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极有眼色笑着的立马让人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大阿哥几个:“……”
“这留声机,其实就是将一张金属箔裹到一个带螺纹的管上,然后……”
除了留声机外,就是胶片放映机,其实同上回七阿哥寄给她的差不多,只是将原本只留了一个小孔供一人独享的东西,改为了用灯光照射胶片,将其投放到大屏幕上,让人共享。
冷星废了好一会功夫介绍完,又道:“汗阿玛,小七还拍了不少海上的景色,汗阿玛看看呀。”
康熙正是对着电影之物感兴趣的时候,点头允了,七阿哥便上前换了一卷胶带装进去。
新的电影场景之恢弘壮阔,比之方才要更叫人震撼,一望无际的大海很容易让人感慨自身的渺小,而有一种眼前的烦恼困境都不过尔尔的霍然开阔的释然放松。
但这样的美丽平静并不长久,很快观影的几人又紧张的悬起了心肝。
“那是什么?那是鱼?!”康熙看着电影中的一幕,不自觉握紧了把手,“如此大的鱼!”
“这鱼比船还大!”大阿哥惊叹的声音里透着恐惧。
三阿哥脸色白了白,这样的鱼若是掀浪,只怕能打翻不少普通渔船去。
太子和四阿哥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那大鱼果真跃出海面掀起了怕是有三丈高的巨浪,几人看得俱是心里一紧,不自觉的身子后仰躲了开去,而后反应过来这只是电影后,也是惊魂未定。
“乌西哈,朕不是说过了,风浪不平,不必急于回京。”康熙心里一阵阵后怕。
冷星回道:“这就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呀。”
风平浪静之时居然也有如此危险,康熙看着电影里记录的海上情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怪罪了,乌西哈能够平安无事的归来,已是侥天之幸。
当冷星解了禁足令,并且笑容满面的回到户部当值的消息传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魔幻了。
“这、这怎么能这样!”被冷星打上门并告状无果的受害人们难以接受。
但这事同前头金价的事不同,前头是政事,可这会这个,主子打奴才,打了也就打了,难不成你还能打回去。
尤其是当日还传出纳兰明珠送了一匣子珠宝到长公主府上赔罪的消息,明珠大人尚且如此,一众受害人哪怕恨得咬断了牙,也只能和血吞下了。
“二公主竟得宠至此!”被康熙选中然而并不符合冷星要求的□□衮战战兢兢,又为这背后的利益举棋难定。
满京城的相关人唯有一个,心情与旁人格外不同。
“这是什么?”张廷玉看着冷星递过来的小盒子,是真的喜出望外。
“生辰礼,”冷星笑着解释道:“提前给你是因为你日常就用得上,这是手电筒,虽然电不怎么经用,又不能充,但你用完了去学会重新买一块就成,这样你早上就不用蹭别人的灯了。”
她也不用早起了。
张廷玉轻笑一声,低头珍惜的收下盒子。
“我原本是想送二公主一瓶醋的。”张廷玉温声道。
“嗯?”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冷星没懂,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送她东西,还是一瓶醋。
“我这次扈从皇上去了科尔沁,一直想着要给二公主带什么土仪回来。”张廷玉笑着解释道。
“然后呢,你准备送醋?”
张廷玉将手伸进袖袋,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到冷星手里,“牛肉干。”
冷星弯眸笑了起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于这样的细处被人惦记着就很开心。
“醋呢?”
张廷玉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此次塞外之行,皇上似是有意为公主择一额附。”
“哦,”冷星笑着拖长了声音应道,然后倏地转身往宫里走。
张廷玉吃了一惊,赶忙追上前问道:“公主这是去哪儿?”
冷星转头,理所当然的道:“告诉汗阿玛我要你做我的额附呀。”
“公主,”张廷玉哭笑不得,心中却堆叠起一层又一层的感动,叫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低沉起来,“公主,这么说对你不好。”
虽然他原本想过这是最便宜的法子,但如今却是舍不得了。
“世人对女子多苛刻,这婚还是由廷玉去求吧。”她的心思坦荡纯粹至此,他也应当回应她同样的认真和纯粹。
“也行,就是我们都太小了,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至少还得等一年。”冷星认真的说道。
“公主,”张廷玉啼笑皆非,只好笑着又唤了一声制止她说下去。
两人私谈婚嫁已经是于礼不合,再说什么身体、发育的,话题就过于敏感而叫人难为情了。
“公主,这手电筒既是廷玉的生辰礼,那可否让学会待廷玉生辰之后再开始售卖。”张廷玉干脆另起一个话题。
“当然可以呀。”毕竟都是她的人了,当然要宠着。
张廷玉笑着点了点头,他会主动向皇上坦诚心意,主动向皇上请求赐婚,但在此之前,也不影响他使用一些手段减少阻碍。
朝里总是不少新热闹,次日一桩新鲜事,因着主人公之一正是如今议论的中心人物二公主,所以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朝廷上下。
“二公主送了一不用点火的照明之物给张廷玉。”
事情本身是如此简短,但传着传着就被丰满为“二公主特地为张廷玉发明了一物,免他早朝无灯之苦。”
引申意义便是二公主也有意于张廷玉,只是这话没人敢明说。
□□衮听到了消息,也同样品出了其中暗藏的意义,他问奴仆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出殡?”
