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知道星徽证券的公告栏里有即将上市的各家股票的介绍,便想要去那处细细看了挑几支好股,可一过去便发现,上头不仅有股票介绍,还写着已经上市的股票的实时售价。
星徽报社:一百零一文/张
皇家学会:九十七文/张
“这怎么少了三文?!”来人指着公告栏,发出了即将被宰杀的公鸡般的凄厉尖叫。
公告栏边站着星徽证券的讲解人员,那人微微歪头抖了抖耳朵,笑容一丝不变,显然已是业务熟练、见怪不怪了。
“这上头的标价,不是乱写的,都是最新的成交价,咱们公司为了保证客官们能掌握最新的价格变动,都是价格变动一次就更新一次的。”
讲解人员说着,拉着来人站到一边,用下巴点了点来人身后的方向,笑着安抚道:“您瞧,里头又遣人来更新价格了,您别着急,没准这次就涨上去了呢。”
从里头出来的贴价人员对着讲解人员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但来人明显被安抚了下来。
贴价人员面无表情开了锁,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贴住了其中一位数字,于是实时售价变成了:
星徽报社:一百零一文/张
皇家学会:九十五文/张
来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霎时跳脚而癫狂了,“老子信你个鬼,你给老子撒手!”
就这么一会,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又少了两个大钱,他可买了五十张股票呢!
来人说着,提起衣摆一路往柜台狂奔而去。
恐慌性抛售是很可怕的,尤其制造恐慌的是证券交易所的时候。
证券交易所亲自出手收拾一只股票,那真是好比裁判下场和选手比赛,降维打击都无法形容这之间的不公平,因为后者根本不能称为对手,说是前者的玩物或许更恰当些。
就比如此时,又一个散股持有者在柜台前被打破了心理防线,“不说写着九十五文一张吗?为什么不收我的股票?为什么!”
“客官,咱们证券所也只是做个中人赚个手续费而已,是想着赚钱的,不是给人兜底的。”工作人员也很为难。
“你想卖,也得有人愿意买,这交易才能成功,咱们所里虽说也会看着价格合适收一些股票,可今天,就这一上午,所里都为这学会的股票填进去一千两银子了,价格是一点没拉上去,反而卖的人越来越多,真撑不住了。”
陷入恐慌的股东哪里听得进去这么多,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卖出去,尽快卖出去,脱手,尽快脱手!
所以这一席话,他只听到了一句,“你们也收股票?多少钱才合适?我可以降价,我卖给你们!”
工作人员皱着眉,很是不乐意的模样。
股东自己就开始降价,“九十四文?不,九十三文!”
“唉,”工作人员皱着眉,好一会才纠结又不忍的道:“算我做善事了,你有多少股票,要是不多,我就收了。”
“不多不多,就一百张。”
“一百张!”工作人员又在股东紧张的注视中为难了好一会,才应下,“好吧。”然后迅速通知贴价人员去改价。
不是没有聪明人意识到任由这种恐慌性抛售发展的危害,可想要把股票拉上去,是要花真金白银的,而且数目不小。
三阿哥又惊又怕,“这些人都疯了么?咱们学会难道还能亏钱?他们怕什么?”
此时的三阿哥完全忘了自己也卖了一些学会的股票,转而买了星徽报社的,他不是因为害怕,却是因为利益,冷星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大家都见过,而且,越是早入股收益越高。
他当然相信学会的股价会稳步上升,可再上升,基数在那儿,也很难翻倍了,而新兴的星徽报社却是可以轻轻松松翻出三倍五倍,甚至像学会最初一样,翻个两百倍。
这巨大的收获回报比,从最开始就注定了星徽报社会更受投机者的青睐。
“太子二哥,当务之急是把股价拉上去。”四阿哥极力沉稳,声音也出现了一丝颤意,他们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遇到过,连想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这种仿佛全世界都背弃他们,都在和他们作对的孤立感。
太子绷着脸,声音发紧,“本宫知道。”
一箱一箱的白银从学会拉往星徽证券,然而星徽证券所里学会的股票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昨日刚得的一千万两银子流水一样的流进星徽证券,但学会的股价仍旧逐步下跌,最后以八十文收盘。
而这八十文也并不是学会努力的结果,而是因为星徽证券规定了每日最多跌百分之二十,所以,可以想见,明天星徽证券一开市,学会股票又会迎来新一□□跌。
“二十文,”太子喃喃着踉跄了一步,于普通百姓而言一张是跌了二十文,可于他们而言,是一股跌了八万两!
学会一日之间蒸发了八千万两市值,就因为他的错误决策。
太子的脸色迅速灰白下来,耳边一阵嗡嗡乱响,什么也听不见了,忽然像是有什么尖利的啸鸣刺穿他的耳膜,“噗!”
