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后的滋润日子——骨生迷
时间:2021-07-04 09:54:49

  不等她开口,邹氏又主动说起了当年的事,道:“小妹多年没回来不知道,这些年家里过的可不好。当年爹娘突然前后脚走了,治丧就花了好大一笔银钱。你两个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并不擅经营,不过几年就亏空了身家。后头我们两家的哥儿都去学堂了,每年光束脩都要花费不少银钱。再有就是五年前朝廷征召壮丁……”
  说着话邹氏脸上也露出了幸亏惭愧的神情,“那会子你侄子侄女都开枝散叶了,谁家也舍不得自己孩子呀!花出去好大一笔银钱疏通关系,总算是留下了几个孩子。等收到你来信的时候,那是真的没有余钱了。”
  赵氏也连忙跟着附和道:“是呀,当年那会儿我连夜回娘家支取银钱,想着给妹子家度过难关。可没成想一来二去就给耽搁了,眼瞅着已经过了征兵的日子,从那就再也没脸见你了。”
  这妯娌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了当年的事,王氏略一想还真是,当年她出嫁之前,大嫂就生了两个孩子,二嫂生了三个,等到征兵那会儿,侄子侄女下一代也都长大了。
  她自己不愿意丈夫儿子入伍,他们自然也不会舍得自家孩子,先紧着自家小辈,倒也不算难以谅解。
  王氏再看她两个大嫂的穿衣打扮——俱是灰扑扑的一身旧衣,手上头上半点儿装饰也无,神情也凄苦,眼泪自打见面就没断过。
  难道当年的事真是误会?
  不等王氏细想,邹氏的眼神落到了顾茵身上,赞叹道:“好个俊俏的小娘子!这是你家青意的媳妇儿吗?”
  王氏脸上带出一点笑,道:“二嫂猜的没错。是我家大郎的媳妇儿,也是我半个女儿,自小养在身边的。”
  邹氏和赵氏对视一眼,两人便明白过来顾茵是武家养的童养媳。
  两人都把顾茵一道夸,随后王氏又把小武安介绍给他们,让他喊了人,自然又得了一通。
  情绪平复之后,赵氏和邹氏这才和王氏坐下说话。
  妯娌二人问起王氏这趟归乡所谓何事,王氏虽然此时心绪起伏,但还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不提李大牛的事,只称是家乡发了大水遭了灾,三人侥幸逃了出来。
  赵氏和周氏又拿了帕子擦眼睛,直呼心疼。
  后头赵氏又道:“照理说你们逃难过来,我们本该倾情招待才是。但都不是外人,家中困境也不瞒着你们,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不过也是妹子运道好,隔壁远山县正在我们这处招女工,不止提供住宿和饭食,每个月还发六钱月钱。妹子和你家青意媳妇都是伶俐人,一定都能选上。”
  邹氏也跟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布帕子包着的小银镯子,道:“远山县离我们这到底有五六日路程。这个给妹子做盘缠。”
  邹氏的父亲是个老秀才,考了一辈子没中举,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到了邹氏出嫁,家里也只给出了这么一个细的不能再细的银镯子当陪嫁。
  王氏对这镯子有印象,心中越发难受,哪里肯收她的陪嫁之物?
  又是一番推辞,邹氏却执拗地把镯子套在了王氏的手上,还道:“家中实在没有像样的东西了,只有这陪嫁的银镯子是我心爱之物,多年都没舍得拿出去典当。妹子不收便还是因为当年的事记恨我们。”
  王氏这才不得不收下。
  后头赵氏和邹氏还说王氏多年未归,不熟悉镇子上的事务了,说陪着她一起去招工的地方。
  王氏看着她们年迈体弱却依旧想乐意陪着自己奔波的模样,心里最后一丝怨怼也被压了下去。
  盛情难却,王氏正要答应,顾茵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咳嗽了起来。
  她蹙眉捧心,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就发白的脸色越发显得不好。
  小武安连忙给她倒水。
  王氏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脑子!方才听嫂子们说的好,竟只想着挣银钱忘了我家媳妇儿前头才大病过。如今虽然能下床走动了,但做工怕是还不行的。”
  赵氏和邹氏脸上的笑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但很快邹氏又道:“真是个可怜孩子。妹子别怪嫂子多嘴,为了这孩子你才更要去县城呢。那里大夫好,药材全,不是咱们这小镇子上能比的。别让孩子拖着拖着留了病根儿。”
  王氏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二嫂说的确实在理,但我们已经赶了一个月的路,再让她奔波我也于心不忍。还是再让她休息几日。”
  赵氏还要接着再说什么,被邹氏一个眼色止住。
  妯娌二人也没再多留,说让顾茵好好休息,明日她们再来探望。
  王氏送走二人,回来的时候顾茵已经止住了咳。
  她瞪了顾茵一眼,埋怨道:“来的路上一直说自己好了好了,你这叫好了?要不是你这纸扎的身子,我都已经去招工的地方报上名了。包吃包住还发月钱的好差事,想也知道晚一步就没机会了!”
