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转头，看见了顾西城。
他左手臂的位置搭着外套，只穿了白色衬衣，袖子的口子解开往上折叠，露出一小截骨节分明的手腕，他垂眸，眼睑上投下弧形的阴翳，视线落在她的“杰作”上。
入户电梯打开，顾西城便闻到了空气里的异味，就像是焚烧塑料的味道，刺鼻辛臭，味道的源头，从厨房里传出来。
像是火灾现场。
他走过来，林知意正背对着他，一只手臂搭着料理台，对着一盘不可名状的黑色物体沉思。
林知意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下，企图遮挡现场，心虚问：“你怎么回来了？”
“方便救火，”顾西城看着她，没什么情绪但并不妨碍他话里的薄薄的讽意，“在你烧了我的厨房之后。”
“我没烧厨房。”林知意皱眉反驳，但明显底气不足。
顾西城目光掠过她身后的那一片狼藉，跟爆炸现场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要感谢你了？”
林知意低着头小声，手捏着衣服，“那倒也不用。”
声音细微，但也不是听不见。
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她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林知意此地无银三百辆的遮挡平坦的肚皮，有些难为情的咬唇，低着头的视线里看着那双朝着她位置的皮鞋转了方向，一冲动道：“等……等一下，那个，顾先生，您会吗？”
皮鞋停住。
但也只是短暂一两秒，随后继续往前，背影料峭的像是一棵冷杉。
“你做梦。”
顾西城冷淡的声音投掷过来，剩下的那句话都不用说，他就已经掐断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完，他直接上楼。
林知意仰头，已经开始懊恼，早都直到答案了还自取其辱的问一句，她一定是饿昏了！
第8章 学习 我想考个大学
林知意沮丧回到厨房，因为太惨烈，像是案发现场。
最直接的“受害者”躺在白色的餐盘里，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的了。
她吸了吸鼻子，拿了抹布清理干净，想着结束后凑合着吃点水果。
刚收拾干净，门铃却突兀响起。
林知意踩着拖鞋小跑过去，从可视门铃里看见的是秦助理，她没多想直接打开门，正想告诉他顾西城在二楼，他却递过手里的东西。
从打包盒透明的盖子看过去，这里面，是食物。
她抬头。
秦助理顶着半年不变的脸，语气冷硬，“给您的。”
顾西城让他送来的？
这一点不用质疑，除了他谁能使唤秦助理，她开始认为顾西城没有表面那么差劲。
“顾总让我给您带句话，”即便站在门口，秦助理也还能闻到焦糊味，厨房里有多惨烈可想而知了。
“嗯？”
“为了房子里三个人着想，请您远离厨房。”
林知意：“……”
刚才只是错觉，他只是惜命。
不忿归不忿，食物是无罪的，她将打包盒逐一打开，欣喜的就像是拆礼物。
饭跟菜都看的出来是出自不菲的饭店，就算是打包对装盘也有讲究，总共五道菜，每一道菜都很合她胃口。
吃人的嘴软，她向二楼紧闭的卧室投递了个眼神，无声说了句谢谢。
*
采访一经播出，果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林知意失忆也直接登顶热搜。
关于她失忆与否也有多种声音，粉丝这边是正向的，更多是心疼。
“都失忆了，姐姐肯定伤的很重，她这么快就回归，太让人心疼了。”
“难怪姐姐回归后感觉就不太一样了，她竟然笑了！从飒姐变成甜妹了吗我好爱！”
“姐姐不怕，我们陪着你！”
更多是黑粉。
“笑死人了，出个车祸都能整个失忆，当自己是演偶像剧呢？”
“我宣布林毒妇正式进入演员圈，没她主演我不看，真心服了。”
“就看着她一个人舞，当我们都是傻子呢，看她玩出什么花来。”
也有路人，褒贬不一，说什么的都有，倒真将前面的关于林知意的争议都抛在脑后了，茶余饭后的话题都落在了戏剧性的失忆上。
这些争议林知意没空去了解，她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时不时的商演站台排练，以及为明年高考准备。
