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想到之前姐姐说凤至风流多情,只能当下属,他又摇头否认,将原话重复一遍,“姐姐是不会骗我的。”
王二麻子挠挠头,难不成他猜错了?
猜错了更好啊,这说明公主心里没人,那他主子岂不是还有戏?王二麻子立刻喜极而泣,双掌相击乐个不停,“公主一言九鼎,她说不是那就不是。都是那帮说书先生瞎说的。仗着自己识几个字就以为猜到公主心思。我看八成是公主故意放出风声。想看看那些墙头草变脸。”
陆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就算姐姐不喜欢凤至,可也不代表喜欢他啊。她一直拿他当弟弟。
王二麻子是何许人也,见主子蔫头耷脑,就猜到他被公主拒绝了,立刻给陆霄打气,让他别气馁,“将军与公主有姐弟之情。又相识于微末之时。公主信任你要多过于信任凤至。您还有的是机会。以后您除要替公主办事。还要打听公主喜好。小的再为您出谋划策,让您早日和公主喜结连理。”
陆霄被他一番吹捧,很快精神百倍,“你说得对。我一定能让姐姐看到我的心意。”
王二麻子很捧场地鼓起掌,“就是这样,将军,您刚才气势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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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两万士兵整齐划一往官道出发。
围观百姓前来送行,看到领军首领是林知惜,有些坠坠不安。
虽然公主治理蜀地颁布一系列措施,手段也狠辣。但她毕竟没有真的领兵打过仗。现在她以两万兵力抵抗敌军十五万大军,这其中的胜算叫人胆寒。
有亲人参军的家人站在街哭天抹泪,而那些雌伏的大户人家得知她离开,一个个都笑开了花。
林知惜将他们的良国收为国有,害他们损失大批生钱路子,他们恨毒了她,却又因为她底下有士兵,不敢动手。
现在她主动离开,府衙只剩下几百个衙役以及不到三千士兵。只要他们团结起来未必不能将府衙抢过来。
到抢过来,他们可以自立为王,到时候再征兵对付林知惜。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人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叫了好几个当家人过来商议。
有人提当不同意见,“可边城有二十万,咱们就算能纠集一万士兵也对付不了边城军。”
自打林知惜废除卖身契,他们府上的奴仆全都散得一干二净。这次攻击府城只能调用族中子弟。就算将府城大户全部加起来也勉强能凑够一万。但这些人跟真正的边城军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众人沉默,却又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其中一人提出应对之策,“咱们不如想法子将边城军绊住,这样他们就无暇管咱们内城政务。等咱们接管四川,到时候也给边城军发粮。相信他们不敢作乱。”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计策不错。聚在一块想法子找外援。
全国大乱,蜀地以南是云南省,那边之前被地方军占领,后来宁王率兵收复,蜀地以北就是陕西,正是惠阳公主要对付的起义军,那些人野蛮凶残不好相与。
一群人商量两个多时辰最终才定下方案。
第41章 风波
又到一年夏收, 太阳高高挂起,路边的小草蔫头耷脑没精打采。
周术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自打林知惜走后, 他一应事物全由自己处理,没人商量,不免顾虑重重。其实以前他是个主意极正的人,但面对林知惜这么个奇葩, 他有些想法总是与她相左, 公主是主子,到最后都是他让步。
所以他现在思考事情,都要站在惠阳公主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她要的是蜀地百姓吃饱喝足,为她赚钱,同时还要积极学习, 成为有用之材。
周术将他做熟的工作交给副手, 主抓农产、安全和教育。
现在夏收,他几乎每天都在外头, 为了自己安全着想, 他每次都要带至少两百人一块出行。
这些人除了保护他安全, 还可以帮百姓收粮食,倒也不算浪费。
这天他正在郊外筹措粮草,就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往这边急促奔来。
周术刚开始还以为来人是百姓,来找他伸冤,可等这些人靠近, 手里都拿着锄头等家伙什, 这才查觉出不妙。
护卫很有经验,见这群人来势汹汹,便让这个村的百姓帮忙打掩护, 从村的另一头绕道走。
周术不敢大意,在护卫及村民们的掩护下往外逃。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选择回城,而是往相反方向逃走。
直到天黑,他们逃到一个闭塞的村庄,在村里借住,护卫趁着天黑去城内打探消息。
回来后告诉他,总督府已经被叛党占领。
而叛党首领许继宗赫然就是蜀都大户推选出来的头目,他们想要推翻惠阳公主之前制定的政策,收回自己的良田,所以趁着惠阳公主攻打陕西占领总督府。
周术心下微沉,看来他们手段还是太温和了,竟叫这些人翻了身,那些人恨他入骨,要是被对方抓到,他必死无疑。周术立刻派几个护卫去边城调边城军,又继续派护卫去城内打探消息。
只是接下来几日,情况并没有好转。
昨日下午匈奴单于突然撕毁合约,杀了互市百姓,公然抢夺良国物资,金吾将军率兵攻打匈奴,战事如火如荼,根本抽不出时间见护卫,自然也没兵可派给他。
而许继宗在收回自己良田之后,又开始抢占林知惜建立的几大厂子。这些厂子日进斗金,他们早就眼馋了。
又两日,四川省各地发布征兵令,只要家中有成年男子皆要入伍,任何人不得例外。
“看样子他们想用新兵对付惠阳公主。周先生,您想想法子吧?”护卫忧心忡忡,一个劲儿催促周术。
周术问他们,“他们将厂子占了,那些工人呢?”