“钦天监定在了下月。”
□□衮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决断,“去打听打听,各地来参加才艺比赛的美人都住在哪一处。”
“是。”下人领命而去。
“十月,”□□衮看着奴仆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忽而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要结亲而不是结仇,在二公主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凑上去,只怕是十死无生。
“十月,”公主府里,冷星叫来了法保、心裕一众人,也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先皇后落葬,咱们的总决赛就能开始了吧?”
法保摇头道:“不好,再等上两个月,十二月吧,正好是年底,也热闹。”
心裕宽慰道:“有电影在,咱们哪怕中间隔上一年,也必定能惊艳世人。”
冷星瞥着他没有说话,她要惊艳世人做什么,她是想自己看热闹。
“唉!”冷星又叹了一口气,算了,等着吧。
但这回冷星没有想到有人比她还要大胆。
十月初十日,伊桑阿和阿兰泰等十数名大学士与学士联名向呈上折本。折本称谏议大夫黄六鸿弹劾候选县丞洪昇、赞善赵执信和候补知府翁世庸等人在孝懿仁皇后丧期,在洪昇的寓所观看其著作之《长生殿》演出,触犯“大不敬”罪。*
康熙果然大怒,将几人革去国子监监生籍,并发回乡里。
冷星听罢想了想,她放的那电影不是娱乐,是证据,嗯,是证据。
康熙的大怒加先皇后的出殡,叫京城难得安静了两个月,直到日子滑到了十二月,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
是真热闹,一出接着一出的热闹。
先是内大臣索额图疏报已与沙俄完成立约,不日回京;再有五阿哥同八阿哥回京过年;而后是才艺比赛的决赛开始,和那新鲜的电影;再然后是虽未宣旨,但几乎暗定的二公主额附同扬州来的牡丹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被二公主瞧了个正着。
其间详情如何并未传出,不过二公主的评语却还算风趣委婉的证明了确有其事。
二公主言,□□衮颇为豪爽的,第一次见面就让她见到了他的真性情。
但众人不知,还有一更为‘文雅’详细的十六字评语被众阿哥面红耳热的死死捂住了。
不到一个月,接连的热闹事已经叫人目不暇接,但偏偏就在众人以为终于有了个尾的时候,又连上了一桩新的。
第126章 “求婚” 赐婚的代价。
张廷玉奏请皇上赐婚。
从皇上看了折子便传他过来到这会, 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终于康熙批完了剩下的折子,挥手将闲杂人等都遣散了出去,只留了梁九功一人在内伺候, 除此之外便是跪在殿中的张廷玉。
门窗紧闭, 帷围重重,屋内光线暗沉, 气氛凝滞沉默,然比之更叫人恐惧紧张是面沉如水的康熙。
砰!
一声巨响打破沉默, 茶碗在张廷玉身边砸开, 茶汤茶叶洒了一地, 沾湿了张廷玉的衣摆。
梁九功被康熙的突然发怒吓得生生打了个哆嗦, 却见被砸的张廷玉跪在殿中面不改色。
康熙眯起眼睛,面上沉怒更重。
“就你, 你觉得你能配得上朕的乌西哈?”康熙语气冷嘲刻薄。
张廷玉也不顾面前地上淌着的茶汤,结结实实叩了个头,“微臣自知身份卑微, 配不上二公主,但微臣是真心爱慕公主, 还请皇上念在微臣一片真心的份上, 成全微臣。”
“呵, ”康熙冷嗤一声, “真心?你的真心就是算计得满朝勋贵无人敢娶朕的乌西哈?”
