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两边各有人,她带着他们继续向前。
“师姐,这里是第二层吗?”和一竹有些害怕,怯怯地靠了过来。
“应该……吧。”姜糖不确定地回,侧首瞥向闻镜。
感受到她无声的询问,闻镜反手牵住她的手:“是第二层。”
他可以肯定。
他来过御虚圣地,每一层难度依次往上升,每一层具体的困境,千年来还不曾改变过。
当时他觉得无趣至极。
如今,有姜糖陪在身边,即便通关过一次,他依旧多了几分兴致,阴暗的环境中,眸子微微闪烁。
“难度不算大,和第一层相似,只要找到通往上一层的大门即可。”
只是,黑暗里隐藏着的怪物,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去。
第七十二章 黑暗里的拥抱
世界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无风无光, 甚至身边人的呼吸声都变得隐隐约约。
三人继续向前走。
姜糖站在中间,两边各有人相依,是最安全最妥靠的位置。
和一竹胆子也不大,略带哭音道:“师姐,我好怕,能不能让我走到中间。”
中间,无法避免要倚着闻镜。
若再靠近一些,就像挤在了他的怀里。
当和一竹的话传来, 两个声音在同一刻响起。
“不行。”
“不行。”
姜糖撅着嘴巴不高兴了, 她怎么可能让闻镜靠近其他女人。
一步距离都不可以。
虽然她对他有点生气,不管如何, 闻镜都是她的。
与此同时,闻镜冷冰冰的拒绝, 似刺骨的刀, 刮到人脸上, 令和一竹蓦地陷入恐慌中。
同样是拒绝,姜糖仍记着她是师妹,语气不算生硬。
可闻镜,就没那么和善了, 他的态度,比这浓墨般的幽暗来得更吓人。
和一竹浮上难堪的情绪,她真的没多想, 只是太害怕了而已,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漠。
极寒门的师兄姐,态度总是和善可亲, 这个叫闻镜的小少年,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她。
满腔委屈无法诉说。
她的人缘向来好,怎么就软和不了这硬茬子。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姜糖张了张嘴,想缓和一下,涌上喉咙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干脆闭上嘴巴。
走了很久,黑暗似半流质的墨水,蜿蜿蜒蜒涂抹了整个天地。
姜糖回想起闻镜方才的话,他说难度不大,只要寻到出口的大门即可。
但约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未寻到。
且待的时间长了,姜糖越来越害怕,总觉得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
太黑了。
比黑夜来得更黑,就像有无数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隔绝了周围的世界。
胸腔里的跳动声,鼻间的呼吸声,从身体传递到她的耳廓里,她舔了下干燥的唇,紧紧抓着闻镜的手,往他的方向靠了一点。
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不会忽然冒出个鬼来把。”
她怕鬼,怕得厉害。
鬼片不是白看的,用处就在于,一到阴森之地,脑海里幽幽地播放着惊悚的音乐,愈发将她的恐惧拔高了一个度。
恨不得钻进闻镜的怀里。
闻镜本来打算说没有鬼,见她这个反应,止住了话,侧身拥著她,一只手包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后背。
和一竹也跟着靠过来。
他嫌弃地带着姜糖往后退了一步。
和一竹似乎比姜糖还怕黑,想依靠着她,却不料两人都离远了几步,颤声喊:“师姐。”
姜糖埋在他怀里,闻言,只好鼓起勇气重新握住和一竹的手。
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又不愿舍弃师妹。
竭力伸长了手往后拉,维持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她夹在中间,成为了三人中最艰难的一个。
闻镜有点舍不得她维持这种困难的姿势,只好不再隐瞒,开口道:“别怕,这里没有鬼魂。”
话一出口,姜糖猛地抬起头:“真的吗?”
若是有光,他本该能看见一对缀着星辰的眸子。
他摸黑,蹭了下她的脸颊,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右手心蹿出一簇小火苗,照亮了四周,同时钻进了她乌黑的瞳孔中,映出小小的一朵火花。
小火苗自他手心脱离,飞旋往上,浮在三人头顶,地底下的光晕变得更大,勉强能看清周边三尺的境况。
姜糖松开了和一竹的手。
和一竹垂头跟在他们身后,走路速度越来越慢,很快便与前方落下一大截距离。
姜糖第一时间察觉身后没动静,回头看,发现和一竹不见了。
小火苗照不到太远,深不可测的黑暗里,看不到她的身影。
姜糖的心往上一提,几乎提到了半空,“一竹师妹?”