“工人还在厂里。但是我听说工钱降了很多。那些流民也被他们直接贬为奴仆,在修补城墙。”
之前那些事,周术心中早有预料,听到最后一件事,他忍不住爆粗口。修城墙那就是服徭役,那可是要死人的。这群畜生分明是借着名头剥削百姓。
周术压下心头燥意,很快又强迫自己静下心想对付,“你可知他们现在有多少人?”
“我粗略估计有一万多人。”护卫有些急切,“不过最近在招兵,咱们要对付他们最好快些。等新兵来了,咱们要对付的就不止是这些人了。”
周术立刻让护卫带他去见那些流民,“蜀地百姓有家有业,家里有存粮,一时半会儿不会跟着我们冒险。但是这群流民就不一样了。之前公主待他们很好,现在直接打奴仆,天天修城墙。他们心中一定积攒不少怨气,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些人夺回总督府。”
护卫深觉有理,只是周术跟他们一块去太冒险,“万一流民中有人去告状,您不就等同于羊入虎口吗?还是我先去接触他们吧?”
周术摆手,“不用了。若真有人去告状,早去晚去都一样。”
护卫便不再劝,叫来其他属下趁夜护送周术到流民所。
此时的流民所被一群衙役看管,这些衙役就是之前被林知惜换掉,对她心怀怨怼的那帮人。许继宗上台后,直恢复旧制,又将这帮人重新请了回来。
这些人当惯了官老爷,这次能够重新归来,对流民态度比以前更加恶劣,流民们早就心存不满。
周术等人到的时候,有那眼尖的衙役立刻察觉到动静,刚开口问了句‘谁’,就被护卫结果了。
等护卫将守在门口的衙役全部撂倒,周术大步入了流民所,将昏昏欲睡的流民叫醒。
白天他们出了大力,浑身疲惫,沾枕头就睡,被同伴叫醒时,还有些迷糊。
院子里,流民们看到周术,眼圈都红了,哭诉那帮人太无耻。
周术好脾气听着,等流民们哭累了,他才来说明自己的来意,“他们趁惠阳公主去陕西,夺了我的权。现在还对外征兵,等他们将兵练起来,到时候咱们都要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咱们现在趁他们人还不多,齐心协力反抗。为了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孩子,你们有没有勇气?”
流民们在逃难时什么没见过,再加上许继宗根本不拿他们当人,之前一直不敢反抗,只是苦于没人当领头人,现在有周术这个主心骨带头,大家很快响应。
流民们一个个振臂高呼,“好!反了他们!”
周术开始给大家进攻路线。百人为一组,每组负责做什么,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是他头一次打仗,与之前那些阴谋诡计不同,这次他分外兴奋。
或许是这次失败,他性命不保的缘故,他一再叮嘱大家要小心谨慎,不要露出马脚。
天蒙蒙亮时,城门开启,这群流民由乔装打扮的护卫领着进城,到了城门口领牌子修补城门。
有个衙役瞧着护卫眼生,看了好几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还不等他出口,护卫已经抢过他手里的大刀一枪结果了他。
血溅当场,百姓一片哗然。十几个守城衙役纷纷拔出大刀对着护卫劈过来。有些流民胆子小,没经过事,吓得瑟瑟发抖,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很快被踹翻在地。
也有的孤勇奋战,夺了衙役的大刀,将对方杀死。更多的是几个人围着一个衙役,或抱头或抱腰或夺刀,分工合作,很快将这帮衙役杀死。
尸首就挂在城门上,城门紧闭,周术命一千个流民守着城门。他带着剩下流民往总督衙冲。
城门口的惨剧很快就被人第一时间告诉了许继宗,他把自己的护卫及衙役全集中起来。
当周术等人到的时候,总督府衙门口站了两三千人。这帮人手上都有刀,凶神恶煞看着他们。
流民们又惧又怕,却没一个扭身逃跑。
许继宗看到周术,仰着脖子哈哈大笑,“这些日子我命衙役挨家挨户搜你,没想到你竟不怕死,自己亲自送上门来。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周术面露不屑,“像你这种置百姓生死与不顾的畜生,我周不疑耻与你为伍。”
“我是畜生?”许继宗气笑了,“是你们不仁,你主子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公主,就公然抢夺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我不过是以眼还眼。”
周术嗤笑一声,“是,那些田地是你们的,可你不要忘了你家的田地是怎么来的?你们祖先为了得到良田,强买强卖,那些百姓走投无路只能卖田当佃户。你们手里的田就是从百姓手中抢走的。我不过是将田地还给他们而已。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许继宗有些得意,“那又如何?这些贱民根本不配得到田地,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不让他们饿死就成。你可不要忘了你侍奉的惠阳公主,她家才是良国最大的地主。她剥削的百姓比我们更多。”
“惠阳公主知道祖宗罪孽深重,所以她知错就改。而你们呢?助纣为虐!简直不是人!”
