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后的滋润日子——骨生迷
时间:2021-07-04 09:54:49

  昔日劝谏过正元帝废太子的臣子被他一一发落,轻则贬谪,重则罢官流放,那个怀疑他出身的文官,后头更是让他拔了舌头……
  但是他也有手腕,与他不对付的,他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但也不会牵连对方的家眷。没有违逆过他的,他赏罚分明,堪称一位明君。
  后头他提拔了一批寒门学子,将刚建国没多久、还百废待兴的新朝治理得不输于前朝最鼎盛风光之时。
  这样一个睚眦必报却又有雷霆手段的君主,上至宫廷,下至朝堂,就没有不畏惧敬重的。
  也有不少臣子在犯了他的忌讳后,以年纪老迈、心智昏聩和烈帝乞求原谅。
  他就画出自己幼时的画像,一幅幅展现在人前,又轻蔑笑道:“朕少时流落在外,与狗争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老大人与朕比惨,怕是比不过。”
  自那些画像展出后,再没人敢以博取同情的方式来和他求情。
  眼前的孩子,看着约莫五六岁,长得还不是很像正元帝,也比烈帝给自己画的、五岁时的画像看着丰腴圆润一些,但整体轮廓完全一致,眼下还有一点黑痣,沈寒春绝不会认错!
  她在宫里待过一辈子,对烈帝的敬畏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跪下后她汗出如浆,抖如筛糠。
  顾野歪了歪头,嘟囔道:“你也是奇怪,掉了东西捡起来不就好了。跪什么呢?”
  沈寒春一下梦回上辈子,她因为心喜武青意,不想在宫中待一辈子,就上下疏通打点,想早日离开宫廷。
  没成想她这样在宫廷中蝼蚁一般的人物,却让烈帝发现了她的意图,让人把她传到身前,一边看奏折一边随口道:“你也奇怪,你既不想在宫中任职,求到朕跟前来不就好了,上下贿赂做什么呢?”
  沈寒春这才知道烈帝彼时正在彻查宫闱中行贿渎职的事儿。
  当时她听到这样的话,还当烈帝会赏赐她一个恩典,放她出宫。
  没想到他下一句就是,“你是追随太上皇有功之人,既你不想在宫中,便去别院服侍太上皇也是一样。”
  从那之后,沈寒春从宫廷医女,成了别院的医女。
  虽同样是医女,但地位却是一落千丈,太上皇得病那也是看御医,并不用她这野路子出身的医女。
  尤其是她被烈帝贬谪离宫,别院的宫人看人下菜碟,越发苛待她,以至于她还没有熬到四十岁,就得了不治之症。
  “喂,我在和你说话。”顾野有些烦躁地搔了搔头。
  这人也太奇怪了,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别人。
  他倒是不介意她跪着,跪坏了也和他没关系。可是他娘心很软的,要是让她看见了,肯定会以为他在欺负人。
  沈寒春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顾野赶紧站起身,和身边的下人道:“你们都看到了,和我无关。”
  有下人作证,旁人总不会和他娘告状吧!
  下人们只知道还有位小少爷没回来,倒并不很清楚他具体的身份,但沈寒春确实是自己晕的,顾野除了和她搭了两句话什么都没做,立刻纷纷应和道:“和小少爷无关,是春姑娘自己晕过去的。”
  顾野点了点头,背着双手让下人引路,也随后去寻顾茵和王氏他们。
  …………
  宫墙之内,昔日的义王、如今的正元帝陆守义刚散了朝。
  大熙朝和遵循前朝旧例,还是五日一朝。
  陆守义打仗前就是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白丁,后头队伍成型了,才开始学文识字,给自己改了现在的名字,自封为义王。
  但肚里墨水实在有限,他很不喜欢处理那些事儿,尤其是一些旧朝文臣,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他但凡分神一会儿,都听不懂对方在说啥。
  “青意还没回来吗?”陆守义一手拿着笔,一手把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挠成了鸡窝。
  他近身的大太监并不是前朝的人,而是从前军中的一个小将,名叫钱三思。
  钱三思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十来岁就让家里人找了骟猪的匠人,像畜生那样被阉了。
  随后家人想把他送进宫廷换银钱,却没想到这种事儿根本轮不到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
  钱三思没进得去皇宫,又成了阉人,他爹娘干脆就把他扔到了野外,让他等死。
  也恰好,钱三思遇到了陆守义,加入了义军之中。
  他的境遇其实和武青意很相似,都是在绝境中被义王捡到身边的。也因为这个,钱三思和武青意也说上的话,很有些交情。
  “将军前儿个才给陛下传了信,左右就是这两日了。”