太子竟就这么双目直愣愣的喷出一口血来。
“太子!”
“二哥!”
索额图脸色煞白,三阿哥和四阿哥也是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快叫人,快传太医,不对,叫医生来,快,太子得尽快回宫!”
当晚,太子在被学会的医生诊断可以移动后,便被索额图、三阿哥和四阿哥领人迅速送回了宫中。
三阿哥虽然觉得不关自己二姐的事,但还是偷偷遣人给她送了个消息。
太子若是在学会出了事,汗阿玛必定迁怒,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也是当晚,冷星接到了宫内的传召。
想也知道,这个时候接到宫内的传召不是好事,尤其他们并不算无辜。
张廷玉十指翩跹又动作缓慢的替冷星系好斗篷的带子,微微俯身,温润低沉的声音在冷星耳边响起,“公主,明早吃百合莲子羹可好?”
冷星想了想,“我要吃延寿寺街西路建作坊的酱菜配百合莲子豆浆。”
“好。”张廷玉低声笑了起来,尾音带着宠溺的婉转和柔和,“我明早给公主带过来。”
第87章 星氏语 主谓宾全缺,但能懂。……
然而第二天一早, 张廷玉带来了延寿寺街西路建作坊的酱菜,冷星却没有从宫里出来。
冷星一入宫,便被人直接领到了太子的毓庆宫。
是时, 索额图正跪在太子寝宫的外间, 见到冷星来了,眉头紧皱, 难掩恼怒愤恨的看向她,于是冷星住脚了。
她走到索额图的面前站定, 正面且就近的接受并欣赏了会索大人的跪姿, 在索额图的神色经过短暂的不可思议后更加羞恼气愤时, 送上一个甜甜软软的灿烂笑容, 而后伸手,像拍狗脑袋一样拍了拍他的脑门儿, 笑容也带着股奖赏鼓励的意味儿。
乖,跪得不错。
索额图毫无偏差的意会了冷星的意思,片刻惊愕后, 双目双颊恨得充血,死死的瞪向冷星, 那模样, 要是换个没人的地方, 估计会立马上演一个激愤杀人事件。
但偏偏这里是皇宫, 他别说动手, 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怕惊扰了里头的皇上和太子。
索额图狠狠的闭了闭眼, 和着血吞下这怒这辱,直忍得索额图额头青筋暴跳,伏在地面的手指几乎都要抠进了地砖里去。
而冷星则背着小手, 抖了抖肩,步子轻快的往太子的寝宫而去了。
索额图见状,差点没步了太子的后尘,当场呕出血来。
系统:……
龟儿子越来越魔性了。
寝宫内,康熙坐在太子的榻边,正端着一碗汤药,一边喂着他,一边和他说着话,神情温柔关切,动作小心呵护,连声音也放得很低很柔,似乎怕声量大了再惊扰了他的宝贝儿子,一口一句的‘保成啊’哄着劝着太子。
而太子半躺在榻上,上半身倚着大靠枕,面色苍白憔悴,只有嘴唇因着药汁反而显出一种诡异的艳色,越发衬得他面色惨白,整个人连发梢指尖都透着一股子遭受了巨大打击的虚弱可怜。
三阿哥和四阿哥则像是两个后妈生的儿子一般,面带不安,陪着小心的站在康熙身后。
屋内还有两个太医,背对着冷星侍奉在太子的床前,那份小心谨慎,都不用看他们的神情面目,只看他们那几乎佝偻成九十度的脊梁便能知晓。
梁九功同样半躬着身子站在康熙身后,却是屋内第一个注意到冷星进屋的人,他脚下轻移,轻悄无声的迎上前来,亲自给冷星打起帘子。
梁九功低着头,嘴唇似乎没动,但却有极小的声音传入冷星的耳朵。
“太子吐了血,万岁爷心疼太子,这会心情不太好,公主小心些。”
冷星脚步一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梁九功只恭逊的微微一笑,便又谦卑的低下头,神色自然,仿佛什么也没有说过。
系统很感慨,【统也没想到你这人缘居然还不错。】
冷星眨了眨眼,软糯发问,【什么意思?】
系统觉得她不招人喜欢?
系统:……
所以你刚才为什么愣了愣?
【统是想说,你今天要小心应对。】
冷星撇了撇嘴,她并不喜欢这个提醒,太子就一定比她小星星重要吗?他弱他就有理了吗?