好一会儿后,才传来和一竹慢半拍的回应:“我来了。”
方才和一竹陷入回忆,一直在思考之前的经历。
为什么容景对师姐也那么好?
为什么闻镜害容景受重伤,师姐却要打杀容景?
迷惑不解中,她走得越来越慢,听到师姐喊她,才意识到远离了他们。
迟钝地感受到害怕,她握紧了拳头,小跑往前,忽然一个黑影掠过她,迅疾飞向前面。
和一竹微微一愣,立即顿住脚步。
这形状,好像是一只鸟?
最先飞来的并非是和一竹,而是一只丑陋的黑鸟。
黑鸟奇形怪状,羽翅犹如无数篇锋利的刀刃,鸟喙尖而长,小小的脑袋上大睁着两双眼睛,形似人眼,充满恶意地盯着前方。
周边幽暗,看不清它注视着谁。
待它更近一步,直冲闻镜而来,也就发现,怪鸟的目标是闻镜。
闻镜神情松散,似不以为意,眼看怪鸟就要啄上他的眼睛,姜糖替他紧张个半死,生怕靠武力对付不了,立即夺了他手里的剑。
剑身平静,任由她握住,姜糖不懂使剑,却有无穷的力量,她胡乱地往前一劈,力气之大,足以劈山倒海。
怪鸟尖鸣一声,化作了两半,倒在地面上。
这时候,和一竹从黑暗中走出来,蹙眉看,纳闷道:“这就是第二层的历练?也太弱了。”
姜糖还未说什么,闻镜反倒嗤笑一声:“弱?凭你还不一定杀得了它。”
姜糖毕竟是元婴境,而和一竹才筑基。
她杀得了怪鸟。
和一竹却做不到。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令和一竹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做什么反应才好。
姜糖扯了扯他的袖口,附耳道:“你怎么突然对她的态度变差了?”
闻镜:“等会儿你便知晓了。”
他低头看怪鸟,循着他的目光,姜糖也跟着低下头,两人的注视下,怪鸟的身躯抖了抖,骤然间变作了两只鸟,缓缓地长出羽翅。
竟然有复生的能力。
高高举起剑,正要落下时,似想到什么,姜糖猛地停住,动作踌躇不已,万一再劈成四只,岂不是更难办了?
犹豫间,怪鸟却不会停止,发出两声尖啸,一只冲向闻镜,另一只冲向姜糖。
势不容缓,姜糖只好再次劈砍。
怪鸟变成了四只。
闻镜挥袖,猛烈的火焰吞噬了它们,连根羽毛都不剩。
姜糖松了一口气,将剑还给他,语气困惑:“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离恨迷阵,放大人心中的恶意,化为实体攻击陷入迷阵里的修士。”闻镜取回走,负在背后,轻声解释。
“怪鸟首先攻击的是你,这里有人对你存在恶意。”
姜糖率先想到了自己,和闻镜有纠葛的好像只有她了。
不是吧。
她只是生了一丢丢气,没想杀人啊……
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闻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对她的胡思乱想无言,轻扯了下唇角道:“不可能是你。”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尽把黑锅往自己身上揽,姜糖理由充分道,“毕竟你骗了我。”
她思索了下,补充道:“你看,你都说是放大恶意了。说不定是,我只有一点点,但经放大镜这么一照,化作了滂沱的恶意。”
闻镜觉得好笑,憋了会,没忍住笑出声:“若是旁人恨不得找借口往外推,你倒好,恨不得告诉我,你对我有恶意。”
“谁让你骗我。”姜糖绷着脸,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睨了他一眼,“你别对自己太自信。”
闻镜笑得更厉害了,发丝颤动,半晌,与她一起演:“那我真的挺难过。”
他叹了一口气,眉眼低垂,捂着心口道:“我的心有些痛了。”
装得可真像。
若是不说出心痛这话,姜糖还真要信了。
脸色苍白,好似受到了打击,蜷曲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心口。
可是——
大乘镜的修士,轻言说出心口痛,这也太不符合修为了叭!
姜糖假笑:“需不要要救心丸?”