  陆守义自然是记得这个的,他倒不是指望武青意来帮他处理公务——武青意和他一样,都是大老粗,看到墨水字就发昏的。他是等着武青意把寒山镇上那位三朝元老请过来。
  那位老大人虽然是前朝旧臣,却是一心为民的,不然也不会落到被贬官归乡的下场。
  而且前头剿灭废帝,那位老大人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可见并不是愚忠的人。
  又看了一刻钟的奏折,陆守义实在是看不进去了,扔了奏折去了后宫。
  大熙朝后宫如今一共有三位女眷,一位自然是陆守义的老娘王氏,如今已经被封为太后的那位。另一位则是陆守义的发妻周氏,如今已经是周皇后了。
  还有一位,是昔日滁州守将、现在的鲁国公之妹,冯贵妃。
  拢共就三个人,现在是周皇后和冯贵妃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三人都聚在慈宁宫里。
  陆守义也就奔着慈宁宫去了。
  王太后正带着两个儿媳妇念经。
  其实从前的她并不是信奉神佛的人,但自打丢了大孙子,老太太就信佛茹素,一开始是期盼着大孙子能平安归家,后头知道大孙子多半是没命了,就盼着他早登极乐,来日托生回自己家。茹素好几年,即便是陆守义登基,老太太吃的宴都是全素的。
  他旁边的周皇后和冯贵妃都有些不经心。
  王太后见了难免不高兴,板下了脸来。
  冯贵妃先请罪,道:“最近变天,两个孩子都有些不好,妾身……”
  大孙子不是冯贵妃肚子里出来的,她自然没有那么上心,何况她生下的那对双生子也都是自家骨肉,又确实比一般的孩子体弱些,王太后摆摆手,就先让她回宫去照料自己的孩子。
  只剩下个周皇后,婆媳俩相依为命过来的,从前感情很是不错。
  后头大孙子丢了,周皇后就变了个人,整个人变得很是阴郁,后头他又生下个儿子,看的比眼珠子还重,日日恨不能拴在裤腰带上,饮食起居都不让旁人沾手,连王太后这亲祖母想见一下孙子都得经过她批准。
  就这种把身边人都当贼防的架势,别说王太后,连陆守义和她的感情都差了起来。
  所以最后王太后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就放她离开。
  等她走后,王太后再找宫人一问,周皇后生的小皇子倒是没有不舒服的,只是今早吃饭的时候少吃了一口,所以周皇后这才心不在焉,一直记挂着。
  虽说如今一家子都从地底跃到了云头,但王太后有时候也会怀念从前还在乡下的日子。
  那时候她儿子还叫驴蛋,并不叫什么守义,只和家里人说自己有一番大事业要做,把他们安顿在偏僻之地,一年半载才回来一趟。
  但那时候陆老爹还在,她身子骨也硬朗,儿媳妇孝顺,后头还给家里添了个大孙子,虽然挂心着儿子,但每天的生活都热热闹闹。
  不像现在,突然好像除了混吃等死,虚耗光阴,就再没别的奔头了。
  陆守义到的时候,就看到王太后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
  他挥手屏退了宫人,上前坐到王太后身边,询问道:“娘怎么不高兴了?”
  王太后回过神来,见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我有啥不高兴的?我们家驴蛋有本事,娘都当太后了。”
  说是这么说,王太后的眼神中还是流露出无限苍凉来。
  陆守义心中不忍,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青意回来了,来信说回乡找到了他娘和发妻,已经随他一道上京。娘可要见见她们?”
  “青意家的啊,那可以见见。”王太后慈爱地笑道,“他是个好孩子。”
  当年陆守义派过武青意去安置自己的家人,也是那次安置,他才知道自己乡下多了个儿子,还已经弄丢了。这才没有改派他人,还让武青意去寻人。
  虽然他最终还是没把人寻回,但王太后是承了他费心费力地寻找几个月的情的。
 
 
第69章 
  英国公府主院, 众人正坐在一处说话。
  亲人再见,肯定得问起对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王氏先绘声绘色讲了这些年他们婆媳从摆摊到开店,再到躲过废帝风波……其中有多艰辛, 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
  王氏说了好大一通, 把自己嘴巴都说干了,也把顾茵说的不好意思了。
  在王氏的描述里, 自己简直成了天下顶顶厉害、无所不能的人。
  “娘有些夸张,”顾茵脸色微红, “其实我就是偶然在梦中学会了一些厨艺, 然后做做饭, 过过日子罢了。娘自己也很辛苦的。”
  王氏的说话风格, 武重和武青意再了解不过,虽然肯定有夸大的成分, 但肯定没有生编乱造的。
  “大丫辛苦!”武重艰难地激动道,“好孩子。”
  武青意看向顾茵的时候,目光也变得越发柔软。后头他又看向她的手——这双手这么小, 这么软,柔弱无骨, 却支撑起了一家子的生计, 做到了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事。
  后来宋石榴和顾野先后进来了, 王氏立刻把顾野拉到身边, “小野快见你爷, 你爷现在可是大官!”