冷星甩手走进屋内,便见屋内郑重严肃中夹杂着脆弱依恋,脆弱依恋里又连着心疼怜惜,心疼怜惜中又夹杂着气恼愤怒,气恼愤怒下又暗生的紧绷压抑,紧绷压抑中又生出的脆弱依恋的大型情绪复杂场景。
冷星眸子转了转,抱着手站定。
好一副危险又温情的刺激场面,温情是汗阿玛和太子的,危险是除了他们之外所有人的。
她,小星星,危险了?
冷星的眼尾挑了上去,又缓缓的落了下来。
是的,她很危险的。
梁九功见小祖宗站着不走,就知道要遭,心里叫苦连天,偏生太子低敛着眼睫,似乎没有看到二公主进来,而皇上,皇上这会一颗心都扑在太子身上,又背对着二公主,估计是真不知道。
自己,自己又不敢唱名提醒。
梁九功去看三阿哥和四阿哥,期盼他们能提醒万岁爷,偏偏三阿哥看着二公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安心了些,又透着对二公主的担心,全然陷入了自己的复杂情绪里。
而四阿哥微微抿唇,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二公主和三阿哥,似乎在纠结为难。
为难什么呀!梁九功心里咆哮起来。
且不论太子是不是真有意晾着二公主,只但凡让二公主觉得自己被晾着了,这屋里就没人能讨得了好!
皇上是偏疼太子,但他是个慈父,对每一个子女都是真心疼爱,不会下死手处置了谁去,公主又是个脾气大的,必不会服软,两方直直对上,他们都得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又过了几息,四阿哥大约权衡好了,嘴唇微启,似乎打算提醒康熙,但显然,已经晚了,冷星挑着眉梢,说话了。
“这是,哪一位妹妹呀?”
三阿哥和四阿哥惊恐又难以置信的呆怔当场。
“咳咳,咳咳咳咳。”太子一下子呛了药,猛烈的咳嗽起来。
康熙连忙放下药碗,倾身将他揽在怀里,给他顺着背,“保成,慢慢顺气,慢慢喝药,别着急,汗阿玛在这儿呢。”
康熙安抚完太子,又皱着眉头恼怒的看向引得太子呛水的始作俑者。
冷星睁着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康熙,还毫无悔错之意的眨了眨眼。
康熙叹了口气,怒火肉眼可见的降了下去,“乌西哈,”康熙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保成生着病呢,你别逗他。”
逗?
三阿哥瞪圆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逗这么亲昵的词汇适合二姐和太子吗?
四阿哥愕然得嘴唇微张,汗阿玛这语气,竟连一丝火气都没有。
太子的也短暂的怔了一瞬,他被抬着送回宫中,汗阿玛担忧迁怒之下,把索额图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时,索额图字字句句道是二姐做局设计他,汗阿玛当即便让人宣二姐进宫,又把索额图骂了好一阵,打发到外间跪着,这会二姐来了,汗阿玛倒心平气和了?
见康熙的语气挺好的,冷星的气焰便也收敛了些,只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努了努嘴,“我是夸他漂亮呢。”
太子的长相确实不错,英俊端正,算是目前几个兄弟中长得最好的一个,运气也好,当初的天花没发到脸上去。
面若好女也确实是夸赞男子美貌的词,但,康熙抬手揉了揉眉心,谁都知道她这夸奖里头另有所指。
两位太医适时的提出告退,皇上明显要处理家务事了。
康熙淡淡的点头允了,顾自小心将太子放到靠枕上,又给他压了压被角,这才肃了神色,看向冷星问道:“你知道太子为何身体抱恙吗?”
冷星眨了眨眼,认真的反问道:“抱恙?太子难道不是因为怄得吐血吗?”
太子缓缓闭上眼假寐,她就非要这样,把他的脸皮揭下来,踩到地上。
三阿哥手足无措,张了张嘴又闭上,想劝又不敢劝。
四阿哥嘴唇合上又微张,这么短短一会儿,他受的惊吓的强度和频次比这两个月还多。
康熙也因冷星的直白愣了一瞬,但转瞬便强词夺理道:“不都是一个意思?气大伤身,太子伤了身子,病倒了。”
冷星默了一会,就在康熙以为她已经意识到说错话的时候,冷星认真的和他们掰扯道:“病了是身体素质原因,怄得吐血是心理素质的问题,太子这明显是心理素质的问题。”
康熙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乌西哈!”康熙低喝一声,提醒她适可而止。
然而冷星耸了耸肩,并没有被吓到,反倒是三阿哥和四阿哥被吓了一跳,两人齐齐跪倒在地,为冷星求情道:“汗阿玛息怒,二姐心思直爽,是有口无心的。”
“弱还不让人说了?”
然而当事人并不就阶下台,反而又如此嘟囔了一句,说是嘟囔,但那声量足够屋内所有人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