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帆凑过来:“你不懂,九班的兄弟们搞文艺复兴,重回杀马特时代。”
易卓生无可恋:“他们在残害我的眼睛。”
五班的球衣时黑色为主,数字用白色描边。
比九班那一套花花绿绿荧光渐变色的球衣好看的不止是一星半点。
高一也有篮球赛,所以在高二伊始定做球衣时,只定了班上转来的新同学的,上面要印的数字和字母也都是球员自己定。
陆茶栀向许佑迟看去。
他球衣上没有文字。
单单只有一个数字29。
裁判吹响口哨,一道道年轻的身影奔跑起来,球鞋摩擦过地面发出声响,被热烈的欢呼掩盖。
球场上竞争激烈,五班的分数遥遥领先。
明诺举着相机拍照片,上半场结束,她翻着相册,从SD卡里调出之前的一张照片,手肘碰了碰陆茶栀:“你看这个。”
照片的背景是这个熟悉的篮球场,明媚盛大的阳光下,十来个穿着球衣的少年,许佑迟右手抱着篮球站在正中。易卓和姜卫昀分列他两侧,男生们勾肩搭背,笑容张扬灿烂。
许佑迟身上是和他今日同样的球衣,29号。
明诺笑着说:“高一进校第一个月的篮球赛,我们班就拿了第一,许佑迟和易卓他们都好厉害。但是好几个校队的高二都转到十三班去了,这次运气好的话,我们班拿个第一估计也还行,大不了就第二,反正肯定是前两名。”
陆茶栀打开手机,翻出和许佑迟在微信的聊天记录。
照片的日期,是高一那一年的9月23日。
但她加上许佑迟的好友是在9月25日。
手里的橙汁的杯壁因暑气融化冰雾。
那杯原本递到她手中的柠檬汁,早已被许佑迟扔进垃圾桶。
陆茶栀从未对人言说的忌口,是她厌恶了十年的柠檬汁的味道。
酸、苦、涩交织入喉,伴着幼时在溜冰场最后的记忆,多年来始终印刻在脑海中剔除不去。
无数段记忆中的画面被拆封拼凑,她注视着聊天记录顶端的日期。
9月25日的上一个周六。
9月18日,她才刚刚和和许佑迟在杉城相遇。
在混乱的雨夜被他从小巷里救下,跌跌撞撞地走在雨幕中,抬眼瞥见他昳丽的桃花眼。
就这样喜欢上一个陌生的少年。
9月23日。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许佑迟的名字,没听过他的声音,不了解他的背景的时候。
他穿29号球衣,在黎城九中,拿下年级篮球赛的冠军。
29。
许佑迟手机密码里的末尾数字也是29。
第57章 落日出逃
篮球赛是积分制, 下周末还会有决赛。
上半场的分数,九班已经落后了一大截。士气败落后,连带着下半场比赛, 他们也被五班球员连贯流畅的配合压得基本没什么进球的机会。
九班同学呐喊音量减弱了不少,而站在篮球场另一边的五班,雀跃的欢呼和鼓掌不绝于耳。
裁判吹响结赛的口哨。
穿29号球衣的球员在那一瞬起跳,投进一个利落的空心球。五班的计分板最后又翻动了两分,以56:15的分数赢下初赛。
今天的篮球赛正式落幕, 不少同学收了东西往校门口走去。
白雨瑶在班群里打字聊天的间隙,停手问:“栀宝, 群里同学说等下要一起吃晚饭, 你去吗?”
陆茶栀:“不了,等下还有事。”
白雨瑶撇撇嘴:“那好叭。”
球场正中央,球员站成一排。跟去年一样, 明诺身兼班长与摄影师两个职位, 举着相机给他们单独拍照。
拍照完毕后,易卓搭上许佑迟的肩, 洋洋得意道:“赢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这不是有手就行吗。”
牛皮还没吹完,许佑迟随手将篮球抛给他。
易卓慌忙地接住篮球,回眼一看, 许佑迟已经头也不回地朝人群里走去。
“易哥, 还不走,看啥呢?”叶哲飞热得要命, 叉着腰呼气, 随易卓的目光望过去。
看见了站在球场边树荫下的许佑迟,还有一个女生, 站在他的跟前。
头顶的太阳光刺眼,叶哲飞没戴眼镜,稍稍一瞟,刚刚剧烈运动完还没平复的心脏又砰砰跳起来,“哟,这白裙子,仙女下凡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那女生谁啊,给迟哥表白的?是我们学校的吗?反正迟哥也不喜欢女人,我等会儿去要个联系方式你看得行不?”
