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不属于自己的光环挨夸,心理压力真的好大。
好难。
除了被迫做题,还要被迫演戏。
生活不易,吱吱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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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第三节 晚自习刚上课,聂萍和万蒲一同走进教室。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径直走到陆茶栀的桌边停下。
聂萍拿出了班主任的架子,面容严肃道:“把你昨天的数学试卷拿出来。”
这个姿态,不像是来询问证据的,更像是掌握了证据后来兴师问罪的。
气氛紧张起来,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有同学掩着唇在窃窃私语,议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她的卷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知道啊,啥啊。”
“好兄弟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她拿了一百五。”
“……”
陆茶栀停下写作业的笔。她抿了抿唇,从桌洞里拿出试卷。
聂萍将她的试卷和练习册一同捧在手里对比字迹。随后,她的手指叩响桌面,居高临下道:“说吧,你这张试卷,谁给你写的。”
平地一声雷。
不少同学被聂萍这句话惊得张大了嘴巴。班里唯一一个满分,还能是别人写的?哪个蠢货会吧别人的试卷写的比自己分还高。
同学们一看到她旁边坐着的那位,心里突然又有了点数。
呃,虽然但是……为什么许佑迟要帮她写试卷啊?还写的比自己都高五分。这,没必要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情???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陆茶栀还没说话,许佑迟起身,将他自己的那份数学试卷递到聂萍跟前。
“我抄的她的。”语气坦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教室里同学们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只有聂萍的脸色阴沉得不像话,冷声道:“你们两个都出来。”
门一关,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考试的时候,大家自然都忙着关注自己的试卷,谁会没事干到处去乱晃,去研究谁在帮谁写试卷。
坐的近的那几个人里,白雨瑶的脸尤其臭,扯着易卓的袖子问:“谁去告状的?”
“不知道。”易卓也差不多快要炸了,“有病啊,都你妈高中了,还玩告老师这一套,小学生啊,真他妈给老子整笑了。”
万蒲留下来整顿了会儿班里的氛围,待同学们安静下来,他也走出教室。
陆茶栀和许佑迟并排站在教室门外的墙边。
无论聂萍问什么,许佑迟都坚持说陆茶栀那张试卷是她自己写的,他抄了陆茶栀的试卷。
万蒲默不作声地站在边上听了几句,失望地摇摇头,转身离去。
陆茶栀除了正式的考试,其他时候都惯用钢笔。
数学考试的答案,数字和字母居多,试卷和练习册都是用钢笔写的,笔迹七八分相似,到底是不是陆茶栀写的尚不能下定论。
但许佑迟却态度坚定,将他考试抄袭的事情承认地坦坦荡荡。
聂萍气得不轻,不愿再多说:“你们两个公然违反考试纪律,在外面给我站一节课,明天自己去给万老师道歉。”
聂萍走远,陆茶栀垂着眼睫,低声说:“对……”
“想吃冰淇淋吗。”许佑迟突然问。
“?”
陆茶栀抬眸。
他重复:“想吃吗。”
陆茶栀站的这个角度,看见聂萍提着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直接下了楼梯。显然是不想再管他们两个。
她将视线移到许佑迟脸上,他表情淡,语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于是陆茶栀在留下来罚站和继续叛逆之间纠结了两秒钟。
最后,她点了点头,顺从自己的内心,诚实对许佑迟说:“想吃。”
学校超市旁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也卖冰淇淋。店牌下挂着红色横幅,门口还摆着一排排花篮。
最近开业优惠,奶茶和冰淇淋都是第二份半价。
陆茶栀点了一个芒果味的甜筒,许佑迟要的原味。
店员姐姐很快做好,将两个甜筒分别放进他们手里。陆茶栀又要了一个小勺子。
回教学楼的路上,树木高大,顶端茂盛的枝叶挡住了路灯的光线,幽暗的微光丝丝缕缕落下来。
陆茶栀捧着许佑迟买给她的甜筒,想继续刚刚没说完的那句话:“对……”
只说了一个字,许佑迟打断她:“陆茶栀。”
他其实很少喊她的全名。
记忆里只有两次。
一次在杉城的深冬,他在雪夜里找到她。一次在黎城的晚春,他在大雨中和她相逢。
第三次,就是现在。
他说:“永远别对我说那三个字。”
陆茶栀眼眶里泛出水汽。
之前在班上,被全班人议论的时候,被聂萍凶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哭的。她想的只是该怎样不把许佑迟扯进这件事里。
他却主动站出来揽下一切的责任,转而将她抽离事外。
明明是她犯的错,他却不肯让她说一句抱歉。
“如果我真的做了,非常非常坏的事情呢。”陆茶栀压下眼底的酸,“也不可以对你说那三个字吗。”
许佑迟垂下眼帘看她,“永远不分任何情况。”
陆茶栀吸吸鼻子,哦了声。
她用勺子挖下芒果甜筒尖,送到许佑迟的嘴边,嗓音沾着哭腔,有点哑,“第一口给你。”
许佑迟的唇齿间溢开冰淇淋的冷冽和芒果的清甜。
“甜吗?”
