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听罢,笑着道:“虽然要离京一年之久,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什么好处?”
张廷玉笑道:“今岁万寿节后,最迟明年万寿节,皇上便会给公主官职了。”
“我这公主,哦,对,我这公主是爵位,学会会长,嗯,好像也没有品级。”冷星说完,诧异的瞪大了眸子,“感情我一直是虚的呢?”
“咳,”什么虚不虚的,张廷玉握拳轻咳了一声,“公主是超品爵位。”
冷星眨了眨眼,再超品,那不也是虚职吗?
张廷玉笑了笑,不与她纠缠虚实,只道:“这次应该是实职了。”
实职就是很大的好处吗,冷星不高兴的瞥了眼笑容温和到虚假的张廷玉。
张廷玉睫毛颤了颤,又慢慢的敛了笑,低落的叹了口气,“只是有一个不好。”
冷星挑眉,“哪里不好?”
张廷玉抬眸,凝望着冷星,声音低低缓缓,如泉水淌入山涧,十足的温柔惑人,“相思情苦。”
冷星:!
要了命了!
第94章 宗人府 【捉虫】公主入朝堂。……
康熙二十七年的万寿节, 格外热闹和盛大。
从进入三月起,先是学会发行新股以庆万寿,而后又有星徽报社、星徽航海并多家店铺发股上市, 中间虽然略有波折, 但在三月十九这一日,万寿节的正日子, 学会的股票也重新回到了一百文,一切欣欣向荣。
各家股票中又以星徽航海独领风骚, 除星辉公司占股百分之五十五外, 户部以重金及学会股票占股百分之十, 星徽航海成为皇商, 在十二个海外订单后,又接到了兵部八艘轮船的订单。
虽说内销比外售便宜了一半, 只卖了五百万两银子一艘,可那也是足足四千万两银子,买到星徽航海股票的人无不欢喜若狂, 星徽航海的股票应声涨到了一两五钱。
这是经济上的繁荣和狂欢,还有更加实物具体的便是全国各地的戏班子都来到了京城为康熙祝寿, 每条街、每家每户俱是张灯结彩, 富贵人家府前搭起戏台喜棚, 咿咿呀呀, 你方唱罢我登场, 蔓延出整条街、整座城的热闹喜庆。
然热闹之下, 也有烦心事, 各处的礼节筵席繁琐,且出不得差错,还有最关键的, 皇上的寿礼送什么?
冷星这一处是早就说好的,送康熙一成星徽公司的干股,既贵重,也很有诚意,但问题就是太贵重了,又带来了另一重麻烦,户部从月初得了消息,直算了小半个月,都没算明白。
星辉公司的一成原始股的初始价值便是五百万两,而星徽公司又占星徽报社、星徽航海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不算升值的部分,折算过来,也有五百五十五万五千两。
再有,星徽航海上市的时候,星徽证券收购了不少学会股票,那时在星徽航海的对比之下,学会的股价被死死压在六十四文,连水花都溅不起来,而且还根本卖不出去,要不是有跌停的幅度限制,学会的股价还能再降,至少当日在星徽证券场外的交易,不少是低于六十四文成交的。
不知道星辉公司当时是从场内还是场外收购的学会股票,总之结果便是星徽公司还持有五十股学会股票,折算过来,又是两百万两银子。
就这,还没有算分红,除此之外,星辉公司旗下还有月底上市的星徽证券,还在建设中的星徽娱乐、星徽商贸等等,林林总总,这价值根本无法估量,首先头一个,股票价格日日都是在浮动的,不算升值的部分,已经是往低估了再低估,就这么一路低估着,最后……
户部尚书鄂尔多最后报上来的价值也是,“大约在两千万两左右。”
康熙听罢,动作一顿,好一会没有言语。
鄂尔多垂着眸,心中也是思绪万千,这父女俩个真正是天底下最富的两个,皇上手里星徽公司股份估价两千万两,再加上学会的六十股二千四百万两银子,再加上内务府……
鄂尔多算着算着都不禁心神晃动,二公主近乎给皇上挣了个户部出来,不,应该说比户部还多,自己这户部尚书真该退位让贤。
皇上家资丰厚如此,公主也不逞多让,同样的一成星徽公司股份,加五十股学会股票,再加上一座价值两千多万银子的小岛……
鄂尔多轻轻缓缓的舒了口气,自己果然不适合管理户部。
康熙垂眸不语,礼部尚书麻尔图上前一步,喜气洋洋的禀报道:“皇上,今岁万寿节,除朝鲜、越南、沙俄、荷兰、琉球、暹罗派来使者贺寿外,法兰西、奥斯曼、莫卧儿、英格兰、西班牙等国也都派遣了使者送来贺表,以贺吾皇万寿之喜。”
众内阁大臣闻言,俱是一脸喜色,“皇上英明神武,威仪天下,我大清朝繁华昌盛,方有如今万邦来朝、八方来仪之盛况,臣等恭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转动着扳指,随意的抬手让众人平身,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郑重的同诸大臣说道:“朕想着荣宪公主这份才能,若只是囿于经商,倒是可惜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几个内阁大臣对视一眼,一时心惊而拿不定主意而不敢应答。
康熙垂眸道:“那些个奥斯曼、莫卧儿的,从前同我大清联系并不多,如今为何而来,我想你们也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可后宫不能干政,二公主毕竟只是公主。
大臣们碍着先皇遗训不敢多言,纳兰明珠却是个善于揣摩圣意又胆大的,试探着说道:“公主这份才干,呵,论才干,公主便是入内阁也使得。”
康熙垂眸不语,并无不悦之色。
纳兰明珠心惊肉跳,皇上竟真起了让公主插手朝政之心?!