面对向帆的疑问三连,易卓只回:“你睁大眼睛看清楚那是谁。”
叶哲飞又仔细看了看。但那女生几乎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落在肩后,加上他八百度的近视,只能看见那个女生瘦高的纤细身形,还有吊带裙外白的发光的手臂。
这丝毫不妨碍他光凭气质和背影就认定那是个下凡的仙女。
话里的含义太隐晦,叶哲飞愣了:“谁啊?”
易卓:“你过去要个联系方式,看你亲爱的迟哥是当场杀了你还是今晚派人暗杀你。”
叶哲飞懂了,非常自觉地收回视线,垂头反思三秒:“对不起,是我打扰了。我不该看嫂子,我对不起迟哥。”
“诶,不对。”叶哲飞沉思一半,突然抬起头,“那是陆茶栀吗?”
易卓斜了他一眼:“不然你还觉得是谁?”
叶哲飞差点惊掉下巴,嘴唇张合好几次,才最终问出来:“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易卓以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目光和叶哲飞对视了十来秒,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叶哲飞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挠挠脑袋,连忙跟上去,“他们真在一起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叶哲飞高二才转到五班,没和陆茶栀说过话,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于,知道她是个和许佑迟关系不错的女生。
因为前缀加了个许佑迟,所以叶哲飞早在最初,就非常有自知之明地不去过多关注这位大美女。而且陆茶栀在学校里一直都穿校服扎马尾,他刚刚才没能把她给认出来。
在年少时期,暧昧和恋爱是两个完全不同概念的词。
暧昧是如隔雾看花般朦胧的青涩,早恋却是背了原则,能足以掀起惊涛的刻章。
原来,许佑迟这么高傲的好学生,也会早恋吗。
……
其实易卓也是一周前才知道。
在学校里,许佑迟和陆茶栀平常的相处方式,基本上没有什么过界的接触,顶多就比一般的同学关系要更近一些。
但他们两人是同桌,所以写个卷子带个牛奶什么的事情,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也还算正常。
易卓知道,还是在他主动去问许佑迟,今年的生日聚餐少爷想怎么安排的时候,许少爷漫不经心地对他说:“不聚,今年跟女朋友过。”
哦。
女朋友。
易卓咬牙切齿。
不就是有了个女朋友吗,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语气是在炫耀什么呢。
跟谁以后不会有一样。
跟那时的易卓同样气愤的,是此刻站在球场上,注视着许佑迟和陆茶栀并排离开球场背影的明诺和白雨瑶。
可恶,仙女老婆不跟她们一起去聚餐,原来是因为早就被人轻轻松松地拐跑了。
-
出了学校,许佑迟先回他在学校附近的家里洗澡,上楼前,帮陆茶栀打开了一楼客厅里的电视。
去年许佑迟生日的时候,陆茶栀也来过这里。那只黑色的大狗狗还记得她,等许佑迟一离开,它便自然而然地跃到她腿上,找了个柔软舒服的姿势趴着。
二十分钟后,许佑迟换了一身干净的白体恤下来。
他的头发还湿着,水滴顺着乌黑的发丝落到体恤上,刘海被随意撩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清澈的少年感里多了一抹欲。
许佑迟拿了吹风机,便又踩着拖鞋走上楼去。
陆茶栀的目光追随着他走上楼梯的背影,脑子里只剩下八个字。
——美人出浴,湿发诱惑。
美人计,显然许佑迟是使用成功了。
陆茶栀想吃烤肉,许佑迟昨天提前定了一家餐厅,在海湾边。
时间尚早,走进最近的地铁站的时候,陆茶栀看见售票机的旁边多了一个鲜花贩卖机。
她的视线停留了一刹。
许佑迟走过去,买了一束花,递到陆茶栀的面前。
下午时分,地铁人不多,陆茶栀抱着花束坐到边上。
三支温柔的鹅黄色的玫瑰,满天星和洋甘菊做点缀,被质感厚实的粉色牛皮纸包住,白丝带系成蝴蝶结。
粉嫩的花束,花香也是甜的。
陆茶栀不自觉地唇角上扬,问许佑迟:“你带耳机了吗?”