  武重被她这么促狭一说, 脸上一臊, 道:“小野,阿爷给你和武安,准备了……准备了见面礼。”
  随后他摸出两个玉佩, 正好武安也没正式拜见他爹,两个孩子一起方方正正地给武重下跪,又磕了个头。
  “阿爹!”
  “阿爷!”
  两个小家伙的嗓子一个赛一个的清亮,把武重喊的又红了眼睛。
  王氏和顾茵看着都笑起来,武青意也笑,只是边笑边看顾野。
  这小崽子也不知道咋回事,自己和他相处这么久,还是一口一个“叔”的,眼下喊爷爷倒是喊的亲热。
  是自己还做的不够好么?这么想着,武青意的眉头又微微蹙起。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顾野被他多看了两眼,却是知道的。
  不是他要区别对待啊,是爷奶本来就在一处的,阿爷又身子不好,肯定得让他高兴一些。但是爹嘛,是要和娘在一起的,这个可得好好把关。
  顾野若无其事地回看过去,还对武青意笑了笑。
  武青意见了也跟着勾了勾唇。还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呢,不能和孩子较真。反正天长日久的处着,父子感情是能慢慢培养的。
  也正是这时候,下人进来禀报了一声说沈寒春晕过去了。
  “请大夫瞧。”武重说完就摆摆手,让人下去。
  因为武重的身子,府里不止有老医仙和沈寒春两个大夫,另还有两个正元帝赏赐下来的前朝御医。
  武重对府里下人都不怎么亲近的,只对沈寒春稍假辞色。下人们见人下菜碟,把沈寒春当成半个主子,如今顾茵和王氏等人来了,有了对比,这才知道自己是表错了情。
  平白被扰了一家团圆的气氛,武重还不怎么高兴地看了那下人一眼。
  那下人离开后便去了沈寒春居住的小院子。
  沈寒春其实已经醒了,但因为惊惧过度,还显得有些病恹恹的。
  看到去传话的人过来,她强撑出一个笑脸,“国公爷怎么说?可是一会儿要来瞧我?”
  那下人之前还一口一个“春姑娘”喊着的,此时却是皮笑肉不笑道:“国公爷让沈姑娘请府里大夫看呢。小的多嘴说一句,国公爷自个儿身子也不好,又不是大夫,这样的差事沈姑娘往后还是别托到小的跟前了。”
  沈寒春上辈子没少见过这种两面三刀、一时三变的人,但此时还是有些气愤地道:“怎么就是我托到你跟前?”
  明明是对方主动要帮她跑腿的。
  那下人也不接话,笼着袖子就离开了。
  只留下沈寒春气得捏紧了拳头。
  下人们从前唤她“春姑娘”,那就是认她做半个主子,如今再唤她“沈姑娘”,都知道英国公府姓武,这就是突然把她架到客人的位置上了。
  武重,好个武重,真和武青意是一对亲父子!一样的冷心冷情,狼心狗肺!
  沈寒春嚯的站起身,但脑海内又浮现起那双无甚感情的狭长眼睛,她膝头发软,又噗通一声坐了下来。
  正院里,孩子们喊完了人,王氏说完了自家婆媳的事儿,自然问起武重父子这些年的境遇。
  这事儿武青意之前已经都在路上交代过了,但是他们父子日常不在一处,境遇自然也不同。
  而且王氏有心要让武重多说说话。她家小野从前还不会说话呢,练到现在说话也很流畅了。
  如今也就王氏能逼着武重多开口了,在一家子期盼的眼神中,武重张嘴了。
  “其实也没啥,一开始做小旗,一年后又升、升任了总旗……三年前,升了千总。”提到过去未受伤前的那段过去,武重脸上展露出了另一种自信的风采,但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叹息,眼神一黯:“可惜……可惜后来受了重伤。”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又咳嗽起来。
  王氏给他捋着背顺气,武安跳下椅子给他端水,顾野则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了个无核的梅子干,喂到武重嘴边。
  武重顺过了气,喝了小儿子端的水,吃了个大孙子喂的梅子干,脸上也带起了笑,接着道:“受伤后,听闻坝头村洪水,中了风,就到如今了。如今的好日子,还是靠青意。”
  武青意立刻道:“爹这是说的不对,您是为了就陛下才受的伤。”
  正元帝之前的意思就是把国公位给武青意,另外封个侯爵给武重。
  一门两父子,一个国公一个侯爵,实在是烈火烹油,武青意这才跪求着让他收回成命,只把国公封给武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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