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死透”二字加重了语气。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她在魔界召集了千位炼药师,由数百种材料炼制成奇毒,可使人永远陷入昏睡中不醒。
与死亡无异,并且睡梦中痛不欲生。
她要他活得生不如死。
若是效果不行,她还会趁他未醒来时,将他挫骨扬灰,看他如何复生。
庄柔月脸上闪过阴狠之色。
姜糖吞了吞口水,只好假装接受,言听计从道:“行,等我回去,我就给他下毒。”
庄柔月握住瓶子,缓缓递去,另一只手迅疾地把一枚丹药塞进姜糖的嘴里。
她还是不放心,抬眸盯着姜糖。
姜糖压着嘴巴,神色不安:“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心。”庄柔月安抚,“只是真话剂。”
姜糖:“……”
她一脸绝望之色,完了完了,放什么心,不安好心才对!
庄柔月问:“你愿不愿意下毒?”
姜糖想说愿意,嘴巴一张,说了句:“不愿意。”
庄柔月笑容愈发温柔,令她脸色青白,挣扎着解释,却脱口说:“我什么都不会做。”
“没事,小姑娘没杀过人,不敢很正常。”
庄柔月笑得诡谲,两指掐出一个法诀,一簇白光飞快地冲入姜糖的额心。
她语气放的很轻,一阵微风出来,只让姜糖听清了几个字。
“……傀儡咒……摆布……”
*
闻镜发觉姜糖不见后,脸色骤然间发白。
很多不妙的联想疯狂地涌出脑海。
修真界有不少阴毒的修士,专门掳走小孩子,制作成人蛊,供人肆虐凌/辱。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眼底红血丝蔓延,铺天盖地的黑气裹住了他。
浑身阴冷的气息,路过的人见了,立即退避三舍。
闻镜再不掩饰自己的修为,身形飞快闪过,寻遍了飞灯夜市,撞翻了不少行人。
热火朝天的人海,一个小身影来回穿梭。
当他现身,向小贩们问是否看到一个嫩柳色衣裳的小女孩,一双漆黑的眸子,由内而外透出冰凉阴狠的气息。
小贩们皆是发憷,慌忙摇头说:“没看到。”
这小孩,太可怕了。
压根不符合应有年龄的稚气和纯真。
反倒像是一个沾满了血的魔物。
等闻镜远远离去,他们交头接耳问:“你认识这小孩吗?”
“不认识不认识,我安分守己做生意,哪里认识这种不好惹的人物。”
“我不久前还瞥了一眼,那时候他陪在一个小姑娘身边路过,看上去别提多天真无辜了。”
“……看来那小姑娘对他很重要啊。”
闻镜找了很久,直到天亮,都未找到。
没有她的气息,也没有她的身影。
半点痕迹都不留。
他揉了揉眉心,清晨的光打在他疲乏的双眸上,他往外走,脚步急切,一面思索着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
临近飞灯夜市的出口,道路两旁的小贩早已收拾好,歇了铺。
寂静的街上,薄雾弥漫,一个小身影从外面走来。
闻镜抬眸看着轮廓模糊的身影,眼神一滞。
她走得很慢,脚步松散凌乱,略显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跑到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动作温柔,语气却很凶:“你去哪里了!”
让他担心。
差点掀翻了整个夜市。
姜糖原本眼神空洞洞,看见他后,突然变得鲜活空灵。
她嘟着嘴道:“我被人掳走了,好不容易才逃回来,你还要凶我。”
第六十二章 假装中计
闻镜冷淡的神情蓦地一怔, 随后,化作了浓重的后怕之色。
她差点就被人害了。
他确实不该凶她。
他生出一丝悔意, 打量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姜糖眼瞳笑成了月牙,声音清脆,如山涧的流水飞溅。
“没事,我好歹是元婴境的体修。”
他仍是担心,两手捧住她的一张小脸观察,捧着至宝般,满是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用了力让她受疼。
“昨夜怎么回事?”
