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
真是无妄之灾!
太子不动如山,便是再宠二姐,汗阿玛也不可能把他远远发配到荒岛上去。
三阿哥:……
就你嘴欠!
四阿哥坦然的回视着冷星视线,倒不怎么抗拒。
康熙顺着冷星的视线看了一圈,笑着摇头道:“他们身上还有旁的差事,你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康熙又点了五阿哥、七阿哥几个问了岛上的事,几个跟着冷星去岛上的阿哥都小小的露了次脸。
“娘娘,”宴会散去,荣妃身边的嬷嬷便赶忙劝道:“娘娘万不能听了德妃挑拨,她那话分明是想引着二公主与您离心。”
“本宫知道,”荣妃抚了抚鬓角,轻哼一声,“不过是眼红二公主得宠罢了。 ”
嬷嬷大松了一口气。
荣妃说完又叹,“本宫已经错过一回了,不能再伤了她的心。”
嬷嬷也跟着叹气,从前娘娘不是没有过让二公主多照顾三阿哥的想法,但这打算还不待说,只略微在行动上表现出一些,二公主就远着她们了,如今也就面子上不出大褶。
“娘娘,其实不用做什么,只您是二公主的额娘,三阿哥是二公主的同母弟弟,旁人就得顾忌着二公主。”
荣妃摆手打断了嬷嬷的开解,“本宫都知道,本宫只把她也当儿子看,就不会错。”
嬷嬷叹息着点了点头。
过了元宵,冷星便收拾着出宫了,不待她不含蓄的再次登张府大门,张廷玉就先支撑着病体寻了过来。
“你病好啦?”病没好怎么就出来乱跑,可冷星看他面色苍白凄苦的样子又实在不像。
“出什么大事啦?”怎么像是得了绝症一样。
“公主,”张廷玉拢了拢斗篷,“我们进去再说吧。”
冷星面色沉沉的点了点头。
听了张廷玉的来意,冷星觉得自己果真是不能多想,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都不行,竟果真是‘绝症’。
“绝了子嗣?不能生育?”冷星皱起眉头,眸底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廷玉苦笑着点头,“我自知有这样的隐疾,早该主动向皇上说明,同公主退婚,可我。”
张廷玉闭了闭眼,“可我实在不舍,所以想先来问一问公主,当然,公主不用勉强,子嗣毕竟是大事,若公主不愿意,我就去求皇上退婚。”
张廷玉敛下眸子,声音低落微嘲,“是我原也配不上公主。”
冷星抬眸看向他,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越发显得身材颀长单薄,外罩烟灰色的斗篷,除此之外,无一饰物,素净极了,配着清隽的五官,苍白的脸色,哀苦的神情,也可怜极了,是那种极惹人怜惜的可怜,尤其是他水光粼粼的眸子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
那眸子墨黑纯粹,泛着水光,里头只映着一个你,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冷星默默捏住手指,见鬼,穿成这样来说退婚,叫人怎么舍得!
“不退!”冷星重重点头,“你放心,不退。”
张廷玉先是欣喜,而后又迟疑蹙眉,“皇上那边?”
“我去说。”冷星此时有担当极了 ,这叫除夕夜上被扔到一边的三阿哥知晓怕是得哭。
张廷玉意外又感动的点头,他原本还想着怎么想法子让二公主不要隐瞒皇上此事,没想到二公主根本没想过隐瞒。
也好,二公主如今对皇上越坦诚无秘密越好。
冷星伸出手捏了捏张廷玉的手心,“你好好养病。”
康熙听闻了张廷玉的病情,果然立即便要取消赐婚,然而冷星却是坚持完婚,康熙勃然大怒,头一回对冷星发了脾气。
但没有哪个爱孩子的父母能犟得过自己的孩子,冷星连着在乾清宫守了三日,而后三个月,次次进宫又都必提婚约之事,康熙终于是叹着气松了口。
婚约照旧。
终于得到了康熙的承诺,冷星心头的怪异感却更重了,哪怕她已经极力让自己不要多想,但事情……
冷星小声的嘟囔,“还是太顺利了呀。”
从汗阿玛的赐婚到大玉玉生病绝嗣,在到汗阿玛要取消赐婚,再到她见此和汗阿玛应允,中间的不顺和拒绝,都好像是人为设置的挫折。
怎么说呢,就看起来好像是离着目标有千重山万重水,艰难遥远极了,但一伸手发现,这些个艰难险阻都是纸做的假象。
这里头只有大玉玉绝嗣算得上真正的困境和伤害,但这……偏偏不是赐婚一事的代价。
冷星眸色幽深,喃喃的又道了一句,“奇奇怪怪的。”
得到康熙的松口后,冷星并没有找到张廷玉分享这个好消息,而是径直回了公主府,而后准备着万寿节之后的远行,至于她和张廷玉的婚事,便是再快,内务府也得准备上大半年。
“公主。”冷星没去,张廷玉却主动寻了过来。
“嗯?”冷星神色淡淡。
张廷玉先是讶异而后眼底迅速的划过一抹了然,再然后便是真的慌了,是那种冷星从他的眸色里都能瞧出的慌乱,虽然他很快便又镇定而隐藏起来,但正是因为只一瞬,所以才格外的真而无法作伪。
“啧,”冷星幽幽的道:“有秘密呀。”
