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交错,捻了捻自己的食指指尖。
他垂眸盯着她局促又紧张的小动作,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一起进去吗?”
姜糖动也不动,表情很鲜明地显示出对里面的恐惧,可又跃跃欲试地想进房门取暖。
矛盾的神色交错在一起。
他的眼眸漆黑,变得深不见底。
随后露出了近乎诡异的笑容,他毫不收敛住笑,语气中却带上了焦急催促,一张面孔像是分割成两个人。
“你先进去,好像有人来了。”
手忽然一推,姜糖没半点心理准备,发出一声惊呼,踉跄了几下猛地扎进黑沉沉的院中。
向前跌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旧木门的缝隙里看,他掩在黑暗下的的脸上维持着方才的笑容,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恶意。
干脆现在杀了吧。
忽然划过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杀了她,像对屋子里的白衣女人一样,割掉脑袋挂在廊角下。
他微垂着眼眸,又有些厌烦,这样做似乎没什么新鲜。
一个念头百转千回,他无聊地想,今天心情不错,再跟她玩一会。
须臾之间,姜糖并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在他的一念之间悄悄改变。
别院里黑黢黢的,淡淡的天光勉强照亮角落。
她怀揣着不安,抬眼一看,正和素怀心对上视线。
狰狞的脸,以及迸射出不甘、怨毒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如海草般疯狂扭动。
明明离开之前人头是对着房门口,现在却转了九十度方向,对上了大门口,仿佛伺机以待等人进来。
姜糖:“!!!”
这时,掩在黑暗中的人整理好表情,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抬脚踏入院子,姜糖一张呆滞的脸进入他的视线中。
他瞥了一眼廊角下的人头,脸上无波无澜。
姜糖抖着声音说:“方才她的脸不是对着大门口的。”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人死后越是不甘愿死去,怨气便越重,她可能是想……”
姜糖屏住呼吸,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凑近,阴沉的声线猛地在耳际炸开。
“吃、了、你。”
一个可怕的声音,幽幽地伴随着风啸声传过来,让姜糖一下子僵在原地。
呜呜的风声像是凄婉地低吟,森然的气氛下平添了几分恐怖。
好半天她的身体僵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静止一样。
他微微低头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只见姜糖僵硬地转过头,和收敛不住幸灾乐祸的他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气氛静寂。
她稍微冷静一些,眨了下眼,迟疑地问:“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吓我的?”
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吓唬自己?
姜糖摸不透他的想法,相对而立,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表情。
他勾着唇角没说话。眼眸里看不清情绪。
姜糖不敢确定他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挤出一句话:“还是说你……”
他示意她继续说。
“……被鬼附身了?”
他扯了下嘴角:“你想多了。”
他懒得装下去:“我就是故意的。”低垂着头,眸中满是森冷的杀意。
仿佛是一个暗中的窥视者,待姜糖露出凶恶、愤怒的气息,便伸出獠牙将猎物撕碎。
姜糖先是楞了一会儿,生气的情绪渐渐从心底浮上来,拧着眉毛瞪他。
当她现出很多人脸上经常看到的熟悉的表情,他意料之中地嗤笑一声。
这时,系统从半空中现身。
姜糖本想努力地散发出怒气,拼命睁大眼睛增加自己凶狠的气势,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一瞬间,脑中仿佛有电流窜过,直通心脏,禁不住发起了呆。
他唤出系统。
姜糖却仍在神游天外,看着他在雪的映衬下几乎的面容,好看得几乎发着光。
啊啊啊他真的太好看了,浓重的夜色下皮肤依然白得像发光,眼睫根根分明,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气忽的就荡然无存了。
姜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何况他陪伴她在凛冽的风雪中走了一段路,只是一时兴起捉弄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不管美人做什么事,都是能够原谅的。
姜糖颜控发作,不停给他找借口。
他正等着回收恶意的提示音,等了半天,却没等到结果。
抬眼一看,姜糖盯着他的脸,露出了迷之笑容:“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情。”
她眼眸闪亮闪亮的:“姐姐,你真好看。”
真便宜那个狗男人了!
他:“……?”
同时悬在他手心之上的系统很不开心地闪烁了两下:“不要老是无缘无故叫我出来!”