“那人用了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将我掳走, 等她松懈了, 我抓住机会把她打了个半死。”
在他的手心里,她微微仰脸, 眸中盛着得意的炫耀之色。
生动地映在他的眼底。
太过鲜活,像是出芽的嫩柳, 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闻镜的眸子凝视着她, 过了片刻, 放下手,眼底划过一丝阴鸷:“那人还没死?”
似乎还要赶尽杀绝。
姜糖摇头:“差点死,被她逃走了。”
他的眼神生冷,杀气翻涌而出。
她一改先前的被动, 反常牵住他的手,带他往重重阁楼走去。
“人已经不知去向,半死不活了, 不必再花心思。”
一只细嫩的小手抓住他略冰凉的手指,他眉眼轻轻一动,侧脸看向身边。
或许是刚逃脱危机, 她还未从不安中脱离出来,待他比平日更加亲近。
闻镜神情柔和,轻轻嗯了一声。
清晨微冷,轻纱般的白雾缭绕,两个小身影手牵着手,穿过白茫茫的雾气,重新来到了梵兆巨树附近。
小贩们早已收摊,有几间阁楼却仍有人声传来,那些个酒楼、茶楼、客栈……等等都是整日整夜地开张,从不轻易打烊。
闻镜往梵兆巨树下走,忘尘节有三日,昨日突发意外,两人还未许下心愿。
没踏出几步,姜糖却拉着他的手,态度强硬,走向酒楼。
“你要喝酒?”闻镜微微一愣,继而蹙眉,满是不赞同,“你才几岁?等日后长大了,我再带你去。”
姜糖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那就去茶楼吧。”
说什么都要找个地坐着。
这会儿,闻镜不再驳斥,被她牵着。
“两位小客官,要喝些什么?”一个长得机灵的店小二迎上来,做了个往里请的动作,“我们虚灵茶楼有各种作用的茶叶,益气茶,辟谷茶,清神化毒茶……”
姜糖不大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要普通点的茶。”
闻镜目光幽深,看了她一眼。
“最好甜一点。”姜糖声音突然放轻了些,眨了下眼,挂上了和善的笑容。
店小二摸了摸后脑勺,谨慎道:“那我给您点个果茶。”
白日茶楼客人不多,显得冷清。
两人落了座,姜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眸子似有若无地落到了他身上。
闻镜笑:“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等下我们该回去了。”姜糖透过窗子外,望了望湛蓝的天,“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
看她对许愿不大上心,闻镜倒也未说什么,淡淡道:“你想如何便如何,我都依你。”
果茶迟迟端上。
姜糖喝了一小口,低眉时,眸子泛出一抹诡异的紫色。
静静喝茶,店里隔着一个座位的两男子,忽而起了争执。
“竟敢偷袭我,知道我是谁吗!?”
衣着华丽,打扮得像个清贵公子的男人,身边围着两位侍从,他摸了摸脸上的血丝,暴躁地掀翻了桌椅。
见对方穿着灰不溜秋,不像是有家世之人,请贵公子恶向胆边生,快步向前,提起他的领子。
身后的两个小厮,一人一只手抓住对方两只胳膊。
灰衣男子睁大了眼:“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呸,这小刀是从你这方向飞过来的。”清贵公子捻着一片指甲宽的小刀片,“你还想抵赖?”
“不是我干的。”灰衣男摇头否决,平静出声。
清贵公子不信,二话不说,就跟他打了起来。
店小二在一旁焦急叫喊:“二位客官别打了。”
桌椅相撞,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茶楼一边刀光剑影,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岁月静好。
打斗初起时,闻镜往那边望了一眼。
趁这须臾间,姜糖捏着一块黑漆漆的丹药,入了橙黄色的果茶中,当闻镜回头,她若无其事地对上他的目光。
闻镜没什么表情道:“要离去吗?”
“不用。”姜糖装作喝了一口,咂咂嘴,“这果茶真好喝。”
闻镜:“修真界生意最红火的便是此处,只是未到夜晚,冷清许多。”
姜糖:“你点的是什么?”
“没点。”闻镜微微笑,“我对茶水不大感兴趣。”
姜糖转了转茶杯,脸上笑盈盈的。
“你尝尝看,试过了,或许会喜欢上茶水。”
闻镜敛眉看她:“你真这么想?”