从储物袋里掏出飞灯夜市买来的救心丸,不等他出声,她立即塞进了他的嘴里,捂住他的嘴巴道:“吃下就没事了。”
闻镜:“……”
她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丹药,而且是甜的。
救心丸的味道类似糖丸,他含了片刻,模糊的话语从指缝间漏出来:“我好得差不多了。”
姜糖收回手,晃了晃袋子,笑得像朵绽放的桃花:“我准备了许多,要不要再来一颗,巩固一下。”
闻镜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他对食物一直很挑剔,救心丸甜得发腻,有些嫌弃地蹙了下眉,“难吃,不会疼了。”
“说什么呢。”姜糖故意道,“药哪有好吃的,嘴巴挑,也不能在这时候挑剔。”
她又捏了一颗,往他嘴巴里送。
他锢住手腕往外推,她拼了力向前送。
闹了好一会儿,最终,姜糖取胜,给他吃下了两颗救心丸。
闻镜神情恹恹,瞅了她一眼,这就是她报复他的手段吗?
真是幼稚。
他扶着额头,不吭声了。
怪鸟虽已解决,可线索却未查出。
回到正事上,姜糖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怪鸟是恶意形成,除了我与你有过矛盾,还能有谁啊?”
和一竹?
之前她都没见过闻镜,姜糖想了想,率先将她排除了。
又或者,黑暗里隐藏着其他的修士,恰好是他得罪过的人?
姜糖的脑洞开始发散,把猜测说出口。
闻镜摇头,望着她的目光,带了些缱绻的意味。
“我相信全世界的人伤害我,也不会相信是你。”
此话一出,姜糖心底为之一震。
他的信任,令她不知所措,她都怀疑是自己,却得到了他无条件的信任。
这份心,满满溢出。
她展开大大的笑容,一把扑到他怀里,小小声说:“我也是,我相信你也不会伤害我。”
无声的黑暗里,两人静静抱了片刻。
姜糖抵着他肩膀,突然想到,她的气愤,想要折腾他一番的心思,早就在他不动声色的攻略下,悄无声息地沉寂了。
她喜欢的人,让她怎么能忍心,再次伤他的心呢。
第七十三章 想和你一起长大
沉寂的幽暗, 和一竹沉默地看他们相拥。
美好的时刻,并不属于自己。
这时候, 突然想起了容景,现在的他会在哪里?
大概是躲在不易发现的地方,像只小兽舔舐伤口。
和一竹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她没打扰两人,站在原地,神色始终很平静。
直到一声尖啸打破寂静,三人同时抬头望去,刚刚化作灰烬的怪鸟渐渐显出身影,两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住姜糖和闻镜。
“又来?”姜糖松开手, 从他的怀里出来, 恼怒地蹙眉,“这怪鸟还缠上我们了。”
杀了一次又一次, 化成灰了仍旧阴魂不散。
太可恶了。
再不多话,她顺手抽出闻镜的剑, 挥手一劈, 顷刻间, 怪鸟斩成两段。
不到一秒,又变作了两只鸟。
豆大的眼珠流露出讥讽的意味,令人看了,忍不住握紧拳头。
姜糖不打算忍耐, 像砍西瓜那样,砍砍砍。
眼看就要朝着打僵尸的无尽模式发展,下一刻, 闻镜终于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了几笔,模糊可见是一种看不懂的图案。
落下最后一笔时, 水膜般的结界包住两人。
和一竹被排除在外。
她怔楞了下,似乎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眸泛出水意,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师姐呜呜……”
“你怎么回事?”姜糖拽住他的袖子,干着急,“快让师妹进来。”
闻镜任凭她拽,不为所动,冷冷地看和一竹。
被他冰冷的目光所震慑,和一竹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发着抖,像极了孤立无援被同门抛弃的可怜人。
三人僵持着。
怪鸟目的明确地冲来,似乎没有灵智,不停怼结界,撞出一圈圈的水纹。
鸟头染血,它怒声咆哮,对结界里的人誓不罢休,却未曾回头瞧一眼和一竹。
渐渐地,姜糖拽着闻镜的袖子,察觉到不对劲了。
怪鸟缠着他们不放。
为何独独不攻击和一竹?
一个不愿相信的猜测,浮上心头。
姜糖抿紧了唇。
闻镜收回了冰冷的目光,与姜糖对望,缓缓开口:“你明白了?怪鸟不会攻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