论口才,许继宗不是周术的对手,他也没兴趣再跟他打嘴仗,手一挥,身后一群人冲了过去。
照理说流民很多,许继宗应该逃跑才是,可周术观察许继宗很久都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半分退意,不免有些坠坠不安,当即派了流民去各大城门查看,将城门关闭。
一群流民刚准备离开,就见另一边的街头有马蹄声响起。
声音沉重,来势汹汹,周术心下一沉,待看到来人,他目呲欲裂,看着许继宗的眼神怀不得吃了他,“许继宗,你竟然勾结匈奴人!你这个卖国贼!”
许继宗半点不生气,“我都是被你们逼的。”
一大群匈奴人骑着快马眨眼间奔到眼前,他们手中拿着武器,身穿甲胄,看他们的眼神犹如看一群小鸡在做困兽之斗。
许继宗放眼一数,很快估摸出大概数目,敌军共来了五千多人,人数上远远不及他们流民,但是流民的战斗力跟这些战场上厮杀过的士兵根本不能比,他想带流民逃走,但对方不给机会,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为首的将军勒紧缰绳一言不发举着右手就要动手,这时刚刚那端出现一队人马,同样骑着马,像一阵风将他们团团围住。
此时府衙门口聚满了人,就像一层又一层的同心园,最中间站着许继宗带的衙役及属下,其次是周术带的流民,再然后是匈奴人,最后是以半夏为首的五千骑兵。
也不知谁率先嘶喊一声,“杀!”
静止的场面瞬间动起来,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只有力量与力量的比拼,每个人都为了活着,为了胜利使出全身的力气。
早就发觉不对的百姓早就躲在家中,但关不住声音,他们依旧能够听到外面刀剑挥舞、抽刀、嘶吼、人临死前的痛吼……声声入耳,深深震撼大家的心灵。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已至黄昏,府衙门口的广场早已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首,胜利那方正拿着刀一点点收割落网之鱼的生命。
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府衙门口的灯笼被点亮,疲累至及的周术跌坐在门口犹如一如血人,他仰着头看着面前执刀而立的女子,她手里拿着一柄大刀,刀口正滴滴答答流着血,那血柱刚开始像丝丝缕缕的细线缠绕他溃败不堪的心,慢慢地血柱在雨水的冲刷下越来越大,亮出本来的颜色,他又哭了。
似乎是一道开关,那些活下来的流民抱着刚刚死去的亲人在雨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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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前院,刚刚换过衣衫的周术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半夏,“你怎么会来?还有那些匈奴人怎么回事?”
半夏用油布一点点擦拭宝剑,头也不抬,声音不悲不喜,“主子担心匈奴人借着互市图谋不轨,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几日前,我发现那些匈奴人扮作互市百姓混进城中,后又看到他们与许继宗达成合作,猜到必有一场恶战,所以将暗处的兄弟全部调过来对付他们。”
周术心中一凛,“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总督衙府易主的事?”
半夏点头,“知道。”
周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整张脸因为愤怒变得扭曲,“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出手?”
半夏将刀收回刀鞘,凉凉看了他一眼,“我的职责是看好那些匈奴人。主子将整个四川省全部托你照顾。是你无能被敌人干翻,现在却要怪我越俎代庖?”
周术差些气死,那怎么能一样?他怎么知道边城居然会有匈奴人进来。军政向来互不干涉。那些大户有多少阴谋诡计,他都能对付。但牵扯部队,他靠那点衙役根本对付不了。公主也没将边城军交给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