  但骂归骂,王氏还是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了装着全部银钱的旧荷包,准备上街去给她请大夫抓药。
  顾茵能怎么办呢?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方才要不是她故意咳嗽打断了她们说话,自家这傻婆婆怕是已经让人卖了!
 
 
第6章 
  顾茵会下这样的判断,当然有道理。
  首先是赵氏和周氏口口声声说这些年境况很不好,穿的也朴素,但她们手上半点茧子也无,不说比王氏,就是比顾茵的手还柔嫩。
  当然也可能是家里后辈孝顺,自打家道中落到如今都没让她们做过活计。
  但是王氏邀请她们落座的时候,赵氏和邹氏一个赶紧掏出手帕擦了擦本就没有灰的凳子,另一个则是微微皱眉,嘴角下抿,不怎么情愿地坐下。
  后来王氏用粗瓷大碗给她们倒了水,两人也都是一口没碰。
  顾茵现在他们住着的是客栈的下等房,只一个大通铺加一副桌椅。桌椅旧得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但王氏是个见不得脏的人,来的当天就把这小屋子里外里都收拾擦洗过了。
  试问过了半辈子穷苦日子的人会如她们那般讲究吗?
  还有就是常人都是先掉眼泪了,再拿帕子擦眼。
  这对妯娌可倒好,是先拿帕子擦眼睛而后再有眼泪。顾茵上前给她们行礼的时候还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辛辣的气息。
  那眼泪多半是用姜汁浸过的帕子给逼出来的。
  最后再听她们说的话,她们真要如所说的那般关心王氏,就算家里再穷,也该先让她回娘家去一家子团聚了先,双方说说这些年的境况才是。
  怎么能不问王氏的境况,只一个劲儿说自家过得不好,听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把刚回到寒山镇一日的王氏往更远的地方赶呢?
  以上种种分析下来,顾茵就觉得这两人有诈!
  顾茵沉吟半晌,开口询问道:“当年外祖离世前,可有给娘留下什么东西?”
  王氏还在数钱袋子里的铜钱,闻言便答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嘛,当年我要嫁给你爹把他们都气坏了。我娘那会儿都给我准备了好些陪嫁家具,叫我爹拿了斧子都砍坏了。后来他们意外去世,更是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去了。”说到这里她眼神黯了黯,“那会儿二老一心想着看青意呢,来的信上还说家里说好分给我的几间屋子一直让人打扫着,回去了小住上半年……”
  “家里的屋子?”顾茵从她话里提取出来一些线索。
  “是啊,从前家中富裕,你外祖他们买了个二进的院子,但是家里人口却不多,好多屋子都空着呢。那留给我的一间虽然朝北,但是宽敞的很,还带两个罩房并一个小天井呢。”
  是哦,王氏想,两个嫂嫂只说这些年过得不好,倒是对王家那阔气的大宅子只字不提。
  难道是已经是变卖了?不过也正常,糊口都成问题了,是没必要住着那样的好宅子。
  “好了不说了,我去请大夫去,也不知道这点银钱够不够。”王氏摸着邹氏给自己套上的银镯子,想着要是不够也只能把这镯子给典当了,就是不知道能当个几钱银子。
  “我现在觉得好些了,方才可能是看到外祖家的亲人一时激动。”
  王氏摇头坚持:“还是请个大夫看看,而且先头那个老大夫也说你那场高热凶险,拖了那么些时日,身子多半是要亏空的,就算好了也得吃些补药温养半年,才能确保不落下病根。总之还是稳妥点。”
  顾茵劝不动她,便说自己现下起码是能走动的,不如直接去医馆,也省了把大夫请回来的费用。
  王氏点了头,干脆三人一道出了客栈。
  到了街上,王氏又感叹了一番物是人非,说从前在镇子里闭着眼都不会走丢的,如今倒是真的都不认识了,早知道这样也不必非赶这么远的路回到这儿来了,随便寻个离坝头村近一些的地方安家就是。
  后来他们问了人才找到一间医馆。
  坐诊的大夫接待了他们,给顾茵诊过脉,说的和原先的大夫也差不多,说她现下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身子亏空得厉害,还得温养。
  王氏看了顾茵一眼,眼神里满是“看吧,你娘还是你娘,哪里会有错?”的意思。
  后来到了开药的时候了,王氏才知道药价贵了一倍。
  盖因为坝头村那里发了大水,寒山镇离得远虽然没受到波及,但运输道路受到了影响。
  王氏心疼得不行,但还是付钱先给顾茵抓了三天的药。
  抓完了药,顾茵就提出找人打听打听远山县招工的事。
  王氏也正为银钱发愁,虽知道那样的好机会多半是不会等人的,但问一问也不损失什么,真要是还在招人。顾茵不能做活,她一个人去做就是,反正一个月五六钱银子也够养活一家子了。
  他们和药铺的掌柜打听起来,才得知这招人的是远山县一家船行,但工作地点并不是在远山县,而是要随船只出海的,起码要两三年后才能回来。
  也正是因为要背井离乡,待遇才那般好。
  这个时代的人对故乡还是执念颇深的,更别说是离开陆地去海上讨生活了。
  加上女子出门好几年本就不符合教条规矩,重视规矩和名声的人家自然也不会做这份活计。
  但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日子过不下去的大有人在,因此确实是有许多人报名了。
  王氏听完就皱起了眉。
  她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声的,但是去海上讨生活听着实在是凶险,旁的不说,若是在外头不习惯生了病可怎么办?就算船上有大夫,可人在海外,药材能齐全吗?仔细生一场病人给没了。
  而且武安才不过五岁多,这么小的孩子不论是让他单独留在这里,还是随行出海都是极为不安全的。
  这得亏是现在慢慢地打听细了才知道这样多,要是脑子一热听了两个嫂嫂的话把名一报,契约一签,可就什么都晚了!
