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惜皱紧眉头,两颗?有点多了。不过她本来只是想要一个挡箭牌,真正下药还是她自己的更保险。
看来她的医术水平至少得是名医,至于是不是神医,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知惜心情大好,将自己写好的帖子交给寒云,让他去徐府送帖子。
寒云接了帖子,出了院门。
半夏有些担忧,“主子,徐广临会赴约吗?”
林知惜端起茶碗浅啄一口,淡淡道,“世人都知道我父王谋反是因为他搜出来的那几封信。他要是不来,说明他心虚,哪怕为了证明哪几封信的来历,他也会赴约。”
半夏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12章 信任
另一边,徐广临接到管家递过来的信件,立时头大如斗。
前几日,皇上突然重新册封林知惜为郡主,让官员们为之侧目。
有人认为,皇上是想为齐王翻案,警告太子党不要太嚣张。
有人认为,皇上纯粹是补偿惠阳郡主,谁叫他心爱的小公主抢了人家的未婚夫。
大家想法各异,说什么的都有。
如果是后者还好,跟他们徐府没关系,可如果是前者,那太子就危险了。
年前,皇上扶持康王与太子相斗,康王那个弱鸡,光嘴皮子利索有什么用,他们武将可不是吃素的,惹急了他们直接动手。那些就会嘴上痛快的文官也只能骂一句“野蛮人”,也拿他们没办法。说到底吃亏的还是康王一党。
可如果皇上要为齐王翻案,皇上固然损了颜面,可他们受到的质疑只多不少。
从前的齐王是世人皆知的贤王,他正气凛然、铁面无私、仗义执言、机智杀贪官、除佞臣、爱民如子,周旋于皇帝、奸臣、为百姓谋福祉,是百姓最为爱戴之人。
就算现在,坊间依旧有不少百姓偷偷为他祭拜。
若是翻案,他们徐家必定会成为一心与齐王作对,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的佞臣。他可以想像后世人会怎么骂他们。
徐广临额头滴汗,他只觉得手中信件重如千斤,他立刻去书房找父亲商量。
镇国将军徐胜与前任陆虎不同,他是勋贵出身,当初去军中熬资历,并不是从小兵当起,直接就担任把总,底下有五百人号令。又因为他家中有钱,他便用钱财占了不少手下人的功牢,一步步升到将军之位。
如果说陆虎的镇国将军之位是从战场上厮杀而来,他的将军之位就是用钱堆起来的。
但是陆虎只有匹夫之勇,不懂得为官之道,当官之后,总想着守卫边疆,致使君臣离心。最终命丧黄泉。
徐胜从来不觉得自己卑鄙,他没有主动害陆虎,是他自己蠢,被人陷害,他只是明知他被人冤枉,选择袖手旁观而已。
现在惠阳郡主要为父亲平反,徐胜为了太子,也不能答应。
他弹了弹请帖,嗤笑一声,“刚放出来,不知道韬光养晦,就想为她父亲翻案!我该笑她蠢呢,还是该赞她孝心有嘉呢?”
徐广临小声上前,“父亲,她一人不足为虑,可是皇上要执意为齐王翻案呢?”
徐胜哼了一声,“他想翻案也得讲证据。当初他可是将齐王府屠得一干二净。现在后悔也晚了。”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她约你,你去便是。看看她想耍什么把戏,再试探一下,皇上有没有答允什么?”
听到父亲这翻话,徐广临心里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踏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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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羊街商铺临立,街道两边不是开着茶楼饭馆,就是开着书铺。向来是文人雅士聚居之地。
徐广临穿着一身便衣,今儿会客,他特地没拿宝刀,而是在腰间坠了一款价值不菲的墨玉,再加上他刻意收敛身上的煞气,倒也像一名翩翩贵公子。
他到二楼时,林知惜已经在雅间等候。
对方清凌凌看过来,徐广临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对面姑娘开了口,示意他落座,他方知面前的小姑娘正是惠阳郡主。
该怎么形容她的气质呢?
初看只是豆蔻少女,穿着鲜艳的精致华服,但眉宇间疏冷的气质以及那足以摄人心魄的眼神让人很难想像这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她纤细的手指摆弄如玉的茶盏,将几个杯子点满,随意摆了同杯到他面前,淡然一笑,“徐将军,请喝茶。”
徐广临心里打鼓,让小厮站在外面等候,跪坐在对面,端起一杯茶盏在鼻端嗅了嗅,而后浅浅品了一口。
放下茶盏,他才觉室内有一股沁人心肺的奇特香气,香味幽远而迷蒙,又像漫步在雨雾迷蒙的江南小镇,让人不知不觉沉醉。
雅间门从外面打开,小二端着一款造型精致的点心进来,这点心小巧玲珑,如桃花般娇艳,呈半透明状,晶莹粉嫩,让人食欲大振。
林知惜满脸歉意,“府中人手不够,我早饭还未吃,徐将军不介意吧?”