前面□□衮的事闹开, 有的人只当热闹看, 但更多的人却是由小见大瞧出了门道。
□□衮为何进京, 够得上身份同皇家结亲的人都是知晓的,□□衮自己自然也知晓,二公主又有那样的‘名声’在外, 他公然在京城嫖·妓,几乎是明摆着不给二公主面子。
二公主可不是好性子,没见固伦淑慧长公主身为长辈,都吓得当日就带着□□衮登门赔罪,但二公主半点没生气,俨然是将他当做了如法保、心裕一般的同好,这样的‘朋友’平常一起玩可以,但作为未来的额附却是不可能的。
开始冷星还不知他们来道什么歉,而后在固伦淑慧长公主暗示□□衮为进京时,冷星这才恍然,随即便言明了她是要‘干净’的。
再往回想想,□□衮为何会做出如此色令智昏之举,前头,张廷玉得了一照明的手电筒,独他一份,是二公主特意让人为他做的。
张廷玉倾慕二公主早已不是新鲜事,联系此事便知,许是张廷玉精诚所至,如今已同二公主两情相悦。
二公主既然心有所属,再许旁人,必定心不甘情不愿,再有,一个‘干净’便几乎能剔除满京城里所有与二公主年龄相当的勋贵子弟。
所以,这么一桩二公主不愿意的婚事,即便皇上指了婚,那得到恩宠的人也得好生想想自己是否有那个命受。
不说平日里的冷待责骂,也不说二公主督造军舰,手里有多少军·火·枪·支,只二公主小时候研究疫苗时,可是曾放话要用天花作战灭敌的,这样的狠人到时候给你下个毒投个药,悄无声息的就能要了你的命,你还无处诉冤。
于是乎,冷星的婚事成了难。
各家子弟,那优秀能干的,是要支撑门庭的,各家里哪里舍得那他的性命去换水中月般的富贵,而那些才干平庸的,不说他们的长辈舍不舍得,康熙首先就看不上。
满朝上下,身份合适,‘干净’,自身又有本事才学的,数来数去,竟只剩下张廷玉一人。
“朕真是小瞧你了。”康熙这话说得平淡,却是真动了杀心,一步步做成如今局面,他不知道在暗地里谋划了多少年。
“皇上,”张廷玉坦诚道:“臣暗慕公主多年。”
康熙眯着眼看向他。
张廷玉双手扑地,头深深的低垂,虽看不见神情,但字字句句极是恳切,“微臣六七岁时初见公主,公主曾戏言微臣长得好,往后要嫁给微臣,当时微臣被吓坏了,却也不知怎的,就记到了心里去。”
张廷玉语气又怀念又甜蜜,又带着淡淡的苦涩,显然是用情至深的肺腑之言,“微臣扈从公主南巡,路上公主的一言一行,无不叫臣耳目更新而钦佩心折。”
康熙沉着脸没有说话。
张廷玉接着道:“后来,微臣日渐长大明事,已知晓微臣与公主的身份之别宛如天堑,但世事兜兜转转,康熙二十六年乞巧节,臣与公主于城外的一寺庙内偶然再遇,当是时,臣碰巧听到二公主与三阿哥言婚假之事,二公主言不能接受未来额附有别的女子,觉得自己婚事艰难。”
张廷玉抬头看向康熙,语气卑微苦涩,“臣当时想着,哪怕多一分可能也是好的,所以臣再不让丫鬟近身。再后来,游乐园开园,开园之日恰好是臣的生辰,微臣心中再次动摇,暗道或许是天赐的缘分。”
“再后来,在大阿哥的府上……”张廷玉一通诉衷情,连梁九功都感动而感慨了,康熙还是一言不发。
他说得再真挚动人,他也并不全信,不是觉得自己的女儿不够好,不配有人如此真心爱慕,苦恋多年,而是乌西哈的婚事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了。
就好比他自己,后宫的情爱纠葛几分真几分假,不是他不好,而是万人之上的背后是数不清的利益好处。
康熙沉声道:“依你所言,你爱慕乌西哈,只是因为乌西哈本身,而无关她的身份地位?”
“是。”张廷玉深深的将额头抵在地上。
康熙看着张廷玉沉默了片刻,忽而缓声道:“要朕成全你也不是不可。”
“还请皇上成全。”张廷玉又重重叩了个头。
康熙慢声道:“乌西哈是朕最心爱的公主,其才干学识更是不输男儿,是学会的会长,也是星徽的创建人,同时还是宗人府的宗人,户部的尚书。”
张廷玉低着头,康熙每数一个,他的心就沉沉的落下一分。
赌一个帝王的慈父之心,到底还是太冒险了。
“你若愿意不要子嗣,一辈子只守着乌西哈一人,朕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