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尔玉根本不心虚，两人没有仇怨，她只是想力所能及的帮帮忙，但到底不是热情性子，所以只能慢慢联络。
但是姚尔玉忘了一点，高三是没有双休日的，两周才放假一次，她再见到路凝真已经是半月后的星期天。
天气已然入冬，姚尔玉在姥姥的督促下早早穿了羽绒服，路凝真来用公用电话，身上穿的还是一件薄外套，里面套件针织毛衣，她长得漂亮又瘦弱，因为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姑娘，苏奶奶格外心软，摸到路凝真手冰凉就忍不住皱眉。
“孩子，你怎么穿这么少，天冷冻感冒了可要耽误学习啊！”
老人的手温暖干燥，路凝真有点不习惯，想抽回手又怕不礼貌，看姚尔玉也是一脸关切，就温吞的回应：“谢谢奶奶，我不怕冷，冬天都是这么穿。”
“可是——唉，还是注意点好，老了风湿腿疼闹着玩的。”
他们只是邻居，姚家和路家关系一般，是以苏奶奶唠叨完坚决不收路凝真的钱，让她随便打。
姚尔玉怕她有负担，柔声说：“就这一次，以后再收钱，你别不敢来了。”
路凝真心里很舒服：“好。”
因为打电话难免谈到个人隐私，姚尔玉和苏奶奶站远一些，但只要不堵上耳朵，还是能听到一点，路凝真改了家乡话，应该是给老家的亲戚报平安。
苏奶奶摇头叹气的去厨房准备午饭，姚尔玉灵机一动，到橱柜里拿了一点小零食。
出来的时候路凝真刚巧打完电话，姚尔玉将两片巴掌大小的麻叶递过去：“这是我姥姥昨天炸的，可好吃了。”
她自己嘎吱嘎吱咬了一片，记忆里，路凝真去看望姥姥的时候特意带了这个哄姥姥开心，那时两人吃的很开心。
姚尔玉心想，就把这个当成信物吧，她一定会报恩的。
路凝真大方的接过来，“谢谢。”
两人站在院门口聊天，姚尔玉问她高三的学习进度，越听越觉得绝望，学校管理肯定比高一高二严格，周末也被剥夺四分之三，她要经历两次高考真是要了老命了啊！
“我怎么觉得还是留在高二比较好！”
路凝真看她皱眉的样子很好玩，被娇宠长大的姑娘天真烂漫、进退有度，真的讨人喜欢，她玩笑道：“那等你高三，我就解放了喔！”
姚尔玉长吁短叹：“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可惜我不能早生两年。”
两人都笑，正轻松的时候后院传来一声喊。
王美香气冲冲的：“死丫头死哪儿去了？上学让老娘伺候就算了，放假还不帮家里干活，到底是来抢东西的，真不讨人喜欢！”
路凝真渐渐敛去微笑，将两片麻叶吃光冲姚尔玉笑笑，快步往后院去了。
姚尔玉觉得她刚走出姚家的刹那就竖起了高高的围墙，虽然没有表现在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眉间藏着冰霜，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路凝真之所以选择这时候回到路家，是有目的的。
后院王美香的指桑骂槐还没停。
苏奶奶听不惯：“这王美香也真是的，做错事的又不是孩子，冲孩子撒气有什么用，尔尔，你在学校见到这姑娘，能帮就帮一点，看着可怜。”
老太太是想到，如果她和老爷子身体不够硬朗，她的尔尔回燕京估计也是这幅寄人篱下的场景，真是越想越难受。
“我知道了，姥姥。”
路寿辉和王美香对路凝真没有半点亲情，她回来不是蹚浑水吗？如果换成姚尔玉，她长大成人后只怕离这样的亲爹越远越好啊。
难道是报复？
姚尔玉按下心里的想法，坚决不能透露出半分，不然让后院那对夫妻察觉可不好了，同时她心里又藏着担忧，前世她看到路凝真在医院职位普通，过得一般，可听说她的成绩不错，人也不会甘于平凡吧，她怕路凝真在关键时候为了报复路寿辉耽误自己。
“咳咳——”
靳则趴在墙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姚尔玉抬头，只能自己出声提醒。
姚尔玉跑到楼梯上与他对视：“干嘛？”
“当然是给你送吃的啊，我爸寄过来的，没有添加剂，但是保质期不长，你每天吃点尽快解决。”他将满满一袋芒果干递过来的时候语带控诉，“我已经准备好看你的川剧变脸了。”
果然看到姚尔玉喜笑颜开。
她理直气壮：“你看，是不是值回票价了？”
靳则扬手要敲她，等她躲开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又收回去，得意的道：“行了，吃你的吧，对了，你怎么——”忽然对后院新来的女儿那么好，他都没有这待遇！
“什么？”
“算了，不说了。”
姚尔玉眼疾手快，拽住他衣袖说：“你不说不准下去。”
靳则垂眸看看她白皙的手背，坏笑着点点她额头：“好吧，你怎么长了个痘痘，就在这儿。”
“不会吧？”
姚尔玉不信，跑下楼梯去照镜子。