徐广临吸了吸好闻的香气,摇了摇头,示意她请便。
林知惜便开始一点点品尝点心。
她就像一只小仓鼠在品尝人间美味,一口接一口,怎么都停不下来。
徐广临看她吃得这么香,不自觉舔了舔嘴唇,也觉得饿了。
好在林知惜还算得体,给他留了一块,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点心真的好吃,徐将军尝尝?”
徐广临想尝,但是更怕对方人给他下毒,硬生生忍住了,摇头说自己不饿,
林知惜也不在意,端起茶慢慢品尝,将嘴里的甜香气息冲入腹内,才轻启薄唇,“徐将军,五年前我父王被告谋反,听说是徐将军从王府书房搜到的书信,本郡主想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什么,能否请您告之?”
徐广临豪饮一杯茶,才反问对方,“当日搜寻之人不只我一人,还有沈公子。他是你表哥,你为何不去找他,反倒来找我?”
林知惜摇头,“男女有别。我贸然登门,外人会说闲话。”她打量徐广临,“换成徐将军就不同了。”
太子党和齐王向来水火不容。惠阳郡主身为他女儿怎么都不可能与太子党有瓜葛。
徐广临细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他便将那天之事说了,“那天我负责守门皇城。皇上身边的侍卫命我带人去齐王府搜证据。我便去了,到了之后,沈公子不放心,非要跟着。我做什么,他就在边上盯着。那几封信是我从书房抽屉里找到的,里面还有一堆印章。”
林知惜打量他眼神,刚刚还算清明,此时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看来起了药效,“我酷爱刻印章,他写信盖的印章从来不重复。负责审案的人知道吗?”
徐广临秃噜了下自己的脸,让自己精神一些,“沈公子确实跟皇上说过。但是皇上盛怒难当,不认可这个证据。而你父王也没否认。”
林知惜眸间闪过一丝寒光,“我父王没否认?”
徐广临点头,“你父王被抓之后,大受打击。”他至今想到齐王那悲恸至极的样子都有些骇然,“你父王似乎被圣上的不信任伤到了,一直追问圣上,非要如此么?我还记得他当时眼睛睁得很大,似乎不敢相信圣上不相信他。”
林知惜拧眉,父王对圣上一直有孺慕之情。甘愿当圣上手里的一把刀,对方指哪他打哪,丝毫不顾忌自己的生命。他心甘情愿效忠的父亲不相信自己,对她父王而言,这是多么大的打击。
父王有时候真的很天真。明明天家无父子,他却奢求圣上那点微薄的父爱,最终竟连唯一一次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失去了。
林知惜反复询问,确定对方确实没有放那封信才放他离开。
福尔摩斯说过,把一切不可能的因素都排除,剩下的那个不管多么离奇,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父亲被判谋反,决定性的证据就是那几封信件。
既然信件不是齐王府下人放的,也不是徐广临,那就只剩下沈柏阳,哪怕他是最不可能背叛齐王的人,可现在线索还是指向了他。
林知惜给沈柏阳写了帖子,要求对方退还信物,约定三日后在茶楼见面。
林知惜和沈柏阳定亲是齐王妃和沈为民两人促成的。当时两人都是孩子,林知惜经常去沈府玩,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得知定婚后,两个学着大人互送信物。
沈柏阳送给林知惜一只簪子,林知惜送给沈柏阳一枚玉佩。
林知惜很爱惜这枚簪子,时刻戴在头上,再加上这簪子是乌木,搜家时,那士兵不识货,以为乌木不值钱,所以没有让她拿下来。
林知惜将簪子放到匣子里,亲手写了一封退亲文书。
她不打算登门退亲,一是不想节外生枝,二是不想让舅舅夹在她和舅母之间为难。她写帖子,舅母必定会瞒着舅舅,让表哥独自赴约。到时候两人悄无声息将亲事退了,舅舅想阻止也晚了也算保全两家情份。
帖子送过去没多久,沈府下人很快过来回禀,沈柏阳答应如期赴约。
第13章 黑衣人
沈府后院,沈夫人接到林知惜的帖子,兴冲冲找儿子过来将这消息告诉他。
沈柏阳眼底平静无婆,似是早有预料,只是面上依旧有些羞愧,低声呢喃,“是我负了她。”
沈夫人翻了个白眼,一把握住儿子的手,“哪能怪你,要不是她父亲谋反,我们也不会受她连累。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住她。”沈柏阳抿了抿嘴,“而且她还是郡主,与安乐公主是亲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传出去也不好听。”
儿子有顾虑倒也正常,虽然那些人明面上不敢说出来,但安乐姑侄抢一个男人传出去不好听,他们沈家已经没落,再也经不过半分波折,她转了转眼珠子,很快计上心头,“等她及笄后,让安乐公主在皇上面前吹吹风,早点将她远远嫁了。这样眼不干为净。”
沈柏阳正有此意,见母亲如此上道,心下高兴,他低头看帖子,懊恼地拍了下头,“娘,我忘了当时她送我是哪块玉佩了。娘,你知道吗?”
