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又是太子!”颜皓安掷碎了一茶杯,勃然大怒,“太子再大还能大过皇后和大皇子两家,还能大过皇上不成?!你们一个两个,心都是偏着他,到底是他姓颜还是我姓颜!好笑……他要是登基时能给你们好处不成……”
虎侍卫:“少爷啊……民心所向,老爷当朝为官半载,心如明镜,当然是得早早站队。皇上再不喜太子,但这朝中还有哪个皇子比得过他。再说您是老爷唯一的儿子,老爷当然是疼您,把您放首位……这跟太子怎么能比呢……”
颜皓安冷笑着灌了杯茶,重重把茶杯放下,语气里说不出的落寞,“你懂什么?你不懂……”
虎侍卫语塞。
叹了声气,“那少爷,施家还有唐家您千万……”
“晚了。我刚答应了他们两个,也贪赃了不少银两。你回去告诉他吧,让他站到太子那边,明日把我这个亲儿子也一起送大牢吧……”
“少爷!你!”虎侍卫脸色大变。“糊涂啊!”
颜皓安只是冷冷一笑。
*
没过多久,威猛的壮汉搀扶着颜皓安回去。暗卫长带着唐泱泱紧随他们到了颜府。
灯火通明的檐下。
高大威严的中年男子,冷脸重重甩了颜皓安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一三十出头的美妇人连哭带拉:“老爷您这事做什么?皓安做了什么事,你干嘛下如此重手。老爷……”
颜世衾挥袖,命下人将美妇人拉进去。
颜皓安被这一巴掌打醒了。舌尖顶了顶上颚,满不在乎地吐了口血水出来。
似乎是被打破了嘴角。
颜世衾眸子冷恶:“孺子不可教也。”甩袖进了屋。
“少爷……”虎侍卫一边担忧道。
“滚!”颜皓安像头暴躁的小狮,一脚踹翻了庭院里的花盆。双肩剧烈地颤动着,猛得跑了出去。
“少爷!”虎侍卫忙追上去。
檐瓦上,暗卫长拍了拍唐泱泱的肩膀:“走了。”
唐泱泱愣愣点了点头。
*
外头月色明朗。
暗卫长回去复命,唐泱泱因为想去买点东西,便先和他在路口分别。
药铺。
唐泱泱正想伙计描述着伤势。“……会出很多很多血的,血有点香,想花香一样……”
伙计无奈:“这位客官。你是来砸场子的吗?哪听过有花香的血?你要是不买东西,就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唐泱泱抿了抿唇。“那有没有止血的草药……”
伙计翻了个白眼。“……是出多少血,伤势在哪……说清楚,我好知道给你拿……”
正巧门外走来了一人。
伙计抬头,忙展开笑脸招呼。“唐管家,又来抓药啊。”
穿着青墨长衫的中年男子笑容满满,又透露着些无奈。“没办法,小姐身体虚。得用药吊着……”
“唐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大夫说了,再吃上几帖。这病准能好!”伙计一边碎碎念,一边替唐管家抓药。
唐管家一边等着,一边随意看。然后看见旁边站着的人。
大晚上的,还穿着一身黑,可真是稀奇。
唐管家这么想着,又多看了几眼。
唐泱泱察觉的目光,扭头看去。
唐管家猛地对视上一张熟悉的脸,脸上唰地惨白,手脚控制不住发抖起来。
“……鬼,鬼……鬼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伙计抓好了药回来,看见了空荡荡的铺里,只有刚才那个奇怪的人站着。
伙计奇怪:“人,人呢?”
唐泱泱指了指那人跑出去的门,“刚走了。”
伙计挠头:“不是来拿药的吗?”
第8章 唐府 夫人回来了
唐府。
吓得几乎快没了魂的唐管家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老爷,老爷……”
唐正羌正在训晚归的儿子,闻声走了出来。“做什么,吵吵闹闹的。”
唐夫人也从隔壁厢房出来,很是不满:“吵什么呢这是!”
“老爷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唐管家痛哭流涕。
唐夫人:“让你去给泞泞捉药,你是忽然发什么疯!”