靳则勾唇笑了笑，迅速下了楼梯。
“靳则则，你骗我！”
隔墙传来好大一声控诉，靳则笑着躺到长椅上晒太阳，但是没等到人跳墙过来算账，哎。
靳奶奶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小姑娘长大了，不会轻易过来找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靳则笑容一僵，假咳一声站起身：“奶奶，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嘁，你就装吧！”
靳奶奶、包括不常在家的靳爷爷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靳则心跳加速，躲到房间装作用功刻苦的读书去了。
星期天吃过晚饭耀回学校上晚自习，到点儿胡同里的高中生陆续出动，姚尔玉出门碰到林晓萍。
林晓萍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提着两瓶牛肉酱，笑眯眯的塞过来说：“还挺好吃的，在学校吃拌面米饭都能用上，你和小则一人一瓶，你都收着也行，吃完了就找旭东要，他有一大罐。”
“谢谢林阿姨。”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是时间不多了，姚尔玉骑车出胡同同靳则汇合，顺便说了牛肉酱的事，靳则拿过去挂在自己车把。
“说好哪天吃米饭在食堂碰头，我带着，行不？”
姚尔玉当然乐意，每餐带来带去还挺麻烦的。
骑车走了没多远，姚尔玉看到路凝真走在路边，确定没看错就喊了她一声，王美香需要路凝真干活故意不让她早早来学校，她出来的时候路家大女儿路若楠骑车刚走，返校日公交车人满为患，路凝真步行去学校需要二十多分钟，有可能迟到。
“你坐后面我载着你吧？”
路凝真不确定的看了看她的小身板，想拒绝的时候姚尔玉已经将车子停下了，还拍拍后车座，信心满满。
但是人坐上来，姚尔玉开始不确定了，她很少载人，何况是载一个和自己体重相当的成年人，车把来回的晃悠，路边又有连绵不断的自行车大军，处境危险。
“还是我来吧！”
路凝真说着跳下车，“我骑车载过两麻袋的麦子，不会摔了你。”
姚尔玉默默坐上去，瞥见靳则正在憋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
到校路凝真道了谢，双方挥手道别，姚尔玉和靳则去停车。
靳则垂着眼睛问：“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最近啊，你不觉得她比路若楠好相处吗，怎么了？”姚尔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路若楠都不爱理她。
“没什么。”
姚尔玉身边没有特别长久的女生朋友，她愿意和路凝真来往是因为不想老和男孩子呆在一起吗？
靳则没把握，也不能阻拦她和谁来往。
第二天中午他们约好在食堂吃米饭，姚尔玉又碰见了路凝真，她餐盘里只有一个素菜，二两米饭，姚尔玉将牛肉酱分她一勺，顺理成章的坐在一起吃饭，饭后两个姑娘一起走了。
靳则皱了皱眉，只能收好牛肉酱等待下一次。
唉。
第51章 051 关系
姚尔玉和路凝真来往多了, 却有几个人看不惯，因为学校里渐渐有了传言，高三年级学生都知道新来的转学生是小三的孩子, 谁和路凝真一起玩就是将来插足人家感情做第三者。
谣言越传越离谱时, 路若楠出面辟谣说路凝真和她没有关系，只是一个来投靠她家的同姓亲戚, 在学校不要将她们扯到一起，毕竟爸爸有小三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但辟谣没用, 她父母吵架闹的人尽皆知, 消息从家门到学校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
也有人好奇, 两姐妹同时上高三，谁年纪更长一些, 路若楠先下手为强说她比路凝真大一岁，非要坐实路凝真母亲才是小三。
到底是路若楠在学校的时间更久，一些人心疼她平静的家庭氛围被打扰, 嫉恶如仇的认为路凝真不该出现，所以路凝真在学校的处境不算好。
路凝真来高二班级找过姚尔玉一次, 她带到菱城的笔记被人弄丢一本, 两人都学的理科, 想借来抄一份。
这点小事, 姚尔玉当然帮忙了。
笔记本送出去回到座位上就见刘小慧神情有点奇怪：“尔尔, 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住宿女生和走读女生是两个小团体, 有些话题进入到睡前夜话, 谁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永远不要小瞧人类的想象力。