  王氏都听得皱眉,就更别说顾茵了。
  船行出海招人随行确实正常,但是招女工是什么意思?
  女子天生力气小,摇橹划桨不顶男人有用,就算去船上照顾船工的衣食起居也不需要那么些人。
  除非……
  她面色凝重地又和人打听了一番,在知道那船行是当朝权宦的干儿子开的并且手续齐全之后,她便没再接着问下去了。
  这世道,真的是要吃人啊!
  出了药铺以后,顾茵出声提议道:“娘,虽说舅母们介绍的活计不靠谱。但既然咱们都出来了,也该去舅舅家拜访一趟才是。”
  王氏还在回忆两个嫂子怂恿她去当女工的事,闻言就反应道:“他们过得那般不好,咱们冒然去了少不得还得破费招待我们。而且之前两个嫂子来的时候咱们也没说要上门去,冒冒然去了又得麻烦她们现准备。”
  顾茵要的就这么一个“冒冒然”,若是提前打好招呼,这上门也就没意思了,她不徐不疾地道:“娘和舅舅、舅母是同辈倒无所谓,可是我和武安是晚辈,不去见礼就是礼数不全了。再说我也很好奇您的其他亲人是什么样的,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和您一样好。”
  王氏被她这话捋顺了毛,虽然奇怪自家这儿媳妇突然讲起了礼数,但还是忍痛在街边买了半斤丑橘半斤鸭梨,“那咱们就去坐一坐说会儿话,不在那儿吃饭。”
  之后王氏便一边和路人打听,一边照着记忆里老宅子的位置带他们寻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顾茵三人终于到了王家老宅。
  王氏没有说谎,王家当年在寒山镇那可是数得着的人家,那二进的宅子白墙黑瓦,阔门高墙,气派得很。
  无奈这些年是真的败落了,宅子倒还是那间宅子,但屋头檐角,墙根处都有些破破烂烂的。
  王氏一边嘟囔着:“这宅子多半是卖给他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他们的新住所”一边敲了门。
  过了半晌,一个老管家慢悠悠地应了,看到她的时候惊喜地道:“小姐回来了!”
  王氏见了也是一喜,道:“忠叔!”
  忠叔乐呵呵地应了,连忙把大门推开把他们往里面请。
  而此时王家内宅里,大嫂赵氏和二嫂邹氏正坐在一起说话。
  赵氏有些怨怼地看着邹氏说:“弟妹早些时候怎么不让我劝着她去应征?那契约一签,咱们也就不用在管她了。”
  邹氏素来看不上这个嘴笨人蠢的大嫂,但眼下她们发愁的是同一件事,便也不说她什么,只解释道:“小妹虽然信了咱们,但她儿媳妇病着,咱们说的更多,可就要露了马脚了!”
  “能露什么马脚?她那么些年没回来,当了半辈子农妇,能知道什么?”
  外头都在说远洋船行招女工是份好活计,但是王家消息比一般人家灵通,知道这远洋船行早几年就在别的地方招过人,结果就是那些女工一去不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那些女工的家人闹了起来,但是远洋船行只说外头染了瘟疫,所以才连尸首都没敢带回来。
  随后她们在赔付一笔银钱,又有当朝权宦背书,把闹得凶的都关进了大牢,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这件事远洋船行在京城州府那样的大地方可谓是臭名昭著,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到远山县、寒山镇这种小地方招人。
  “嫂子莫急,”邹氏拿起茶盏,慢悠悠地用茶盖拨了下浮沫,“晚些时候让咱们男人一道去,只说是听闻他家儿媳身子不好特地去看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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