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
陈白:“他叫江渡。”
江渡。
他默默在心中念这个名字。
“大哥哥!”
小女孩从远处啪嗒啪嗒地跑来,小红裙子摆荡开。
盛南用双手把右腿提起,吃力地将身体转个方向,使自己能面朝开着的车门这边,他伸手去接跑过来的小女孩,“那姐姐怎么说。”
小女孩睁着黑溜溜的双眼,努力思考。
盛南握着小女孩的手,“告诉哥哥,那姐姐说什么了。”
小女孩还在想。
明明不过三十秒的思考时间,却令盛南度日如年,分秒穿过空气,穿过经脉,穿过血液,独独穿不过他的心脏。
胸口一阵堵得慌。
“我想起来拉!”小女孩说。
盛南黑眸一亮,却听见小女孩一字一句缓慢地陈诉——
“那个姐姐让我告诉你......她不见你,还说永远不。”
那一瞬间,盛南觉得自己身体很奇怪,像是所有血液都一下子回流到心脏,四肢发麻,他只落下个骨血冰凉的下场。
小女孩晃了晃盛南的手,天真地问道:“哥哥,永远是什么意思阿?”
永远。
不过十二笔就能写完的字眼,怎么这么折磨人。
远处,两人相拥的画面很刺眼,刺得盛南浑身不适,他用手捂住胸口唇色开始泛出惨白,“陈叔,我不行了。”
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陈白脸色一变几乎也跟着失去血色,他一边大声叫司机开车,一边问:“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盛南不能形容那种感觉,很难受也很窒息。
他虚弱无力地靠在那里,喘着,大口呼吸着,艰难地说:“她说她不见我,永远不,我一下就觉得我不行了。”
第43章
言慈重新回到学校重拾学业,在爸妈的建议下,她最终没有转学,现在学校里没有人再欺负她,顶多顶多在背后说上两句,也生怕她听见似的。
顾纯薇杀人的案件,在三中掀起轩然大波,校园暴力的小群体更是在瞬间土崩瓦解。
没人会想到,那个笑容甜美学习优秀得尽众人宠爱的校花,最终因过失杀人罪人入狱七年,赔了不少钱,这辈子也算完了。
至于困扰言慈多时的不雅视频,也神秘地在一夜间全部消失,甚至当初欺负她的霸凌者们,挨个挨个儿给她道歉,并且把主动呈上手机给言慈检查。
言慈没有看她们的手机,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会忘记你们对我做的事,你们无需道歉,因为我不会原谅。”
值得一提的是,盛南再没有出现过,听说是转校了,又听说是出国留学去了。
言慈记得那个浑身骄矜清冷的少年,但是却很少时候会想起他,偶尔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时会发呆,看着墨水时也会发呆。
有人问言慈,你不是和盛南关系最好么,他去哪儿了?
言慈低着头,沉默了。
她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高考那天,雨下的很大,江渡开车送她,给她买了菠萝包和热牛奶,嘱咐她一定要审题仔细别粗心。
言慈应着好,撑伞下车。
言慈发挥稳定,成绩出来的那天,全家都捧着部手机紧张地看着查询网站。
第一眼看到成绩的是言大国,他一个大男人,哇的叫一声,然后就哭了。
——698.
那一年,清华的录取分数线是680。
言慈捂着嘴没哭出来,看屏幕的视线渐渐模糊,她哽咽着说:“爸妈,我能上清华,我一定能上。”
录取通知书到家的那天,言慈正在图书馆里买书,爸妈在家捧着通知书兴奋地打电话通知亲朋说要请客吃饭。
言慈抱着几本新买的漫画书,发现自家门口全是人,家门是开着的,记者们举着摄像头正在采访爸妈,爸妈一脸的骄傲。
言慈在莲城知名度不算低,毕竟上次被误认为嫌疑人抓走的事闹得挺大。
言慈拨开人群进家门,记者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是言慈,直到言慈回到家问爸妈怎么回事。
张春燕赶紧当着镜头把通知书递给言慈,顺嘴说道:“隔壁吴阿姨听说你考上清华了,赶紧跑过来道喜,人可好不是。”
所谓的隔壁吴阿姨此刻就贴着爸妈站着,喜气洋洋对镜头笑,言慈接过通知书,不咸不淡地扫那吴阿姨一眼,笑了笑,“吴阿姨是挺热情,上次我被抓的时候对着镜头说我坏话时,比这时更热情呢。”
吴阿姨笑容碎在脸上。
言慈收回视线,拿着通知书挤开人群,爸妈在后面问她去哪里,记者们也看着言慈准备作采访。
言慈用手挡着镜头,“采访我爸妈就够了,我还有事。”
言慈挤出去,后面传来爸爸的生意,“闺女,你去哪儿!”