许佑迟低低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甜。”他说。
陆茶栀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许佑迟,“不能说那三个字的话,换另外三个字可以吗?”
许佑迟俯身。
她仰头贴近他的耳畔,闭上眼。
眼泪掉出眼眶的那一瞬,她说。
——“喜欢你。”
夏天从这一刻开始。
第56章 落日出逃
夜晚静谧, 教学楼的灯光按教室分隔,月色安静地伴着路旁的樱花与桃花,温柔化为了此刻月光与花瓣的具象。
这种氛围之下, 电影里的女主向男主告白时应该是怎样的呢。
羞涩,紧张,期待。
但这些情绪,陆茶栀一种都没有。
喜欢以一种最柔软的方式挑破,所有本应狂跳着掀动的情绪生生被酸涩眼泪压下。
她是平静的。
被告白的许佑迟似乎也是。
因为他除了牵起陆茶栀的手, 和她一起坐到楼梯的台阶上吃完甜筒,再和她去操场上慢悠悠逛了两圈,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 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类似于是——接受或者拒绝这份心意的表示。
他表现的比她更为平静,一如之前的相处方式。
酸涩的泪意冲破了胆量的上限, 陆茶栀可以率先对他表达出这份喜欢。
但女孩子终究是会胆怯的。
面对着许佑迟的平静, 无论他接受与否,陆茶栀都不愿再去主动询问他的回答。
她更倾向于, 将许佑迟主动牵起她的手, 默认成是他的答案。
第二天的清晨,林槿最先起床,离开宿舍时, 将门摔得砰响。
白雨瑶在洗漱台边洗脸, 被惊得一愣,咂舌叹道:“干嘛啊一大早发什么脾气呢。”
这仿佛在宣誓着一场无声战争的开端。
此后宿舍没有再出现过摔门的情况, 但林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冷漠日渐疏远寝室三人。
班里渐渐传出言论, 有人看见那日晚自习课前,前往聂萍办公室的人, 是陆茶栀和许佑迟后桌坐着的那位女同学,林槿。
无人知晓办公室里的谈话内容,但林槿告密一事就这样被传言板上钉钉。
面对众多异样的目光与指责,林槿没有一句解释,她在班上愈发沉默,总孤身一人,回到宿舍后寝室里也一言不发,自顾自看书写题。
那一早的摔门,她率先向寝室三人竖起冷战的旗帜,将楚河汉界划得清晰。
当旁人语气肯定地向陆茶栀提起告密人时,她只付之一笑。
不知事情全貌,他人信与不信的界限也并不掌握在她手里。此前,她与林槿的接触本就不多,现在更是降低为零。
一个月后,林槿告密一事逐渐从课后的闲聊之中淡去,成为冗长高中生涯里一段偏向于负面色彩的插曲。
白雨瑶她们几乎都默认了林槿在小组和寝室都是个透明人的存在,等某一天中午,她们再回到宿舍午休,林槿已经搬走了,换到她们宿舍来的,是何思萱。
高一和陆茶栀一起打过羽毛球的,那个娇小可爱的妹子。
今年的夏天来得早,漫长无边,又格外热。
一晃进入七月,蝉鸣和日光愈加燥热。
高三在一个月前毕业,逃离这座四四方方的校园,而高一和初中的小崽崽们在期末考完后也顺利开启暑假篇章。
只剩下高二这个准毕业班的学生,还得留在学校里补一个多月的课。
沉重的学业下,唯一释放压力的突破口是周六的一场年级篮球赛。
除此之外,那天,还是许佑迟的生日。
这周进行了期末考试,周五傍晚放学时间,班里打篮球的男生们向女生发出了无比真挚的邀请。
请她们明天有空的话,务必要来学校给他们加油助威。最好还是打扮得漂亮点,在颜值和气势上就要狠狠踩别的班一脚,让那群小喽啰们未战先败。
陆茶栀和许佑迟约了晚餐。
并不是往年那种大型的庆祝聚会,而是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晚餐。
陆茶栀并没有把这定义成是一场约会。
虽然那天晚上的表白,她说得不能再直白明显,但许佑迟对待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无波的。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最大程度的接触就是当晚的那一次的牵手。
这算是谈恋爱吗?