纳兰明珠心惊肉跳着,心思飞快的转动起来,二公主入朝堂好是不好?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大阿哥呢?太子呢?太子必定是不愿的,大阿哥,大阿哥和二公主好似关系一直亲厚,可二公主是三阿哥的同母姐姐。
后宫不得干政,后宫不得干政是先皇定下的规矩,可这规矩的道理由来……先皇、先皇正经还不如已故的太皇太后、孝庄皇后。
再有,皇上乃圣明君主,又正当年富力强,膝下又有许多儿子,一个公主,即便有本事些,也不过锦上添花,难道还能翻了天去,唐之太平公主,野心勃勃,其母还是史上唯一的一个女皇帝,最后不也没能成功继位,更别提二公主根本无甚野心。
所以,好似并无什么不好,反而……太子骄傲得很,不是个能容人的,一个学会,太子便几乎和二公主撕破了脸,后来,又企图用让出学会来拉拢二公主……
呵,让一个本来就属于二公主的学会,太子这气魄、索额图这心胸,呵,纳兰明珠笑了起来,“说起来,若叫公主管理户部,只怕户部的银子能翻出好几倍来。”
康熙闻言,淡声道:“公主手里管着学会和星徽,几乎是管着半个户部了。”
户部大半的银子都去了这两处,以后大半的收益估计也要来自于此处,但这不是重点,户部管理天下税赋户籍,并不只是赚钱而已,皇上这话是不想公主去户部,但也透露出一个讯息,皇上果真打算让公主立于朝廷之上。
能进入内阁的,都没有死倔的,明确了皇上的心思,自然便是帮着分忧出主意了。
礼部尚书麻尔图道:“其实公主曾经周游列国,倒与理藩院颇为相得。”
康熙沉默不言,似在思考。
麻尔图接着道:“各国使者前来,除了为皇上献上贺表之外,还带来了购买意向书,轮船之事到底也不止是轮船,奴才想着,这样的事还是同朝廷商议比较好。”
康熙点了点头,“朕便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以后,这方面的交流少不了,所以他才想着要给乌西哈一个官职。
但,“理藩院棣属礼部,事多而繁杂,以荣宪的性情,恐不能胜任。”
麻尔图笑着道:“皇上说得是,是奴才思虑不周。”
麻尔图敛眸退下,这话又探出一个讯息,皇上确实是想让公主进朝堂,但又不愿意公主进得太深,从而能够滋生出野心、经营起势力,毕竟以公主同各国的联系,公主入职理藩院,理藩院的尚书根本压不住她。
工部尚书苏赫迟疑着说道:“奴才听闻公主于格物一道颇有研究,不若让公主入工部为官?”
康熙摇头否决,“工部是六部之一,荣宪毕竟是女子,不好。”
刑部、兵部、吏部三部尚书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在原地不动了,皇上这话还是顾虑着后宫不能干政呢。
连礼部和工部皇上都觉得太招眼,他们三部就更不用说了。
众臣大约都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便垂眸思索起来,有哪一处尊贵又不招眼,职务清闲又职位重要的官职。
想来想去,还真有这么一个,“宗人府。”
宗人府是管宗室内部诸事的机构,设宗人府宗令一人,左右宗正各一人,左右宗人各一人,皆是正一品,且皆由王公担任,身份尊贵。
同时,宗人府所属有经历司、左司、右司、银库、黄档房、空房、左右翼宗学、八旗觉罗学等部门,近乎就是一个小朝廷,其位更在内阁和六部之上,职位重要。*
除此之外,宗人府只管宗室成员,可以说是独立于朝政之外,公主入宗人府可以说是进入了朝政,但可以说是帮忙管理宗族事务,如此一来便在国事和家事模糊范围之间,既不招眼又足够清闲。
康熙沉吟片刻,眉头松开,允了。
于是热热闹闹的万寿节之后,冷星便得了一个宗人的官职,同时还有一个督造军舰的差事。
冷星把玩着官印,对于当官还是有些新鲜的,不过,“外头都闹翻了吧?”