“公主,”张廷玉苦笑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想过她可能会察觉到什么,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偏偏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无法回头也不能说破。
“哦,”冷星拖长了声音点头,明显已经确认了什么。
“万寿节后我就回岛上。”冷星的声音很淡,也没有什么情绪,就是简单的陈述通知,但张廷玉的心却倏地悬了起来,是从未有过的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担忧。
不待张廷玉说什么,冷星便又淡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张廷玉缓缓起身,看着冷星,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不论我隐瞒了什么,但请公主相信,我求娶公主的心是真的。”
冷星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冷星随意平静的态度叫张廷玉心中惴惴,他深深的看了冷星一眼,复才拱手告辞。
瞧着张廷玉的身影不见,冷星这才转了转眸子轻哼一声,她当然知道他是真心的,不然何至于绝了自己的嗣,但是这种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的牺牲她可不提倡。
所以大玉玉应当受惩罚,但是这个代价很奇怪呀,绝嗣,汗阿玛希望自己因此嫌弃他?可若是汗阿玛真不愿自己嫁她,大可以不赐婚,但偏偏……
汗阿玛不希望自己有孩子?可他并没有让她喝什么药,所以准确来说是不希望自己同张廷玉有孩子?
因为什么?满汉不通婚?但他自己还有不少汉人出身的嫔妃呢。
冷星眉头紧皱,怎么想都有些想不通,但她大约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不自由。”
冷星今年大约是点了乌鸦嘴属性,刚说完顺利,万寿节前夕就传来噶尔丹兵侵喀尔喀的消息。
康熙勃然大怒,命内大臣苏尔达赴科尔沁徵蒙古师备御,命康亲王杰书、恪慎郡王岳希师驻归化城。*
震怒虽是震怒,但不过是被蝼蚁挑衅的不悦,康熙并未将噶尔丹的反叛放在眼里,所以京城的万寿节还是热闹而盛大的进行着,而万寿节后,冷星也照常的领着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回岛上。
九阿哥有些异议,“二姐,如今边境有兵乱,二姐雄才大略,怎么能不坐镇京中,为汗阿玛出谋划策呢?”
若是嫌京城没意思,去前线也行呀,九阿哥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迫切。
冷星被九阿哥这话捧得笑眯眯的,但是,“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岛上呀?”
九阿哥:“……不是。”
九阿哥强掩沮丧,他不敢老实答是,但又明确知道回答不是之后的结果。
“那我们就一起回岛上吧。”冷星的声音激动又兴奋。
果然,九阿哥的眉眼耷拉了下去。
第128章 “人心” 春雨润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把噶尔丹的反叛放在眼里, 反而将此次平判视为挣军功的好机会。
六月,大公主与博尔济吉特氏般迪完婚,七月, 张英调任礼部尚书, 张廷玉在户部连升三级,负责军中调度, 大额附般迪领兵参战。
除了照顾女婿外,康熙也没忘了给自己儿子挣功勋升爵位的机会, 康熙命大阿哥为抚远大将军裕亲王福全的副将随军出征。
七月癸卯, 康熙又决定领兵亲征, 震慑草原各部, 留太子在京监国。
除此之外,还有内大臣佟国纲、索额图、明珠、彭春等俱参军事, 阿密达、阿拉尼、阿南达俱会军前。*
如此精锐尽出,按说应是十拿九稳,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众人的预想, 先是康熙行到博洛和屯,劳累之下, 竟先病了。
康熙这一病来势颇凶, 人在重病之下自然想有亲人守在身侧, 康熙唯二最爱的两个子女, 一个冷星远在海外, 短时间难以召回, 一个太子却是就在京城。
康熙即刻便让人传旨, 让太子到行宫来请安。
京城里,太子接到消息却是神色不虞。
他虽不喜老大沾手兵权,但至少老大离京之后, 他能趁机将学会握在手中,只一个老三略微难缠些,但如今他监国理政,老三文人做派,虽圆滑,却缺乏锐气决断,他打压老三的势力不过是时间问题,偏偏这时候汗阿玛病了。
汗阿玛的身体一向健壮,是真病了,还是……不放心自己。
不过一个准格尔部罢了,何至于就让汗阿玛忧思劳累到病了?