姚尔玉答：“我和她来往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
回了家，后院王美香就冷嘲热讽：“尔尔, 你从前都不和我们家若楠一起玩，现在和那死丫头玩到一起，是不是诚心的啊？”
“王婶，我还记得路若楠七岁的时候咬我手腕子呢，您说谁是诚心的？”
路若楠比姚尔玉大一岁，一向各玩各的，王美香看不惯苏奶奶总是吹嘘姚尔玉成绩好，转回头教训了路若楠，路若楠就要私底下教训姚尔玉，咬过那一口之后，两家关系彻底淡了。
虽然姚尔玉一点走不尊重长辈，但是王美香不敢和她较真硬杠，姚松霖可不是好惹的，最多暗地里不满。
路凝真确定姚尔玉不介意之后，更不去过问流言，该上学上学。
姚尔玉原以为流言纷纷，过段时间就会平息，但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路凝真排名远远超过路若楠的时候又兴起新一波流言说路凝真要抢路若楠恋爱中的男朋友，沸沸扬扬让老师都不得不出面过问。
事情当然是子虚乌有，路若楠平时在班级内水平中下，交往的男友崇拜古惑仔，是个讲义气的混子学生，路凝真和他从无来往，可还是有人相信。
“这样的人姚尔玉还和她来往，图什么呢？该不是为了彰显她的善良吧？嘁，真是会装作模样，我觉得还是苏姿晴更好一些，她才是咱们班的班花！”
姚尔玉在厕所听到过这些议论，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懒得反驳，这些人要是有胆子也不必躲在厕所讨论了。
不嫌味儿么？
从厕所出来洗手，姚尔玉碰见了乔荞，两人同班也没说过几句话，准确来说从初三开始乔荞就单方面和姚尔玉冷战不说话了，后来姚尔玉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因为乔荞喜欢的男生试图给她递情书。
虽然姚尔玉根本没和那个男生说过几句话，但还是被迁怒了，尝试挽回两次后发现乔荞更不高兴才回过味儿来，她示好更容易让人误会，让乔荞心里不好过，于是两人一直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
乔荞是骄傲的，今天却破天荒的看了姚尔玉两眼。
姚尔玉觉得她有话说：“乔荞，怎么了？”
“你不知道路凝真是什么人吗？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吗？”
“……我大概知道一点。”
乔荞抿了抿唇，恨铁不成钢的问：“那你还和她玩，生怕背后没人说你，你不够招人眼是吧？”
小学五年级当着老师面玩变脸害她被骂的机灵劲儿去哪儿了？
“额……”
姚尔玉听得出乔荞完全是好意，就是语气有点傲娇，“谢谢你乔荞，其实那些话不全是因为我和路凝真来往，我管不了别人怎么想。
“但是真的谢谢你。”
乔荞有些不自在。
姚尔玉戳了戳她脸颊，乔荞略带嫌弃的躲开了，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她先走了。
背影带着一点点落荒而逃的开心。
姚尔玉心里轻松了一点，弯唇笑着向前走。
她不知道在别人看起来这笑容像是在给自己打圆场。
苏姿晴和姚尔玉一同走到楼梯口，顺理成章的一起上楼，两人步伐一致，差不多的身高，一人走路的姿态受过训练端庄漂亮，姚尔玉顺心随意，只习惯的挺直脊背。
走廊上有四五个男生坐在那儿晒太阳，看见两个女同学从面前走过举手投足都那么的赏心悦目，不知谁带头鼓掌，单纯的赞叹和欣赏。
苏姿晴脸色淡然，看姚尔玉没放在心上，不由笑道：“尔尔，你脾气真好。”
她余光瞥向那几个男生，想知道那掌声到底是给谁。
姚尔玉挑眉：“你对我的夸奖总是很奇怪，不过，谢谢。”
又是不软不硬。
苏姿晴笑容渐消，走进班级察觉乔荞看过来的目光，思及看到的一幕，主动走过去和乔荞交谈，班里人都觉得奇怪，从开学竞选文艺委员开始，这俩人谁也没有理过谁，现在苏姿晴善解人意主动递出橄榄枝，乔荞总不能再耍脾气了吧？
没过两天，苏姿晴开始和乔荞上下课走在一起，刻意的遮掩了锋芒，不和乔荞比较。
姚尔玉当然管不着谁和谁发展友谊，她等着路凝真的反击。
流言只要有证据，自然不攻自破。
路凝真先是拿了身份证证明年龄比路若楠大一岁，而后和路若楠的古惑仔男友不打不相识，那人出面作证，流言稍稍平息，路若楠不甘心久次失败和男友大吵一架分手，学生还没来得及怀疑路凝真插足他们感情，古惑仔很快找了一位校外女友，总不能说是路凝真插足了吧？
况且那古惑仔男友也不是个好惹的脾气，和人解释自己也是被泼脏水的那个，他又不是傻，怎么会和女朋友的姐妹有扯不清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