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后的滋润日子——骨生迷
时间:2021-07-04 09:54:49

  顾野一屁股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你是我娘的朋友吧?她现在咋样了?”
  这少年老成的做派才是顾野本来的模样,青年又是轻笑,道:“她还是负责做饭。如今和其他两个厨子在一处灶房,境况还算好。就是担心你,所以才给了我此物。”
  顾野转过脸,用手背揩了揩眼睛,最后实在揩不干净,干脆又把斗篷的帽兜罩在了自己头上,瓮声瓮气地问:“我知道,娘不想让我来的。可我也担心她,想为她做点什么。”
  顾野以前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别家小孩只会哇哇哭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外头讨生活。后来遇到他娘、他奶,他又能给她们帮忙,还不到一年成了镇子上的孩子王。
  可这次的风波才让他知道,他哪里厉害呢?再没用不过的,连自己的娘都保不住。
  哪怕他再长大一点呢?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装出聋哑的模样混进去,总好过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却什么都做不了。
  青年初时看他并不觉得如何,此时看着他套上帽兜后,只露出笔挺的小鼻子和尖尖的下颚。这倒是让他看着觉得极为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像谁。
  应该还是随了他娘。
  看到眼前的小孩身形微微抖动,显然是在压抑着哭泣的模样,他伸手拍了拍顾野的小肩膀,“我会帮她逃出来,不用担心。”
  顾野点点头,眼前这人的本事是不用怀疑的,而且她娘看人也挺准,既然会托他帮忙,肯定是相信他的。
  “我给你帮忙,”他点完头带着鼻音道,“你需要我做啥?传信或者别的,我都可以。”
  从前在文家的时候,青年并不能和同伴取得联系,但到了这山上不同了,地方大,禁卫军总有巡守不到的地方,而且他也有了出入的由头,就方便了许多。
  “并不用,你娘的意思是让你在家待着。”
  顾野破涕为笑,“那我下回直接在这里等你。”
  说着他从大石头上跳下来,转过身挥挥手,“谢谢你啦,丑脸叔叔。”
  还真是个不服管束的孩子,难怪他娘都急的求到自己跟前。
  小跑了两步,顾野想到了什么,从斗篷上撕下一小块,“还请你把这个,带给我娘。让她不要太想我。”
  进出关卡虽会搜身,但一块小布条还是能藏的,青年把那手指大的布条塞入头发里。
  两人分开,青年又恢复了一高一低的走路姿势,顾野临走前突然道:“叔叔,刚才你好像不是这只脚瘸的。”
  青年身形一顿,又听他笑嘻嘻道:“骗你的,这次真走啦。”
  顾野矮下身子,在这雾蒙蒙的雨天里像一只迅捷的黑兔子一般,在灌木丛里隐去了身形。
  …………
  这天山上匪寨的灶房里,顾茵负责值夜。
  虽然周掌柜和袁师傅都心疼她,想代劳,但是小皇帝自打出了寒山镇后就越发难伺候,变着花样要不同的吃食。
  前一天袁师傅还因为做的东西不合他口味,让人拖出去打了十棍子。
  虽然袁师傅身子骨康健,但那十棍还是把他打的一天都不来床。
  所以现在给小皇帝做吃食的厨子就只有顾茵一个。
  晚间小皇帝又传膳,要吃鸡丝汤面。
  灶房里活鸡倒是有,但是因为连着下雨,山上又湿气重,早上送来的柴放到现下已经受潮了。
  她禀报了尚膳太监,没多会儿尚膳太监就让人把青年寻过来,让他在灶房里现劈柴。
  顾茵在面粉中加入了鸡蛋,和面揉面,等到青年把柴劈好,放到灶膛里生火,她的手擀面也擀好了。
  整鸡切块,泡去血水后焯水,放入锅中大火熬上两刻钟,煮出鸡味后,把面条放入锅中。
  等到面条煮熟捞出,盛出放入小碗,再把鸡胸脯撕成鸡丝,一半放入面中,一半拌上香油、味精、酱油等成为佐面的小菜。
  尚膳太监昏昏欲睡,强忍着瞌睡监督。
  青年在旁边做心无旁骛状帮着打下手,打着打着觉得顾茵一边撕鸡丝,一边用余光偷看自己。
  青年无奈地回看过去,他力气确实比常人大很多,但也没做过手撕活人这种残忍的事,不过是战场上的传言罢了。加上这传言也确实能助长义军的士气,所以便没有辟谣。
  一阵冷风刮过,尚膳太监被冷的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到他俩你看我、我看你的,他轻咳一声,顾茵和青年的目光也就从对方身上挪开。
  顾茵很快就做好了汤面,尚膳太监试过毒,立刻端走给小皇帝送去。
  临走时,他又站住了脚,叹了口气
  宫里也有太监和宫女结对食的,尚膳太监在宫里就有伴儿。可惜皇帝出逃的时候,没把他的伴儿给带上,怕是此生都再难见到了。
  看到这两人在跟前用眼神腻歪上了,尚膳太监虽觉得有碍观瞻,却也没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叹完气就道:“就让他留下陪娘子守夜吧,但可别做那等腌臜事了!”