至少在陆茶栀看来,答案是否定的。
顶多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噢……原来她还没能攻略下那个冰山冷美人。
想明白这件事情后,陆茶栀倒也没什么挫败感。
先心动的人是她,先表白的人也是她。
她认。
许佑迟生而高傲。
攻略难度大一点,过程长一点,似乎也是正常的。
篮球赛在周六下午,陆茶栀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化了个日常妆,又赤脚走进衣帽间挑衣服。
除了要当五班篮球队的拉拉队成员,她今天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
不说当即恋爱吧,至少要提高攻略对象对自己的好感度,一点点也好的吧,总胜过原地停留打转。
陆茶栀先是换了身oversize黑T,搭上短裤,站到全身镜前半晌,她又脱下来,径直拉开另一个放着裙子的衣柜,在角落里翻出一条白裙子。
是陆雪棠在国外给她寄回来的礼物,法式复古风的吊带长裙,纯白色,没有繁杂的装饰,一字领口点缀着白蝴蝶。
陆茶栀平日里鲜少穿这种甜妹风格的衣服,这条白裙一直被她收在衣柜里,连吊牌都没拆。
她换上白裙,迟疑着站到全身镜前。
没有想象中不同风格带来的不适,就还,挺好看的。
陆茶栀松了口气。
她下楼去吃早餐,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突如其来换身衣服去给许佑迟过生日。
或许只是单纯因为,潜意识里有个念头在告诉她。
——“想穿白裙子给他看。”
学校室外篮球场的场地有限,五班被安排在第二轮比赛。
陆茶栀到校门口的时候,第二轮还有半小时开场。她在微信给许佑迟发了个消息,等她走近球场,第一眼便看见了许佑迟。
他等会儿要上场比赛,所以换上了数字为29的黑色球衣,里面套了件白T。
站在球场外面,太阳光底下,等着她来。
陆茶栀小跑过去,“你怎么站在这里,不热吗?”
“不热。”许佑迟说,“走吧。”
许佑迟领着她从球场边缘走,穿过喧嚣沸腾的人群,五班的看台区域上,班委提着个大袋子在发饮料。
许佑迟和陆茶栀坐在一起,今天来的人多,班委来不及让他们挨个挑,随手给了他们一人一杯,又忙着去发给另一群人。
班委给陆茶栀的那杯是柠檬水,她没动,端在手里。
许佑迟将自己那杯冰镇橙汁插上吸管,递到陆茶栀跟前,“喝这个。”
他拿走她手里的柠檬水,体委在看台下喊:“球员先来集中热下身。”
“我先过去。”许佑迟将自己的手机交给她保管,又叮嘱道,“等会儿看球的时候站远点,小心被球砸到。”
陆茶栀点头,“好,你也注意安全。”
橙汁里加了冰块,凉意穿透手心。
她的目光追随着许佑迟球服后的数字,看他一路走下台阶,他手里拿着那个透明的塑料杯,晶莹剔透的柠檬水在阳光照射下晃荡。
然后,他随手将柠檬水,扔进了看台下的垃圾桶。
陆茶栀的睫毛轻颤。
随着许佑迟抬手的幅度,扔掉那杯无辜至极的柠檬水,也随之撕开一段尘封数年的幼时记忆。
球场上的人换了一批,明诺和白雨瑶拉着陆茶栀下去给五班呐喊加油。
五班和九班的同学各站下球场两边,白雨瑶将陆茶栀拉到五班人群的最前面,找到一个绝佳的观赛位置,“公主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必须站在C位。”
赛场上,两班球员面对面站着,派出代表,决定哪一方率先发球。
易卓闲得无聊,偏头对许佑迟吐槽:“他们班球衣也太花了吧,晃得我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