“找江渡!”言慈扬了扬手里的通知书,示意要把好消息告诉江渡,“爸,你给江渡打个电话,让江渡下楼等我。”
言慈跑远,人声吵杂被甩在身后。
去找江渡的路上,言慈陷入很深层次的思考,她觉得自己变了,不再那么懦弱,不再那么受得了委屈,她会反击了,她不会再沉默不语了。
这些,是江渡教她的。
这些,也是记忆深处那个少年教她的。
江渡等在路边,看见公交车上走下来的少女。
“叔叔!”
言慈站在马路对面,朝江渡扬着手里的通知书,高声喊着,“我-真-的-考-上-了!”
人行道指示灯转为绿灯,言慈抬脚朝江渡奔去。
不知为何,江渡唇角温溺笑意渐渐停住,然后破碎,最后转变为不可抑制的惶恐和紧张。
“言慈!”
言慈看到江渡那么紧张的喊自己,耳边却呼啸传来风声,以及一辆飞快朝自己的驶来的车辆。
嘭——
言慈和手里的通知书高高跃在空中,脱离地面。
最后的画面,是江渡飞快朝自己奔来的身影以及模糊能看到那辆车的司机,很熟悉的一张脸。
眼皮很重,世界渐渐沦进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篇写完了,接下来以都市情节展开,篇幅不长。
第44章
七年
2020/07/02
-
那天窗外阴雨绵绵言慈睡得正香时,手机和门铃同时就响了。
是同一个人,言慈的责编莫妮卡,她的声音从手机里听筒中传来,那种近乎于河东狮吼的咆哮。
“阿言你他妈给老娘开门!!!”
言慈对此司空见惯,她掐掉电话,虚眯着双眼起身下床,踩在地上的双腿白皙又修长像是一掐就能断似的。
言慈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走出去,地板不凉。
一拉开门,就是莫妮卡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莫妮卡将近四十烫着大波浪,明明是很有韵味的一个女人,可是每次看见言慈,就味道全失。
莫妮卡伸手点了点言慈乱糟糟的黑发,说:“你还他妈在睡,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非得要我上门请你?”
言慈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说:“什么日子?”
“我的天!”莫妮卡恨不得撕碎言慈,“你的签售会是今天阿,你不可能让粉丝们一直等你吧,只剩下一个小时多一点了。”
哦对,签售会。
言慈点点头,什么,签售会?
言慈这才抬头看莫妮卡,“不是明天?今天1号阿。”
莫妮卡嘴角抽了抽,“今天7月2号,如果你不抓紧时间,我不介意通知你心爱的粉丝们,你因为赖床而错过和他们的约会。”
言慈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我马上收拾。”
半小时后,言慈收拾好和莫妮卡下楼。
电梯里,镜中的言慈窥不见以往半分镜子,如今的她有着精致又不浮夸的五官,带着点娇媚,看人时总会给人一种波光流转的灵动。一身淡黄收腰长裙,显得腰身盈盈不堪一握,整个人看上去舒服极了。
不得不承认,她很美且不到且不大众,更不是单纯的网红脸。
并且没有人怀疑她这张脸的真实性,七年前在整容医院拆纱布的时候,主刀医生的原话是,你这张脸很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真实,找不出痕迹来。
莫妮卡哪哪都好,人好能力强,就是不会开车。
言慈从停车场开出前年用全款买的白色宝马,莫妮卡坐在副驾驶还在不停地碎碎念,“幸好你是大神粉丝基数庞大,不然就凭你这常年拖稿连签售会都不上心的尿性,都不知道凉到哪座山去了。”
言慈听着训,打着方向盘转弯。
雨天,视线有限,雨刮器卖力地工作着。
言慈以安全范围内的最快速度赶到会展中心,还是比开场时间晚了半小时,粉丝们等得怨声载道,主持人着急得赶紧让后台催人。
所有的怨气都在言慈出现那刻,烟消云散。
这是言慈第一次办签售会,没有人见过她真人什么样子,在她出场那一刻下面粉丝们就沸腾了。
“我家太太也太好看了叭呜呜~~”
“神!仙!颜!”