沉浸于美貌中的姜糖一下子看见了在他手心跳脚的半透明屏幕。
大概是电脑屏幕的大小,幽幽地发着灰蓝色的光。
屏幕右下角有一只奇怪的大圆脸,很像是翻白眼的emoji表情。
姜糖:……
等,等下,为什么他会有系统!
她像块木头愣愣地戳在地上,脑海里似有风暴在电闪雷鸣。
难道这个女人是闻镜!??
不对,原书里闻镜的复仇系统是浅黄色屏幕,并且书中描述它的AI形象是机器人,并不是一个大圆脸!
所以,除了男主以外,这世界上竟然还有第二个人拥有系统……
素怀心的人头在奇怪的气氛中摇摆不定。
姜糖发现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沉着脸,极其不痛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手指弯曲发力,随即大圆脸发出一声尖叫,飞速从空中消失匿迹。
她眨眨眼,刚才那个系统好像是被一股力量袭击,脸都扭曲成方块的形状了。
似乎觉得还不够发泄情绪,他的手指微屈,磅礴的灵力在中心聚积,又接着将那个碍眼的摇晃的脑袋打下来。
死后的素怀心不像活着时那么胆怯懦弱,受到袭击后,张大着血盆大口猛地从地上跳起来。
发丝如海草般疯狂生长,眨眼间几乎塞满了整个院子,游动的丝发滑溜溜地贴着人的皮肤,瞬间将姜糖捆成了一个粽子。
眼看事情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姜糖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你有办法解决吗?”
他们两人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他不声不响,半点眼神没分给她,面无表情地将圈住他的发丝扯成两半。
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抬手,手心冒出一团猛烈的大火,眸中倒映着火光和燃烧的头发。
熊熊火焰冲破云霄,整座别院火浪涌动,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吞噬着密集的头发。
空气中传来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姜糖从扭曲尖叫的发丝中挣脱出来,一个不注意,吸进一大口污浊空气,立即跑到一旁的角落干呕。
这时,尚存的人头中飘出一缕青烟。
他的眼神极冷,如一潭幽幽的死水,周边的气压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他睥睨地望着这缕青烟,似乎没把它当一回事,随手一抬便将那缕青烟控制住,青烟嘶声尖叫哭泣,被牢牢束缚无法挣脱,飞快地飞入他的额间消失不见。
死一般的寂静。
姜糖屏住呼吸,猛然想起原书里的世界设定。
修士一般可以修习两种术法,一种是攻击型或者防御型,另一种是辅助型。
且能学习的两种术法无法同是攻击型或是防御型,必须有一种是辅助型,否则会产生相冲。
如果她没猜错,他方才使用的术法其一是控火术,其二是噬魂术,两者同是攻击型。
姜糖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哦?”听到此问,他笑得诡异,空气中仍有残留的发丝在燃烧,烈焰中他的眼眸极亮,映着她震惊的神色。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是容景。”
第五章 宠幸
容景。
那个恐怖的夜晚过去几日后,姜糖不时会想起这个名字。
原来是容景!
那么一切猜不透看不破的迷雾便倏然散开了,既然是女主,拥有系统、修为高强甚至不同于常人也就显得无比寻常了。
作为一部大男主文,作者强行更改人设给闻镜安排了一群后宫,描写其中最受宠爱的女主篇幅比例并不大。
至少姜糖弃文之前,容景只出现过两回。
一回是首次出场,以一人之力击退魔族近千人,身姿潇洒、游刃有余,仿佛面对的并非成千个修为在金丹之上的魔族,而是区区几个炼气小喽啰。因为和闻镜一样同穿玄衣,眼花缭乱的战斗中,差点被两位护法认作是尊主。
另一回只出现在极寒门弟子的口中,用夸张的手法写容景如何如何受宠。比如闻镜赏赐了不少美玉珠宝,甚至包括当年极寒门的镇派之宝——极寒雪灵丹。又是如何引起其他女人的嫉妒不甘等等。
追到此处时,若不是熟悉的名字,姜糖几乎误以为进错书,看了一本名叫《容景传》的后宫小说。
遭到欺骗的她遂愤怒地卸载软件。
外出寻觅食物时,姜糖一边回忆关于容景的细节,一边扎紧裙摆,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动作生疏地往一棵冬季仍然绿盛的大树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粗壮的枝梢上,她不敢往下看,深吸一口气,伸长了手往树枝末端的果子摘。
期间,忍不住苦哈哈地想:好想拥有个系统啊!若能体会一下高科技,兑换各种食物,如此不必每天外出在这冰天雪地里寻找了。
