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想了想,“哦,小时候替汗阿玛给我送荷包的人。”
李盛没想到公主真还记得,连忙笑着点头,“正是奴才。”
冷星点了点头,让人给李盛看了赏,而后便坐在凳子上陷入沉思。
苏麻喇姑体贴的问道:“可要给公主准备纸笔?”
冷星茫然的看向她,准备纸笔做什么?
苏麻喇姑愣了愣,“主子不是在想经济政策的事?”
冷星无辜的眨了眨眼,她休息时间为什么要想工作?
苏麻喇姑:“……”
次日当太和殿举行传胪唱名时,公示殿试名次的大金榜也张贴在了长安街宫墙之上。
这一天热闹极了,宫里的典礼还未结束,一甲三人也还未开始骑马游街,街上便已经挤满了人,那些个能欣赏状元风姿的酒楼茶铺的包间雅座更是早早就被人预定了。
冷星没有丝毫准备,却站在了最好的位置,状元楼的春风阁。
“大玉玉挺有自信的嘛。”冷星推开雅阁的窗户,看向已经人挤人一派热闹的街道。
墨言躬着身子回道:“主子说,这是他目前能够送给公主的最好的生辰礼物,不敢不全力以赴。”
冷星回头正要说话,便听外头有人敲门,是店小二进来送菜。
一道独占鳌头,通俗来说——王八汤。
冷星让人盛了一碗,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继续同张廷玉的小厮墨言说话,“明明是他的功名,怎么成了我的礼物?”
墨言被问住了,讷讷了好一会,话没说明白,脸先红了。
这还用解释吗?主子不就是为了能配得上二公主,才拼命读书?
“主子他,他是想努力离公主近一点。”墨言好半天,才含糊着回了话。
冷星的唇角微翘,“那他为什么要努力离我近一点呀?”
“因为,因为,”墨言羞红了脸,“因为主子仰慕公主。”
冷星眨了眨眼,勉强满意,“那,为什么考了状元就能离我近一点呢?”
墨言已经摸着点套路了,眼也不眨的真诚回道:“因为公主实在太优秀了。”
冷星唇角扬起,满意了。
瞧出二公主喜欢热闹,不是讲究食不语的人,也怕二公主再问些有的没的自己答不上的,墨言干脆留意着冷星的神情,凑趣的说起闲话。
“说起来主子能订到这春风阁,还是用的二公主的名字。”
冷星挑了挑眉。
墨言笑着解释道:“参加殿试的有不少达官贵人,能订到春风阁,除了银子外,还得有身份,不然就是订到了也得让出去。”
冷星笑眯了眼,“那肯定没人敢抢我的雅阁。”
墨言连连点头,这会是真心得不能再真心,“那可不是。”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便听窗外喧哗更重,隐隐夹杂着锣鼓之声,墨言笑道:“想来是走到咱们这儿了。”
冷星连忙起身走到窗前,便见街道上的人已经被士卒分至两边,远处,一众新科进士打马而来,身前锣鼓开路,身后旌旗猎猎,前呼后拥,浩浩荡荡,风光极了。
打马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状元大红袍,脚下跨着高头的金鞍红鬃马,一身行头装扮喜庆富贵又威风凛凛。
这样的阵仗,哪怕是随手拉一个老翁坐上去,也能添上十分的气质,更别提那人本就生得眉目如画,一身清隽淡雅的气质如修竹清泉又似空谷幽兰,沁人心脾,尤其那一双清亮的眸子,从转入这街口,便远远的凝视着一处,凝视着春风阁的窗。
于是,冷星一站到窗边,一抬眸,便深深的望进了这样一双等待已久的专注的眸子。
而那人瞧见了期盼已久的人儿,霎时眉眼染笑,恰如兰花徐徐而开,姿颜惑人。
咚,冷星的心猛的一跳,骤然失序。
一瞬间,所有的喧嚣鼓乐远去,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个他和她。
但那只是一种主观感受,旁的观客并不以主观想法而消失的客观存在。
冷星这处本来没多少人注意,但新科状元却是万众瞩目,于是,当他们发现状元郎一直瞧着某一处时,便也不自觉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状元郎目光凝视处是一小姑娘,便有人叹而慕道:“原来状元郎还是一个痴情郎。”
不知冷星身份的路人如此感叹,而知道冷星身份的人却是猛然一惊,瞧瞧冷星又瞧瞧张廷玉,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议,半晌说不出话来,缓过神来便赶忙吩咐道:“快回去禀报老爷,就说张廷玉对二公主有情!”