只有方圆气愤，恨不得把挨个喷她的评论口吐芬芳一遍，但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反过来被黑粉骂成了筛子，气到发抖，两个人视频时吐槽，“这些人要是靠嘴赚钱，早都已经富甲一方了，一个个的，是不是光长了一张嘴了，说话也太难听了。”
“别生气，我就是这么被骂着过来的，还没多少天呢，我现在都习惯了。”林知意反过来安慰她。
方圆拧眉，“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开始胡乱的喷。”
聊天这时间，她已经做完一篇英语阅读，“时间久了就了解了。”
“林知意是真的回来了。”方圆看着视频里低头做试卷的林知意，恍惚间就像是真回到高中时代，她学习不用心，走神发呆是经常的事。
有时候中午野出去跟男生混在一块打球，直挨到上课铃后才抱着球往教室赶，她窜到教室就看到她位置边的林知意，她就低着头，看课本，身上是与生俱来的能让人安定下来气质。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吴妈跟林知意已经打成一片了。
吴妈进了书房送上果汁，瞥见她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娟秀的字迹，又多看两眼，“要是我孩子有你一半的自律，那我可不用发愁了，指定有出息。”
林知意说了声谢谢放下笔，握着果汁咕噜喝了一口。
“有时候看着你累的都心疼，我是个粗人不太懂，你说你现在挣的钱也不少了，怎么还会想着重新念大学呢，多辛苦啊。”吴妈问。
“大概就是想弥补遗憾？”林知意轻笑，也没深说。
她不喜欢在镁光灯下的生活，一言一行，喜怒哀乐都被人拿放大镜看着，吃什么吃多少都做不得主，不适合她。
吴妈弄不懂的她的想法，“也挺好的，看着你就像是看着我闺女，就是我闺女成绩差，家里其他小孩也不行，没人带，成绩差的不行。”
这本是一句无心的抱怨，林知意去突发奇想得到灵感。
她不确定行不行，脑海里想了一个雏形先记下来，等明天见了陈铭再说。
吴妈送完果汁就该睡了，打了招呼下楼。
书房很大，几面墙的书柜上被摆满，她进来时看了，还惊讶顾西城有收藏初版的喜好。
自从上一次过后，顾西城就没再会过来了，吴妈也说他是不常回来的，即便回来也是深夜，书房也一直是闲置状态，她就拿来用了。
这里安静，适合学习刷题。
*
从办公大楼出来，已经是深夜。
街道上人少，只有零星几个加班的职员朝地铁的方向走，不远处的巨幕上换了新的广告，是林知意拍的汽车广告，失忆前拍的。
她穿着飞行夹克，下身搭着紧身牛仔裤，少了点妩媚多了份英气跟野性，她打开车门低身坐在驾驶位置，镜头给了她手的特写，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手指上空荡荡，甚至看不出来带过戒指痕迹。
特写从手变成了脸，她侧脸很好看，轻扯的红唇，有蛊惑人性的本事。
顾西城移开视线。
车在这时候开过来，秦助理下了车打开车门，司机转过头问：“顾总，回哪？”
他住的地方有几处，都不怎么长住，一个月能有几次，一般是工作结束后从远近决定。
“半山别墅。”顾西城道。
“好的，顾总。”
顾西城从停车场进了入户电梯，这一次没有了糊味，客厅的灯是关着的，漆黑一片。
他打开了灯直接上楼，到了卧室时才注意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光从门的位置倾斜，照亮了一小块走廊。
顾西城走过去，看到伏在书桌上的林知意，额头上的位置，还别了一个笔盖，防止碎发往下掉，但即便这样，几缕碎发还是落在额头上。
身前铺着张试卷，她带着耳机，手里握着笔，隔一会在纸上写几笔。
“你在干什么？”顾西城破天荒的主动开口。
林知意抬头，跟他的视线对上，愣了几秒后拿出手机摁了暂停，她眨了下眼，“没什么。”
她企图拿书盖上，但卷子太大根本遮挡不住，其实拿来遮挡而已没用，她手边的书是五三。
顾西城视力2.0，能看见，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字字清晰，这书他前面也见过，在吴妈弄错以为是他的包裹时，他当时让吴妈丢掉。
吴妈没丢，在林知意手上出现了。
即便两个人还在婚姻存续阶段，但林知意总觉得自己像是寄人篱下一样，她觉得是自己借用了他的书房让他不悦，便道：“我没乱动你其他东西，你放心，我只是过来，过来学习。”