  “谢过公公,民妇省得的!”
  顾茵笑眯眯把尚膳太监送走了。
  再转头,就看到青年尴尬地垂着眼睛,并不看她,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时下女子都重视名声,若是面皮薄一些的女子,让人误会和他现下这番模样的人有了苟且,怕是连要无地自容,再不敢见人了。
  “没事儿啊,我儿子都那么大了,又不是什么小姑娘。”顾茵不以为意道:“误会就误会了。再说我往后也不和这些人一直在一起,还回镇子上呢,镇上其他人又不会知道这些。”
  两人坐到灶膛前,装作一起烧火的模样,同时也能正对着灶房的大门,看到外头的动静。
  青年从头发里拿出小布条递给她,顾茵看到后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把布条紧紧攥在手心里,“你见到他了?他怎么样了?”
  “他看着挺好,说是想你了,想为你做点什么。”想到那个狡黠聪慧的孩子,青年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一些,“我帮你传了话,让他老实在家待着,他却不应,只说下回还在我打水的泉眼处等我。”
  “这孩子就是这样,”顾茵把布条藏起,有些生气地道:“只要我一眼看不到,就没人管得了他。从前在镇子上的时候,我们县太爷押送犯人去府城受审,他就敢跟着一道去。我和他奶找了整整一夜,才听人说他出城去了……”
  或许是知道了顾野的消息,心绪激动,或者是之前和青年随口唠叨养成了习惯,不知不觉间,顾茵就说了好长一串话。
  灶膛里的柴火“哔啵”一声响,顾茵才回过神来,歉然道:“对不住,我话多了。”
  青年用柴火钳拨弄了一下柴火,轻声道:“无碍。”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人和他说这种家常话了,少时只觉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值一提,到了现在恍然回身,方才明白这种零零碎碎、平平淡淡的日常有多难能可贵。
  顾茵看着灶膛里跃动的火苗叹了口气,顾野主意大,她鞭长莫及。然而前头她挟恩求报,求着青年帮他传了话,此时却是再不好开口拜托对方长久地看顾自家崽子。
  她心里揣着事儿,就有些坐不住,起身又擀了一些面条放到锅里,顺带着把剩下的鸡肉也拆出来,拌上酱汁和佐料。
  等到面条熟透,她用海碗盛出,把刚才给小皇帝准备的黄瓜丝、木耳丝等剩下的菜码也码上,再放一个鸡腿上去,重新坐回灶膛前。
  “吃吧。”
  青年自诩并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毕竟打小他家家境虽然在村里还算不错,但他娘的手艺实在是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后头从军,那更是风餐露宿,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不错了。
  然而前头在她身边待了一个月,舌头居然变刁钻了。
  到了这山上,他在外头待的时间更长,吃的是大厨房的大锅饭,听说那大师傅也是寒山镇上极为有名的师傅,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吃着不香,觉得不如她随便做的。
  “多谢。”他端过海碗,大口吃起来,面条劲道弹牙,鸡汤香浓爽口。鸡腿的酱汁微微重口一些,配上略显清淡面和汤,可口无比。
  他本是不饿的,但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大碗。
  在这寒冷的山上,发出一身热汗,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还要吃吗?”顾茵是真喜欢看他吃饭,要不是他眼前的身份是假的,把他雇在食为天,每天让他是前堂表演吃播,就算不能提高吃食的销量,看着也让人舒心。
  “不用了,本也不怎么饿。”
  顾茵有些可惜地“哦”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碗去水槽边上洗。
  青年不明白她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失落,跟着她到了水槽边。
  犹豫再三,他开口询问道:“你丈夫……孩子他爹呢?莫要误会,不是我要多打听,只是前头答应过你的,要帮你离开此处。所以若是他能在外接应,自然是事半功倍。”
  “他不在了。”
  “对不住。”青年蹙眉。
  也是,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子,都不会放任自己的妻子落到这种境地,更不会让自己五岁大的儿子在外头急的团团转,兵行险着地跟过来,还差点让人发现了。
  他的眼神落在她侧脸,虽然她刻意把自己的脸涂黑了,还盖着很难看的刘海遮挡住上半张脸,可是她鼻子小巧秀气,不说话的时候薄唇微抿,唇角总是微微向上挑着,整个人看起来既安静柔弱却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到底是那个男人没福气了。
  若是他,即便是爬,也要从地府中爬出来,如何舍得让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讨生活呢?