街道的长短有限,很快,游街的队伍走到了冷星的窗下,又很快,游街的队伍走过了冷星的窗前,但张廷玉目光的着落点却一直没变,像是没有看够,哪怕走过了,也要侧身回头瞧着冷星,眼底满是蜜意柔情。
扑通扑通。
冷星抬手捂上胸口,【小三儿啊,这次真有点扛不住了。】
“他疯了吗?”张夫人带着张少夫人和张大小姐也在观客之列,同行的还有张夫人的娘家侄女姚小姐,张夫人捂着胸口,脸色一片煞白。
“那,那是二公主,那是他能够肖想的吗?他还这样明晃晃的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摊在满京城的人面前,他这是拿自己的前途胡闹!”
张夫人说着身子微微发抖,他们什么身份?哪怕廷玉考了状元,那也远远配不上公主,若是惹恼了皇上,惹恼了公主,别说他的前程,就是他的性命,也难说!
那可是万岁爷金尊玉贵的二公主,能入朝议政的二公主!
姚小姐扯着帕子,已经完全呆住了。
张少夫人连忙安排下人回去传话,张大小姐上前扶住张夫人,“母亲,母亲静一静,这事等父亲和大哥回来再说,咱们回去再说。”
“大妹妹说得对,”张少夫人也赶忙安抚了两句,又对姚小姐道:“姚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家中有事,就不多留姚小姐了,我派人送姚小姐回府。”
第110章 “机会” 皇上VS公主,公主败了?……
“乌西哈, 乌西哈。”康熙连唤了两声。
“啊,”冷星愣愣的回神。
康熙将茶盏放到一边,仔细瞧着自己从来不知愁的女儿道:“想什么呢, 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想, ”冷星眨了眨眼,“想事情呀。”
她看完游街后, 吃了饭,便又紧着进宫, 心思还没从那场万众瞩目的无声告白里抽离, 而且, 一会, 等她出了宫,他还要送她帽花呢。
冷星脸颊微红, 心跳又悄然加速,见鬼了,她的大玉玉模样性情怎么像是照着她的喜好长的一样。
康熙以为女儿是被正事难住了, 点了点头,“那你想到了什么法子?法子可在证券上头?”
法子?冷星眨了眨眼, 心思回转过来, “说证券吧, ”这是大玉玉提出的主意……
冷星点头, “也对。”
钱币, 也、也可以说是证券的一种嘛。
系统:……
昏君!
康熙的神色有了几分放松, 有思路就好, “那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用这证券调控经济?”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冷星的眼神往屋外的天色瞟了瞟,她出宫还有事呢。
她决定直接说重点。
“其实主要的症结便在于大清以白银为本位货币, 然而大清却不主要生产白银,这就相当于把铸币权交到了别人手里,所以开放海禁后,国内的经济就极容易受到外界冲击。”
说冲击,都是轻微了,把自己国家的铸币权交给他国,那好比是把脖子伸到别人的手掌心,是兴是亡,全凭别人的心意。
又是新奇又一针见血的说法,康熙郑重了神色,越发觉得应该让女儿参与朝政,她的目光超前太多。
自他们爱新觉罗得了天下后,便反复研究过明朝灭亡的原因,以期不要蹈了覆辙,然而宦官、后戚、藩王方方面面他们都考虑到了,也制定了相应的措施,但唯独经济这一个,不说防备,在张廷玉提出之前,他们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你细说说。”
冷星有些不愿意了,她的不愿意也表达得很直接,“这事情不是还没有发生吗?汗阿玛有那么多大臣大学士,找他们慢慢商议慢慢想法子就是了,我都忙了一年了,才歇了两个月不到。”
康熙头一回这样被人拒绝,下意识的就要生气,然而见女儿瞪着眸子理直气壮的模样,像是比自己还要生气,那气又慢慢消了。
这是女儿,朝政之事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她若是极为上心,他反而要生出担心。
梁九功和顾问行侍候在一侧,眼瞧着二公主出言撅皇上,又眼瞧着皇上动了怒,再眼瞧着皇上歇了火,睫毛都没有颤动一瞬,稳如两座泥塑土像。
公主翻车那是不可能的,皇上对公主的忍耐度高着呢,就是公主直接和皇上吵起来,估计皇上缓一缓,也能想到缘由反过来找自己的不是,理解公主的脾气。
而康熙冷静下来后,也确实注意到冷星今日的异常之处。
“你今个儿有事?”
又是走神,又是往外瞧天时的。
冷星点头,“对呀,人家提前好久就和人约好了的。”
康熙想到她整日招呼着一大群闲散宗室、八旗纨绔四处游戏耍乐,传出的好大名声,都懒得过问她约了谁,只板着脸看着她。
玩难道比政事要紧?