做白日梦还差不多。
姜糖艰难地下了树,啃着一颗树上摘的野果子,怀里抱得满满当当,晃晃悠悠地往住处去,一面唾弃自己的异想天开。
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后宫混日子,她胡思乱想着,系统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待黄昏将近,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回巢,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请问,这里是素怀心的卧房吗?”一个穿鹅黄短衫的貌美女子立在院中,看到有人进来后突然出声,“我第一次来,不确定是不是这里。”
将要踏进小屋的脚步一顿,姜糖回头一看,对面厢房的门口探出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很是腼腆地朝她笑。
“你是谁?”姜糖懵了,眼神飘忽了一下,“这里确实是她的厢房。”
此人的模样看上去是个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出现在这个破房子里有种不协调感。
“我叫庄柔月。”她的双颊嫣红,羞涩得抿着小嘴,“最近才被尊主纳入清心殿。”
姜糖心道,是来替素怀心的位置了。
这狗男人的女人真是一个都少不了,才死了一个,立马就收上来另一个。
她在心底骂了几句闻镜混乱的作风,随后展开笑容向庄柔月介绍别院的结构。
厢房一左一右相对,院中心摆石桌和石椅,旁边的枫杨树垂落下果序,爽朗的晴日时正好在石桌上落下一片细碎阴影。
庄柔月总是含蓄地点头,抿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搬进别院后,庄柔月不常出房门,经常待在屋中修炼,倒是一个很省心的新室友。
而姜糖每天都会出门,像小松鼠准备过冬,整天忙里忙外地解决温饱问题,在苍岭山寻找可以吃的果实。
苍岭山脉占地极大,灵力原本丰沛充足,源源不断地从霜潭底下的灵脉中汩汩流出,本是全修仙界的灵气之源。
但是闻镜踏上修真界尊主之位后,不知发什么疯,竟然立即下令将富含灵脉的潭水给填了。
整个修真界的灵气正在迅速枯竭,索性那些浩瀚如海的灵力早已滋润了整座苍岭山,树林、动物、花草皆已蕴含数量或多或少的灵力。蕴结的果子比寻常果实容易填饱肚子,也不易腐坏。
作为一个灵根损坏,毫无修为的凡人,姜糖不在乎灵脉、霜潭这类关乎修炼的事,只要果子还能结出,即使灵气全枯竭了,那都不是什么大事。
这天,姜糖像往常一样从外头采了一些野果子回来。
一踏进院子,便看到庄柔月趴在石桌子上默默垂泪。
姜糖很尴尬,撞见这种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假装没看到,掂着脚轻轻地向自己屋里挪动。
“你回来了。”庄柔月抬起头,脸上犹带着泪珠,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今日我听见了什么?”
姜糖转过身,即使不大感兴趣,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了一句:“什么?”
“尊主昨夜宠幸了一个女人。”
姜糖心想,这不是很正常,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
他收了这么多女人不临幸,难道会无动于衷地放着用眼睛欣赏吗?
估摸着前段时间那些女人包括原身擅作主张去天鹤殿惹怒了他,破坏了他定下的规矩,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其实他可能早就迫不及待地等着合适的时机召女人前往侍寝了。
姜糖神游天外地想。
“那个叫容景的女人,在天鹤殿整整呆了一晚上。”庄柔月擦了擦颊上的泪,失落道,“尊主第一个宠幸的竟然是她。”
乍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姜糖楞了下,脑海中浮现一张笑容满面的脸,白的肤,黑的眸,在漫天大火的深夜里熠熠生光。
大剧情和原著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可这些细节仍然和书里相同。
她幽幽地想,容景这朵鲜花怎么就想不开看上那个狗男人。
美人是不是大多眼神都不好使?
她有些怅然。
见没什么回应,庄柔月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或许再等两日就轮到你了。”姜糖回神过来,干巴巴地安慰道,“你是最新来的,他应该对你的印象更深吧。”
闻言,庄柔月似乎有被安慰道,眼眸重新染上了光彩,闪亮闪亮的,期待地抿紧了嘴唇。
她脸颊上染上了红霞,羞涩道:“希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