶似漆、恩爱非常,这时候听到另一个女人对闻镜表白,肯定会心怀不满。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发现他一脸的好整以暇,一双漆黑的眸子似被迷雾遮掩,叫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所以,你喜欢尊主?”容景把尊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姜糖硬着头皮圆下去:“是、是啊……”
说完更加后悔了,犹豫着要不要澄清。
他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口,竟然直接坐到了床边上,侧身瞥过来:“那你对我有何看法?”
目光幽深,眉眼如漆。
姜糖把准备说出口的解释吞下肚子,迟疑地觑了他一眼,斟酌语句道:“漂亮姐姐?”
容景:“……”
空气似乎沉默了一瞬。
他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姜糖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虽然才见他两面,但已经非常确定此人是个反复无常的性格,且心思复杂叫人无法参透。
容景好像在忍耐什么,许久未说话。
“你可知道,我已经连续两夜宿在天鹤殿了。”容景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他整理了一下情绪,仍然坐在她的身边,即使坐下来也比她高一个头,此刻低垂时睫毛显得纤长,用一种奇异、炫耀的语气说道,“尊主替我换了更奢华的厢房,甚至还赐了雪灵丹。”
两人的距离很近,衣袖相互交错。
他睨了她半晌,等她清楚地发现俩人的差距。
半晌后,姜糖迟钝地反应过来,愣愣得瞄了他一眼。
容景微笑扩大,继续添油加醋:“而你住的是什么鬼地方,大门破败漏风,石砖龟裂,桌椅陈旧、摇晃不稳。”
不甚在意地继续补上一刀:“真是可怜。”
姜糖听到这儿,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伤心。
“被子也单薄。”容景不余遗力地戳她的心口,“还听闻你只能在山下摘野果子过日子。”
说到这里,他敛着眉眼,翘首以待等姜糖嫉妒地发狂骂人,就像那些清心殿的其他女人。
等了好一会,没一点动静。
他纳闷地转过头看,姜糖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似乎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可并没出现想象中的愤怒,而是眼中含着泪,几粒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啪嗒啪嗒掉在颜色灰暗的被子上。
听了一番话,姜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不是可怜自己不受宠爱,而是穿越来后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
工作桌抽屉里的一堆零食、外卖里的炸鸡汉堡离她远去,甚至跨越了整整两个世界的距离。
她都记不清吃了多少野果子,红的青的,苦的涩的,幸运的话才是甜沁沁的。
这么多天,一顿也没肉!
红烧肉!炖牛腩!还有烤肉!她想念得快要疯掉了。
姜糖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馋得吸了吸口水。
容景绷着脸,忍了忍:“你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他一向烦动不动就哭的人。曾有弟子痛哭流涕向他求情,吵闹的声响令他感到极其烦躁,当场杀了才缓解下来。
姜糖哭得很小声,喉咙里冒出细弱的像是小猫叫的声音。
但他仍然不可避免地厌烦起来,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手缓缓抬起来,逐渐靠近她的脖子,空气中的杀意涌出,强烈得整个屋子都在战栗着。
姜糖毫无察觉,哭了一小会,短暂得发泄完悲伤后,发愤图强般地从床上跳起来。
“我还能摘更多的果子!!”
“我能把整个极寒门的野果子都摘光。”
接着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能让你一整个冬天都没水果吃!”
似乎觉得仰着头瞪人没什么气势,她猛地起身,占据高度地瞪着他:“房子破如何?没有灵丹妙药又如何?我靠自己一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
容景动作顿了顿,眼中的杀意在这种奇特的气氛中无法艰难地维持下去。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假装嘲讽道:“你如此看得开,不过是因为竞争不过别人。”
姜糖真是不懂前几日的好心姐姐怎么就跟换了灵魂似的,变得阴阳怪气的。
“你管我。”她头一撇,不屑地反驳道。
“作为清心殿的人,你看到我深受宠爱,就没有一种冲动吗?”容景循循善诱道,“恨不得杀了我,取代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