“喝口茶而已。”姜糖像个孩子气的小姑娘,固执地提要求,“尝尝看嘛。”
闻镜盯了她片刻,冷白的脸,忽然浮出一抹纵容的笑,“好,给我。”
她递过去,同一时间,一张椅子朝着她的脑袋直冲而来,她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只专注地看着茶杯里的水。
闻镜指尖射出一道白光,椅子半空化作灰烬,窗子外的风吹来,扑了打斗二人满脸的灰。
姜糖依旧维持着举杯的动作。
对周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闻镜接过,微凉玉白的指腹触到她的手背。
她像是触到了冰块般,猛地缩回了手,然后支着下巴,满脸期待。
周围激烈的斗殴声,接二连三传来。
他们看着对方,皆是笑容灿烂,像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闻镜低眸,看了一眼橙色的茶,又看了一眼姜糖。
一饮而尽。
待他喝下,姜糖的傀儡咒,猝然解除。
她浑身一震,两行泪蓦然从眼角落下。
从一开始,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和话语,心底的声音不停地大喊:“不能喝!”
却无济于事。
恍若入了大海的水珠,激不起半点风浪。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
茶杯里的水一口不剩。
闻镜笑了下。
在她惊慌的目光中,缓缓倒了下来,趴在桌子前一动不动。
这可是剧毒。
姜糖浑身发冷,身子不由自主颤栗。
她杀了他。
害死了一个还未犯错的人。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身边,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他什么都没做,却死在了她的手上。
她指尖颤抖,伸出手。
手指刚触到他的头顶,一个轻柔的声音横空响起。
“让我瞧瞧,他死透了没。”
庄柔月身形一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她筹划了许久,引起茶楼争斗,为的便是寻找机会,让姜糖下毒。
“你做的很好,闻镜害人无数,终于得到报应。”庄柔月心情颇好,唇角勾出一抹痛快的笑容,瞥见她难过的眼泪,问道,“你不信我的话?”
真话剂的效果比较持久,姜糖仍陷在丹药的操控下,摇头道:“我相信,他是有可能会让极寒门生灵涂炭。”
“那你哭什么?”庄柔月不解,“杀了他,你的那些同门都能获救。”
“可是,此刻他还未做出那些事,”姜糖无法自主,说出心里话,“我更改了他过去的一些经历,他也有可能不会变成未来的样子。”
庄柔月一愣。
过去的一些经历?
谷惜糖怎么会知道?
“我无法容忍,悉数存在的可能性。”庄柔月敛下疑惑,眸底一片灰暗,“不止杀他,我还要将他的走狗,一一除尽。”
立即想到了容景。
姜糖脑子里想的一些话,没了任何阻拦,脱口而出:“你不能伤害容景。”
庄柔月:“……”
她脸色微变,颊上的肌肉抽动,像是想起什么,片刻后,一个荒谬的事实浮现。
“你是姜糖?”
姜糖闭了闭眼,竭力克制,却仍旧止不住这张嘴巴:“是的。”
要死了。
姜糖又绝望又崩溃,这真话剂像是开了挂,她的秘密全透露出来。
庄柔月冷冷一笑:“看来,你活不到那时候了。”
她的掌风袭来,脆弱的后背对向闻镜。
这时,闻镜睁开眼。
他飞速起身,虚空一抓,庄柔月遽然停住,就像被掐住了脖子,脸色涨得通红,发出“嗬嗬”的声音。
姜糖瞳孔地震,望向墨发飞舞的闻镜。
他没死?
闻镜虚空掐住她,半空,一个修长的女子悬浮,两手胡乱地扣住自己脖子,似乎要把这种窒息感拂去。
他神色阴冷,唇角却微勾:“原来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他记得她。
庄柔月痛苦闭上眼,心想,这些人都和她一样,穿到了过去。
她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计划万无一失。
可笑,真可笑。
她不能死,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活着!
闻镜收紧了手,庄柔月咬牙,以毕生之力召出傀儡,一个身形相似的傀儡代替受伤。
傀儡在他手下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