“绝了,画风深得我心长相也深得我心(p≧w≦q)”
言慈在主持人对面的沙发上落座,低声说句抱歉,然后和粉丝们挥手打了打招呼,签售会算是正式开始。
慕名而来的粉丝非常多,长长队伍从台前排到会展中心的门口。
言慈一本本签着名,和粉丝们握手道谢,中途还有狂热男粉非要索吻的被中心保安强制带离的。
那场签售会持续了整七个小时。
结束时,天色已黑。
言慈揉着签名到发酸的手,起身走到后台找莫妮卡,莫妮卡正帮她拿着包,终于不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阿言不错阿,你刚才都爬上微博热搜了,我就说你要是肯出镜一定会火上更火,你之前还不信!”
言慈笑笑,“饿了。”
莫妮卡上来挽着她,说:“漫画社专门为你准备了个人庆功宴,就等着你呢,我们现在过去吧。”
外面的雨势小了许多。
莫妮卡搓着手,转头对言慈说:“听说咱们公司大老板回国了,今天刚回,社里人说帅得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
言慈对莫妮卡的措词哭笑不得,落在方向盘上的手很是白皙,“大老板也和咱们没关系。”
那倒是,漫画行只是HK财团很小的一条产业链。
和莫妮卡话家常的时间过得很快,言慈很快把车停在一家高档酒楼外,她下车把钥匙丢给泊车小弟,说句劳烦后就莫妮卡进了酒楼。
包厢里满座的人,社长、副社长、已经多位责编和漫画手都在,交谈得热火朝天,言慈推门进去的时候,除了几位社里老前辈或高层,其余人都主动起身给言慈打招呼。
言慈随性,把包挂在椅背上说:“客气什么,都坐。”
莫妮卡造作地哎一声,落座时扬声故意说道:“不好意思噢,我们家阿言太火了呢,所以才让大家久等了!”顿了一秒,莫妮卡故意看向坐在对面的苏苏和她的编辑老宋,“老宋,你家苏苏还没开过签售会应该不太知道哦。”
苏苏是言慈前辈,更早签约在漫画社,言慈刚签约时格外看不起言慈,背地里挖苦酸话得不少,还说过什么言慈一辈子都不会火的话。她的编辑老宋更不是好东西,好几次以权谋私,故意把言慈推荐位瓜分给苏苏。
可惜,就算这样,苏苏也火不过言慈。
言慈挽唇,视线淡扫过对面面色难看的两人,淡笑着不语。
苏苏沉不住气,端一杯酒欲起身时,被责编老宋拉住,小声提醒她,“你干什么,社长他们都在呢!”
“老宋,你误会了。”苏苏露出笑容,拨开老宋的手,“我只不过想敬大神一杯酒,沾沾喜气,希望我早日也能红透半个漫画圈呀。”
话说得这么恭维,老宋不好再拦。
苏苏绕过大桌一圈人,走到言慈面前,举着那杯红酒,“我敬你呀,阿言。”
别误会,可不是因为关系亲密叫她阿言,而是单纯的笔名就是阿言。
出于礼貌,言慈同样端起一杯斟好的红酒,刚起身,苏苏就故意倾斜酒杯作势要淋在言慈裙子上。
言慈早有准备,迅速地后退一步。
那酒没沾到裙子,还是淋到白色高跟鞋面上了。
很是醒目。
众人诧异。
苏苏则捂着唇,故作惊讶地道歉:“不好意思呀阿言,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像阿言这样的大神肯定不会和我这种小粉红计较的拉,对吧?”
言慈挽唇。
副社长瞧着社长脸色,起来为言慈出声:“苏苏你别闹阿。”
嗒——
言慈不轻不重地搁下酒杯,对苏苏笑着说:“我这人从不接受道歉,你帮我把鞋擦干净就行了。”
擦鞋?
苏苏觉得这女人在做梦,居然妄想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蹲下去给她擦鞋。也配?!
苏苏同样放下酒杯,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干嘛这么计较,难道这点度量都没有吗?”
“没有哦。”言慈尾音轻佻,主动把打湿的那只脚伸出去,“擦干净,否则这件事没完。”
苏苏皱了眉。
莫妮卡在一旁捏了把汗,整个社里的人都知道,阿言这人——从不受委屈,哪怕是一分半点,她都不受。
果然,下一秒言慈轻笑出声,手指在酒杯的杯沿上轻轻敲了敲,“你应该听过,我不接受道歉,也不受任何委屈,有仇必报,恩怨必了。”
苏苏当然听过,但是苏苏不信邪。
但凡苏苏听得进去一分半点,也不会做出这样把自己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