许佑迟拿出有线耳机,和手机一同给了她。
陆茶栀熟练地解锁,找到他的音乐播放器,打开后,在他的主页里看见了一个多出来的歌单,名字是“Jay”。
陆茶栀手指微动,点开。
里面的歌曲都出自歌单名字的那位歌手。
她很快退出去,在他的另一个歌单里随便播了首英文歌。
屏幕上方跳出QQ消息,陆茶栀没点开,“有人给你发消息。”
许佑迟很快回完信息,又将手机递给了她。
他没息屏,手机上显示着QQ的消息列表。
陆茶栀看见了自己的头像,排在最顶端,是他唯一的置顶聊天。
他给她的备注,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
陆茶栀点开自己的资料卡,“这个备注是什么意思?”
许佑迟掀唇轻笑了下,反问:“你的昵称是什么意思?”
陆茶栀已经很久没有换过昵称了,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才说:“因为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是在日落的时候逃出城堡的,所以就叫落日出逃。”
说完,她又继续追问:“你为什么给我这个备注呀?”
“因为公主从黎城的城堡里逃到杉城去了。”许佑迟看向她时,瞳孔色泽格外温润。
他慢慢地解释给她听:“所以是在逃公主。”
热度蔓延至双颊。
陆茶栀在座位上坐好,低下头看手机,不再跟许佑迟说话。
她身边的人也会喊她公主,最开始是方槐尔,后来明诺她们见到她说说下面的评论,也跟着这样叫她。
公主这两个字,从许佑迟的嘴里说出来,完完全全就变了味。
方槐尔她们喊的时候,玩笑成分居多,哪有许佑迟那么温柔缱绻。
见她耳朵红了,许佑迟又好笑地弯唇。
垂下眼睫时,无意之间瞥过她深邃的骨窝。深深的一道锁骨凸出,肩头只挂着两条细细的吊带。
笑意淡下去,许佑迟很快移开视线,眼底的墨色被加深。
海湾边,餐厅里放着轻柔的爱尔兰民谣,坐在二楼的窗边,能看见行人漫步的沙滩和辽阔无边的蔚蓝色海域。
吃过晚餐,从后门走到沙滩上时,恰逢夕阳。
陆茶栀脱下鞋子,赤脚踩到软绵的细沙上。
一路走到海滩边,海鸥扇动翅膀飞行,咸湿的海风沁凉,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
她站在潮起潮落处,望着浓稠的粉紫色云和深橘色海天一线。
白皙纤瘦的脚踝上,白裙的裙摆被海浪打湿。
下一次海浪卷来时,她转身,小跑向站在身后的许佑迟,仰起头问:“许佑迟,你会一直陪我看海和日落吗?”
许佑迟看着她的眼瞳,在夕阳下呈透明的琥珀色。
亮的,会发光。
“会。”他喉结微动。
陆茶栀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放进许佑迟的手指间隙里,十指相扣的牵法,牵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她蹲下来,在沙砾上一笔一划地写。
——可以让我偷偷亲你一下吗?
问号画到一半,海浪将字迹的上半部分冲刷殆尽。
陆茶栀没再写下去,起身笑笑:“算了。”
回去的地铁上,人流熙攘。
许佑迟将陆茶栀圈在自己身前,隔绝了人群。
地铁尚未驶入地下,依旧是在海湾边,落日悬在海面,将玫瑰色染了半边天。
光线穿透玻璃窗洒进整个车厢,许佑迟半张侧脸映上灿金余晖。
陆茶栀戴上耳机,将另一只放进他的耳朵里。
周杰伦的《七里香》里唱道: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她扯了扯许佑迟的衣摆,他顺势俯下身,将没戴耳机的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厢晃动,旁边有人的行李箱没拉稳,砸了一下陆茶栀的小腿。
她被许佑迟单手抱进怀里。
慌乱之中,玫瑰花束掉到地上,她的手抓住他的白体恤。
嘴唇蹭过他的下颌线。
有人转过来拉走行李箱,向周围的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陆茶栀的腿弯吃痛,眼睛盈着泪,心脏也在暗处狂跳。
因为疼痛,更因为亲吻。
许佑迟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压着她的脸埋进他的怀里。
这种哄人的姿势,陆茶栀突然就觉得委屈了起来。
眼泪滚落,沁进许佑迟柔软的白体恤里。她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口。
许佑迟将脸颊贴上她的头顶,手指抚顺她脑后的发。
疼痛感持续的时间不长,她很快被安抚。
刚要松开手,陆茶栀感受到许佑迟一点点低头。
她浑身一僵,又缩紧了抱住他的力道,小脸往他的胸膛里埋。
最后,他的唇在她的耳畔停住。
低声呢喃。
“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