“不是的夫人……奴才亲眼所见!亲眼看见了……夫人。夫人一身黑衣,就站在奴才旁边,在药铺……在药铺啊……”唐管家吓得嚎啕。
“什么夫人,我不是就在……”唐夫人忽然卡了话。侧头和唐正羌对视了一眼,两人皆看到自己眼中的惧意。
唐正羌冷静:“发财,你起来说。说仔细了!”
唐夫人脸也有点白,唇嗫嚅:“发财你不会是看错了吧……那人都死十年了……”
唐管家擤了把鼻涕,“千真万确,老爷,长得一模一样。”
“人呢?人在哪?”唐正羌怒吼。
唐管家弱弱:“在,在药铺……”
“……老爷!”唐夫人看着跑出去的唐正羌,心头一跳。手脚俱是冰冷。
不可能,不可能。那人十年前就死在火里了,她亲眼看见的,不可能还活着。
唐夫人将唐管家拉起:“狗奴才!你是不是看错了!你肯定看错了!”
唐管家发抖,又抖嗦道:“夫人,夫人……奴才记起来了。那人没那么像,比正夫人年轻好多……十几岁的样子……”
唐夫人把唐管家领子松开。看着唐正羌刚跑出去的大门,紧咬着唇。
唐奕听到吵闹声,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娘,怎么了?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唐夫人没有应话。
*
润京宵禁的钟声响起。
太子府邸。
楚修胤冷眼盯着底下的人,“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你还知道要给孤守夜?”
唐泱泱小心翼翼地拿出包药包,拍了拍上面的灰。笑,“殿下,给您买了草药。大夫说能止血的。”
楚修胤抿了抿唇。眼沉下,“你去买这个?”
唐泱泱轻轻点了点头。
“殿下,这草药不用熬,可以是外敷的。”唐泱泱正给太子讲解着用法。忽然看见殿下站了起来。
楚修胤默不作声,好半会走到里屋门边才道:
“进里面来。”
“是。”唐泱泱以为殿下是怕草药被下人撞见,暴露了受伤的事。忙将草药收起,一同拿进里屋。
夜明珠散发着温暖的光。
楚修胤在榻上坐下。
唐泱泱看着殿下解着衣袍,忽然想起了倩姐姐说的话,忙摆手,急得结巴:“殿下,我,我不是断袖的。”
楚修胤手一顿,脸黑下来:“孤也不喜欢男子。”
唐泱泱正松了一口气,又猛得回过神,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也不是男子啊。
楚修胤已经解开了外袍,抬起眼皮,“过来。不是替孤买药了吗?顺便替孤也上了吧。”
唐泱泱踌躇了会,只好拿着药包慢慢踱过去。
殿下解了一半锦袍,里头精悍的肌肉线条分明,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唐泱泱有些吃惊。“殿下,这……”
楚修胤盯着她:“无碍。过了些许年岁了。”
唐泱泱奇怪:“这也不像能裂开出血的伤口呀?”
楚修胤:“……”
楚修胤恼羞成怒:“孤说它能它便能。”
唐泱泱:“……”
唐泱泱不敢多话,乖乖蹲下来给殿下敷草药。
草药发紫,敷上去微凉。唐泱泱的手却是暖的。轻触到肌肤上,很是温贴。
楚修胤垂下眼,盯着底下人圆扇一样的睫毛。白皙软乎的脸,还有小巧的鼻和因专注微微张开的粉唇。甚至还能看见里面整齐的贝齿和两颗小小的犬牙。
楚修胤眼神暗下,忽问:“你同虞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倩姐姐吗?”唐泱泱道,“八九岁时,被老将军送去私塾相识的……”
楚修胤长睫垂下遮住眼漆黑的眼瞳。
唐泱泱忽笑,“……不过,其实我总觉得倩姐姐眼熟。我们应该很早就认识了才是。”
唐泱泱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感觉在很小时候,我好像就见过倩姐姐……虽然有点小,但泱泱应该没记错……泱泱那时还说了要做倩姐姐最好的朋友……”唐泱泱笑得甜甜的。
楚修胤感觉心头像是被一把钝刀割开。咬牙:“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
唐泱泱眉眼弯弯:“怎么会认错呢?倩姐姐和小时候那个好看的姐姐长得就是一样啊。”
楚修胤沉默。
过了一会儿。殿内传出了唐泱泱的哀嚎。
“殿下你为什么又捏我呜?”