太子心中有怀疑,见到康熙的时候面上难免就带出了几分,太子一向被康熙宠着,他自己是不觉得如何,但这对于一个病中思恋儿子的父亲、一个帝王和太子的敏感身份来说,却是伤心且惊怒的。
康熙心中沉怒,面上反而瞧起来精神了些,他抬了抬手,梁九功连忙近前整了整靠枕,扶着康熙坐正靠好。
康熙看着太子,沉声问道:“京里可一切都好?”
康熙的声音虽低沉缓慢,但没有一丝疲弱病态。
太子听罢,暗道果真如此,心中的不虞便一点点泛到脸上,甚至还带出了几丝被怀疑的不耐烦,以及委屈过后的愤懑。
“汗阿玛放心,儿子不是头一回监国了,各位大臣又都是极能干的,京里一切都好。”
康熙的眸色一寸寸冷了下去,声音却还是平和,“嗯,朕这里也一切都好,你回京去吧。”
太子皱起眉头。
康熙一直注意着太子的神情,见太子皱眉,眸色刚有些回暖,就见太子动作极干脆爽利的告了退。
康熙怔怔的看着晃动的门帘,好一会回不过神,而后整张脸冷得吓人。
他是病了才召他过来的,他让他走,他就真这么走了,他生病之时,自己亲自守在他床前,事事件件不假手于人,而如今自己病了,他竟然连多问一句也不曾。
康熙心里一阵阵的发寒,而后重重的闭上了双眼。
“确定是当日折返的?”张廷玉搁下笔,难得的吃惊。
墨言点头,“太子并没有遮掩行程。”
所以这事只要留心打听,甚至花点心思推算,就都能知道,只是怎么想就看个人了。
“应是皇上并无大碍。”墨言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神色带着些轻松。
虽然噶尔丹反叛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要命大事,但也是兵事,用兵的关头传出皇上重病的消息,到底影响士气。
张廷玉不置可否,只眉梢微微挑起,嘴角溢出丝笑。
墨言瞧了心里打鼓,“主子,奴才说错了?”
张廷玉摇头,“无事。”
此番皇上身体痊愈,只怕心上也会留下疙瘩,张廷玉想了想,打发了墨言下去,皇上如今才不过三十七岁,就算只活到五十,也还能再做十几年的皇帝,一天不容二日,这样的太子可算不得好差事。
再者,双方都已经生出嫌隙,又有大阿哥在旁虎视眈眈,给太子压力,其余阿哥也在慢慢长大,太子和皇上、和众阿哥的矛盾只会一天比一天尖锐,他便是什么也不做,太子的位置也难安稳。
张廷玉提起了笔,那丝极浅的笑意转瞬又隐于无,公主走前,他同她说了他的打算,可她,她又是什么主意呢。
她那样的性子,不做了这天下之主,往后,等新皇继位后,哪里还有她的自在。
到底是女儿家,重情。
张廷玉极轻的叹了口气,其实公主在意与皇上的父女之情、与众阿哥的手足之情这事,他不是没有法子解决。
公主虽重情,却也是干脆果决之人,只肖同她说了皇上让他绝嗣的更深一层的心思……
只是,张廷玉忽而又轻笑起来,她不表态,除了顾念亲情外,还分明是想故意折腾他,罢,左右还有的是时间,再看看吧。
张廷玉所思种种皆是暗涌,就大势而言,京师安稳平和,前线捷报频传,八月初,抚远大将军裕亲王福全于乌阑布通大败噶尔丹,噶尔丹上降表祈和。
然好事总连着坏事,噶尔丹之不敌是真,求和却是假,草原广袤,此缓兵之计一施,福全中计收兵之时,噶尔丹已领着部下在草原上逃得无影无踪,逃逸途中还折损了清军一名大将内大臣佟国纲。
然祸兮福之所倚,佟国纲战殁后,康熙对于母族优待的又厚了几分,除了佟国纲丧还之时,命太子及众臣迎之的哀荣外,还惠及了家族子弟,叫隆科多的仕途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战事休止,时间便转到了康熙三十年,这一年,冷星虚岁十九,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但冷星拒了。
“不着急,再过两年的。”冷星很淡定。
能多留女儿两年,康熙自然乐意,瞧着张廷玉的神情,既自得又同情,相比于张廷玉这个未来额附,女儿更爱重自己这个父亲,这一结论叫康熙有一种‘儿子’娶了媳妇没忘娘的隐秘欢喜。
康熙一高兴,张廷玉的仕途也顺利坦荡得很,只张廷玉瞥向冷星的视线,还是带上了那么一点小怨念,更准确一点——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