冷星瞪着眸子无声回应。
康熙这板脸的威力远也不大,毕竟康熙没有真的生气,因为冷星虽然多了个纨绔公主的名声,但实际这两月报到宗人府那处的案子却少了许多。
他的女儿顽皮是顽皮,可本性是好的,带着那些个闲散宗室,虽然花钱散漫又不务正业了些,可却也管着他们没做什么欺压百姓的事。
这样想着,康熙本来就不多的怒气,更是散得一点都没有了。
突然,康熙心思一动,乌西哈这样的玩法,倒正经是歪打正着、另辟蹊径了,康熙挑了挑眉,笑着夸赞道:“你这宗人当得称职。”
冷星向来喜欢被人捧着,闻言立马昂起下巴,毫不谦虚的应道:“那是。”
康熙眼眉微抬,眼里慢慢溢出笑来。
梁九功和顾问行瞄了瞄皇上,又瞄了瞄公主,再自己两个对视一眼,公主今个儿不在状态呀。
皇上这话题语气转得奇怪,他们都能听出不对劲来。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道:“你这宗人做得不错,也做了一年了,照理也应当升迁了。”
冷星眸光转了转,升迁?可宗人府的宗令、宗正、宗人都是正一品的官职呀。
不升等又加活儿,她可不愿意。
十几年的父女也不是白做的,康熙瞧出了冷星的心思,笑着道:“宗人府的那一套你应该也觉得没意思了,要不去户部玩玩?”
户部?
冷星眸子微转,有些意动。
玩玩?
梁九功和顾问行对视一眼,反省自己还是没有修炼到位。
“那我去户部做什么呀?”冷星试探着问了一句,要是要听人管教,或是工作没意思,那她也是不答应的。
康熙瞧着冷星,慢声说出自己的安排,“户部尚书。”
梁九功和顾问行呼吸一滞,户部尚书!
冷星眨了眨眼,户部尚书,那就是户部最大的官,那还是可以的,只是,“户部尚书是从一品,还不如我的宗人呢。”
怎么升迁升迁着,她这官还越做越小了呢。
冷星有理由怀疑康熙是在糊弄自己。
梁九功和顾问行再次相顾无言。
康熙微微一愣,哭笑不得的说道:“哪有那么多正一品的官职,宗人府和六部不一样。”
一个只管宗室,一个却是管着宗室之外的所有人,是真正的朝廷大员。但康熙想了想,这样解释,乌西哈多半提不起兴趣。
“现如今,那些个能干的都是身兼好几职,又是学士又是尚书侍郎的,还有兼着都统的。”
冷星慢悠悠的打断道:“可我听说名头越短才越厉害呢。”
比如皇上,就两个字。
康熙再次被噎住了,求人做官,他也真真是头一回。
不过皇上到底是皇上,心思转得快,不过片刻怔愣,便能对症下药,换了策略。
“不说品级,户部可比宗人府好玩得多。”
冷星眉头微挑,有那么几分愿闻其详的意思。
康熙笑道:“户部可是管着银子的,这满朝文武都得从你手底下领俸禄。”
冷星的脑袋里出现了夹着公文包的包工头画面,眉头微微动了动。
“除此之外,各部想要做什么,支什么银子,都得找你批。”
冷星的脑袋里又浮现了众乙方鞠躬哈腰捧着甲方爸爸的画面,眸光闪了闪。
“还有好些个想从户部借银子,或是欠了户部银子不还的,你做了户部尚书,那就是他们的债主,他们都会怕着你敬着你。”
冷星手指蜷了蜷,果断握拳点头道:“干了!”
康熙挑眉笑了起来,“好,朕相信你既然敢应了,必定就能做得称职。”
“那当然。”冷星应得很有信心,她应下的工作,虽然习惯性的要让人不痛快,但从结果来说,都是做好了的,不然在孤儿院的时候,那些人也不能那么容她。
“好,”康熙笑得一派信任又体贴,“不是约了人吗,快去吧,好好玩两日,后日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冷星点头,欢喜的应下出宫去了。
康熙瞧着女儿欢快的身影消失不见,转头对梁九功笑着吩咐道:“让公主身边的人警醒些,别叫公主后日迟到了。”
梁九功心情复杂的收回视线,躬身应下。
公主这次,完败啊。
冷星出了宫便直接往状元楼去,春风阁里,换下了状元袍服的张廷玉听到动静,在冷星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巧抬眸与她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