  这想法在脑海中一瞬而逝,他立刻闭了闭眼,把不该有的心思按捺住。
  “没事,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顾茵故意没提武青意是上战场死的——对方是义军中人,武青意是为朝廷效力而死的,双方立场是天然的对立。
  她虽然说得轻松,但青年也尝过痛失家人的滋味,那焚心煎骨之痛,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便是到了如今,他每每想起,都痛得五内如焚。
  他并不很会安慰人,只岔开话题道:“孩子的事你暂且放心,我挑水的那处泉眼人迹罕至,他身上也有一些武艺,短期内应当是无人会发现的。”
  “麻烦你了。”顾茵有些赧然,“我不知道怎么答谢你。”
  “你已经谢过了。”青年指着她手里的碗道。
  这让顾茵更不好意思了,对方是来做大事的,自己却麻烦人家帮自己看孩子。一碗鸡汤面,还是用小皇帝吃的食材里省出来的,当谢礼实在是不够瞧的。
  青年倒并不觉得麻烦,也奇怪,其实他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眼前的女子和那孩子,都不会让他觉得厌烦。
  “若我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出声。”
  顾茵只是个普通百姓,都知道旧朝可恶,义军风评好,可天下大事离她这样的普通百姓很是遥远,严格来说她倒不是谁家的拥趸。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旧朝的人真真是让她厌恶极了,而眼前这青年,几次仗义相助,委实是是很有义气,很不辜负“义”这个字。
  如今她的心已经完全偏到义军新朝那边,只盼着他们能大获全胜,结束这场风波。
  后头他们也不再多言,到了半夜,确定小皇帝已经歇下,顾茵和他也就各自回屋休息。
  …………
  又过三日,天气阴晴不定,禁卫军也一直没有再次开拔。
  这天顾茵正在灶房里忙活——那荣侍卫为首的勋贵子弟又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知道小皇帝现在不怎么出来,又摸过来要吃要喝。
  当然因为灶房离小皇帝的住处不远,他们倒是没敢再喝酒赌钱,只摆出大老爷做派点饭,另外聚集在外头说些闲话。
  青年提着水蹒跚而来,荣侍卫他们见了就嬉笑道:“丑厨娘快出来,你相好的来了!”
  周掌柜也在灶房里头,听到这话他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
  “没事,不管他们。”顾茵不以为意地道。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真要和这些纨绔生气,没得把自己身体气坏了。
  青年进屋倒水,顾茵跟过去帮他提水桶。
  他很少在人前开口的,这次却在她耳边道:“我要见文老太爷。”
  一句话毕,他不再多言。
  顾茵若无其事地帮他往水缸里倒完水,然后接着回锅台边忙活。
  后头青年出去,侍卫们自然又是一同调笑,但因为他们一个是聋子,另一个又是看着面团似的格外好性儿,他们说完也就自觉没趣,不再多说。
  这天之后,顾茵再给文老太爷做吃食的时候,一连做了两天的皮蛋瘦肉粥。
  皮蛋还是从文家带过来的,只因为小皇帝说过好,宫人连逃命的时候都没忘了给带上。
  “这是什么意思?!”第二天用夕食的时候,卧床不起的文老太爷气得直接摔了碗,“圣上不见我,厨房顿顿给我做一样的吃食,这是嫌弃我这老头子活得长了嘛?!”
  粥碗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这老爷子病了快一个月了,宫里带出来的几个御医都瞧了,都说他是年纪大了,受不得情绪波动,倒说不出其他的病因,更开不出对症的药来。
  隆庆帝其实倒不怎么在意文老太爷的身子,只要老太爷不死,他就能用老太爷的名声。
  “我要见圣上,圣上为老臣做主!”文老太爷挣扎着坐起身。
  服侍的人吓得不行,别说隆庆帝现在并不能见人,就算能见,这老爷子看着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要真气出个好歹,隆庆帝非把他们一屋子的人脑袋摘了不可!
  “老大人别生气,圣上敬重您,怎么会苛待您呢?这自然是下头的人怠慢了!”
  宫人把他劝住,又连忙让人传召尚膳太监来。
  尚膳太监听人说文老太爷生了这么大的气,立刻就招供道:“老大人明鉴,奴才哪儿敢怠慢您呢?是灶房里的那厨娘,信誓旦旦地跟奴才说,您从前就十分喜爱这粥,曾说过日日吃都不会厌。奴才看她平素办差也是稳妥细致,这才听了她的,您老息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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