“学什么？”顾西城重复。
那语气落在林知意的耳朵里就像是在问：你高中就辍学了，学什么？
林知意感觉自己像是被审问，但是两个人此刻认知上的年龄差又不得不让她将顾西城看作是长辈，她老老实实回答，“我想考个大学。”
“……”
顾西城无话可说。
他差点忘了，现在林知意只记得自己十八岁，读高三，高三学生，准备考大学再正常不过，但她也该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位置。
失忆前后的林知意，差别大到像是两个人。
“为什么想考大学？”
“因为我没上过大学。”
“你多大了？”
“上大学不分年纪，有些名校保安都能考上念书，我二十五岁在里面还算年轻的。”林知意试图搬出读书时那些杂志里出现的励志人物，以证明自己不是异想天开。
“……”
顾西城再一次沉默。
“随你。”
他丢下两个字回了卧室。
顾西城让秦助理查了林知意近来网购的清单，半个小时后给他发来要给截图。
放大一看，全是书。
《高考蝶变》
《教你九十天逆袭高考》
《高中三年，我的人生开始》
……
第9章 老宅 你就是个骗子
上午有杂志拍摄。
化妆时，林知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铭。
她的粉丝不少，大部分都是青少年，正要高考的学生应该也不少，她希望征集出这个群体的粉丝，限制一定的数量，她带头一块学习。
还没说完就遭到了陈铭的反对。
“你这样就太孩子气了，虽然你的初心是好的，可这样难度有多大？不同的孩子情况不一样，你怎么带？”陈铭顿了下，他看到林知意最近空余时间刷题，只当是一时兴起，毕竟都已经做到了顶流，谁还会重新做起？
“这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但牵扯了学生问题就可大可小了，你现在的形象已经很差了，经不住折腾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恢复身体。”
“……”
陈铭三两句就给否决了。
她的提议扼杀在了摇篮里，搁浅起来。
杜若三个人出来喝饮料，忍不住笑，“失忆又不是降智，怎么林知意现在变蠢了，真是不能做个正常人了。”
“等恢复记忆了就好了。”段芸道。
“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只希望她别蠢的连累我们。”杜若撑着天台的栏杆，往下看，车辆小的像是模型。
方子伶背靠着，捏着吸管搅动着水果茶，“我倒是觉得她现在挺好玩的，比以前一声不吭的样子有趣多了，没那么讨厌了。”
杜若瞥她一眼，“怎么回事，你可是最讨厌她的。”
“还不能让人变了？”方子伶反问，笑了下，带着饮料走了。
杜若盯着她的背影，眉头微皱。
方子伶从天台下去，到了化妆间，递过一杯水果茶，“诺，给你的。”
林知意从卷子里抬起头，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来，“谢谢。”
“你不怕我下了药？”方子伶大咧咧一笑，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看着她笑。
“不怕。”
说完，林知意撕开吸管包装，插进杯子里，喝了口，水果的甘甜与酸味一起涌入味蕾，清爽冰凉。
“我现在还挺喜欢你的，比以前好多了，好歹有点人味儿了。”方子伶随意靠着化妆桌，团里的三个人里，她一直跟杜若走的近一点，但也只是相比较而已，杜若城府深，待在她身边总有些发毛。
段芸太老好人了，她受不了。
剩下现在的林知意只记得自己十八岁，偶尔憨憨的，像是个半大孩子，单纯的挺逗。
林知意笑，“那我要谢谢你吗？”
“倒也不用。”
摄影棚搭建好，她们被叫去拍摄。
场景里放着几个立方体，林知意坐在其中一个，方子伶在她身后，伸手搭着她的肩膀，以前肢体接触时全靠演，现在要自然很多。
拍摄空挡时，方子伶问：“你觉得老板怎么样？”
“哪位老板？”
“还能有谁，我大顾总啊，当然，也很有可能的是我未来老公。”
提到顾西城林知意就想起她被书房见到的样子，一向冰冷的脸又多了一种新的情绪——不认可。她想了想，很勉强道：“不错。”
“什么叫不错啊，那是相当不错。”方子伶纠正她，“你觉得他会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