沈夫人还真不知道,当时两个孩子瞒得死死的,刚刚要不是看到帖子,她都不知道这回事。可惜儿子房中的那些丫鬟早年一场□□,全死在路上了。
不过她毕竟管家多年,很快就想到法子,“那有何难。你十岁跟她定的亲,查那年的薄子,看看你房中添了哪些玉佩,不就行了?”
沈柏阳眼睛一亮,很快叫下人将本子找出来。
定亲后几天,他首饰匣子里果然添了两枚玉佩,一枚墨玉在半个月后失手打碎,一枚白玉完好无损。
能当定亲信物,必定会好好爱惜,想来那枚墨玉只是他随意添置的。
沈柏阳将那枚白玉找出来,又拿了定亲文书,按照约定赴了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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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惜搅弄熏香,半夏得知她见表哥,居然还要点迷魂香,有些惊诧,忍不住小声询问,“主子,那些信件真的是沈柏阳放进去的吗?”
她始终想不透沈柏阳做这种事图什么。沈柏阳是沈家长房嫡出,将来沈家都是他的。
齐王府是沈家的后盾,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沈柏阳会害齐王。
林知惜也想不通,所以才更要点迷魂香,比起人品,她更相信药物。至少药物都是经过多次试炼,准确度有保障。而人就不一样了,人有私心,会撒谎,会背叛。
外面传来嗒嗒嗒上楼声,半夏打开门出去,很快沈柏阳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清新俊逸的矜贵公子。
但林知惜却找不到半点小时候的熟悉。
沈柏阳从小就待在京城,那时候沈夫人要留在老家照顾太夫人,他一个人待在后院,有些孤僻,她母妃就经常带着她到沈家玩,他脸上也有了笑模样,那微笑透着憨厚与质朴,就像会唱歌的乌鸦。
现在这个笑容却是刻意勾勒出来的生硬,失了真诚,缺了灵魂,让林知惜无比陌生。
林知惜淡淡一笑,等他坐下后,将东西推了回去。
沈柏阳欲言又止,闷声道,“表妹,是我对不住你。”
林知惜摇头,“不必。”
沈柏阳将自己带来的匣子推过来,林知惜打开匣子,里面不仅有一封定亲文书、一枚玉佩,还有一张银票。
林知惜眼底闪过一丝惊愕,愣了足足好几息,手指摩挲那枚玉佩似是带了几分怀念,随即又拿起那张银票,也没打开,直接将银票退回去,“我父王连累到舅舅,这钱我不能收。”
沈柏阳面上似有痛苦之色,“这些银票留给你置办嫁妆。有钱好傍身。”
林知惜摇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表哥若真觉得亏欠我,不如跟我说说,我父王被判谋反的全过程吧?”
沈柏阳缓缓抬起头,眼睛带了些迷蒙,最终却没拒绝,一五一十讲了前后发生的事,“姑父弄丢五百万两白银那晚,我接到命令看守齐王府,那天晚上有个黑衣人闯进齐王府书房,我那时轻功不行,叫对方逃了。后来我第一时间就将这事告诉了上峰。”
林知惜目光锐利,有人夜闯书房?她怎么不知道?她只记得那天晚上有刺客要刺杀她父王,她当时太害怕,母后哄她到半夜才睡。可细细一想,她父王那时被圣上叱责,自身难保,就算有仇家也不至于连片刻功夫都等不得吧?恐怕对方不是要刺杀她父王,而是藏信件到书房。
她一个孩子不知道真相很正常,可为什么那卷宗上也没写,“后来呢?”
“翌日有人状告姑父谋反,徐广临从书房找到谋反信件,我质疑这些信就是那黑衣人放进去的。但是其他人说我为了替姑父开脱才故意撒谎。我让上峰给我作证,他矢口否认。”
林知惜简直难以置信谋反罪居然定得如此潦草。就算他们质疑沈柏阳说谎,可他还有那么多下属,怎么可能都帮着他撒谎。这些人摆明是想快点定她父王的罪,她心下一凛,“你上峰是谁?”
“陈峰,他去年已经死了。”
林知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异样,“那黑衣人的主子是谁?”
沈柏阳眼神混沌,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福王。”
林知惜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为何?”
五年前福王还只是个贪花好色的纨绔,与她父王根本毫不相干的两种人。他为什么要害她父王。
“齐王被定谋反,沈家受了重创,我调查后发现陈峰是福王的人。那个黑衣人逃走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属下斩断剑穗。那剑穗乃金线编织,我把京城大小铺子绣坊都查过,那编法特殊,只有梦锦苑售卖。而买它的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月无空,他一直在替福王办事。福王背地里早就投靠了康王。福王广纳美女有一大半都送进了官员的后院,他在为替康王拉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