张廷玉笑着祝贺道:“公主入朝当官,乃是大清朝的头一份,这是皇上允了的,皇上英明神武,开此特例,只能说明公主才干过人,至于旁的愚钝腐朽之人,管他作甚?”
虽然只是宗人府宗人,一个踩在模糊边界的官职,但,后宫不得干政的遗训已经打破,再慢慢潜移默化,众人的接受程度会越来越高。
冷星自然是不在意别人高不高兴的,她通常以别人的不高兴为高兴,所以这件事正常来说应该挺让她觉得新鲜有趣且高兴的,只是,“督造军舰,真要离京一年了。”
冷星的语气里有些莫名的低落和不舍,但她自己好似没有察觉。
张廷玉眼里盈出笑意,直抒胸臆道:“廷玉也极不舍公主。”
也?
冷星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瞬间恢复了以往和活力以及……没心没肺,“我只是想起来,还有两件事没做呢。”
第95章 不公平 二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二姐。……
一亿两千万两银子的订单, 两千四百万两银子的定金,装满了二万四千个大箱子,一船一船的运到京城, 运到星徽证券, 由星徽证券清点入库后,发给了存款凭证。
星徽证券的凭证能够带来的交易便捷, 以及生息什么的,在浩浩荡荡绵延了二十四里地的运银队伍下, 完全叫人分不出心神注意。
两千四百万两银子啊, 即便在星徽证券里早就听过比这更大的数目字, 但生生搬到眼前的, 却是头一次。
震撼,太震撼了。
百姓围在街道两旁看了一整日, 从黎明看到日落,都没有看到结尾,百姓们屏着呼吸, 比运银和负责护卫的官兵们还要紧张。
而伴随着紧张和忙碌,星徽航海的股票再次飞涨, 无限的接近二两银子, 若果真涨至二两, 那便是翻了一倍, 以星徽航海庞大的基数来算, 那便是涨了一亿两银子!
一亿两银子啊。
对比没有二公主的学会, 再对比星徽航海, 百姓心里都有数了,管它什么公司什么买卖,认准二公主那就错不了。
在这样的市场情绪下, 但凡带有星徽两字的股票皆有不同程度的涨幅,包括冷星任会长的学会股票。
太子站在街边的酒楼二楼,双手握着阑干,眺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运银队伍,双目定定,面容沉静,而手背的青筋却悄然凸起,暴露他不知下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内心的不忿。
同样不忿的还有索额图,“二公主领了学会会长的职,又当了个宗人的官,手底下又是学会又是星徽,一个女子,如此不安于室,难道还想把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比下去?”
目光定定的看得太久,双目有些干涩,太子微微抬头阖目缓了一会。
何止是文武大臣,二姐拿了股份,担了学会会长的名头,却没有回学会主事,但偏偏,自她认了个名后,学会的股票就涨了,太讽刺了。
不关文武大臣的事,是他,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如二姐,那上涨的每一文钱都好似扇在他脸上的巴掌,一掌一掌,声音响亮极了。
汗阿玛还给二姐封了官,一个公主,一个女子,竟也位列朝班了,汗阿玛是什么意思?汗阿玛也觉得他不如她吗?
索额图还在顾自不屑又恼怒的贬低冷星:“到底是个女人家,见识短浅,不过一些银钱而已,便如此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她也只看得见银钱了。”
一个公主而已,不看银钱也没别的可看的了。
索额图像是终于察觉到太子的烦闷,笑着开解道:“太子,您是太子,往后这天下都是您的,她挣再多的银子也都是替您挣的。”
见太子神色淡淡,索额图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大贝勒和三贝勒、四贝勒他们准备设宴替二公主送行,太子到时可要出席?”
太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索额图笑道:“老臣也认为太子应当出席,二公主这学会会长,说起来,还是咱们替她请下来的,这一步既然让了,这人情咱们就得拿到手里。”
太子瞥向索额图,怎么拿到手里?
索额图解释道:“二公主这一去便是一年,学会总不能没人主事,咱们前头那一步虽然退得、退得委屈了些,可正是因为这份委屈,这份认输,由咱们帮二公主主持学会,二公主不会太忌惮。”
毕竟,他们是她的手下败将嘛。
人对不如自己的人总是要格外宽容放心些。
索额图微微眯起眼,前头,学会的股票卖不出去,而后又连着跌停了两日,这事,若说二公主没有做手脚,他无论如何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