*
第二日。
朝堂上。
德化帝看着太子呈上的奏折,神情不虞。
“老三着实能干。这次也多亏颜爱卿相助。”德化帝寥寥称了几句,便无下文。
不久后,宣告南地洪涝贪污案处理的黄纸便贴满了皇城各处。施家被抄家,紧连倒台的还有几个名不经闻的小官员。
而太子奏折里写的唐家,还有一些根大地深的大官,却毫无影响。
齐七愤怒,明明证据确凿。只要皇帝下令让人搜查定能找出那些官银。皇上却偏偏只拿施家开刀,摆明了要让步知情的外人以为殿下在针对大皇子。
楚修胤淡淡:“慎言,齐七。”
齐七委屈巴巴地把愤怒吞回肚子里。
马车在宽道上慢行,在一家糖铺上上停了下来。
齐七跳下马车。不一会儿捧着满篮的糖袋子走了出来。
齐七:“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对了,属下刚才听糖铺的老板说,唐大人这些天一直在这条街找人。整条街都问遍了,听说是在找一个穿黑衣的女子。前些天晚上到过隔壁药铺……”
楚修胤眼神一凛,厉声问:“到过哪?”
齐七:“糖铺老板说好像是药铺……”
楚修胤掀帘看去,半会道:“去查一下唐家。”
齐七:“是。”
*
唐府。
唐夫人看着失魂落魄回来的老爷,心疼:“老爷,说不定是发财看错了。您这是何苦呢?”
唐正羌摇头:“不,不会的……是她回来了。药铺的伙计看见了,也看见了……”
唐夫人抹泪,“老爷啊,咱们不都看见了吗?姐姐十几年前就死火里了,您为何……”
“不是玥儿。”唐正羌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是泱泱。一定是泱泱……”
唐夫人语塞。
“可,可是,当时姐姐就是抱着孩子在火里一起……”
唐正羌:“但官府只搜出玥儿的尸体,没有泱泱的。泱泱一定还活着……”
唐夫人手脚又是一阵发凉,忽然说不出话来。
那年上锁的柴门,燃燃的大火,小孩的哭啼,还有女子的哀求声……仿佛就在耳边。
“玉莹,玉莹……”唐正羌唤了几遍自己的妻子。
唐夫人这才缓过神来,脸有点白,“老爷,怎么了……”
“奕儿在外面喊什么呢?你出去看看。”
“……好,好。”
唐夫人走出厢房,迎面就看见自己的小儿子飞跑过来。
“娘,娘不好了!姨母来了!”
唐夫人脸色大变。
说话声,一美妇人走进来。约摸三四十岁的年纪,着着一身翡色裙裳,领口和袖口绣着青翠墨竹,耳缀着两个珠子,胸前挂着一串佛珠。一头乌黑长发盘起,簪着一玉钗。
柳玲儿一进来,嗓门先起:“这家是怎么回事?人都死光了吗?客人来了,一个来迎接的都没有?”
柳玲儿身后还跟着一穿着水蓝色的活泼女子。搀扶着她进来。
唐夫人面色难看至极:“妹妹,你怎么来了?”
“妹妹?你叫谁妹妹呢?我可担当不起,这没名没份的苍蝇怎么就这么多?嗡嗡直叫,真晦气!”
“嗡嗡叫!嗡嗡叫!”水蓝色裙裳的女子笑嘻嘻重复。
唐夫人也恼了:“柳玲儿,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柳玲儿嗤笑,“你一个外室蹬鼻子上脸,不要脸坐到我姐姐的位置上,我能有你过分!?”
水蓝色女子吐舌头:“不要脸!真不要脸!”
唐夫人沉下了脸,“柳玲儿,今日也不是你姐姐的忌日。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