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被废了吗——林一衣
时间:2021-07-07 11:23:52

  甚至还有朝臣,上奏折严肃请求谢行之写下罪己诏,以求平息天怒。
  夏日午后,阳光正好。
  住进了寿康宫偏殿的霍长君悠哉闲适地吃着橘子,听着连莺眉飞色舞地讲述这些八卦的时候,还笑呵呵地评价道:“嗯,这样一看,陛下确实眼光不怎么好。”
  “娘娘!”连莺瞪她一眼,哪有损人连带把自己也损上去的。
  霍长君挑了挑眉,后半句话也咽回了肚子里。这一切都是谢行之自找的,他纵容苏怜月算计自己,那自己也不过是小小地报复了一下,坏了她的名声,彼此半斤八两,倒是谁也怨不上谁。
  连莺见她不胡说了,又笑道:“听说贵妃那边可是很生气呢。”
  “这些小道消息,你倒是很清楚。”霍长君淡笑道。
  连莺扬首,“那当然,奴婢可是看见翠荷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呢,啧啧,还说什么是不小心磕的,谁会往脸上磕几根手指印,这慌澈得还不如我呢。”
  “你倒是知道你不擅长扯谎?”霍长君逗了她一下。
  “娘娘!哼!”连莺不理她,继续道:“让她从前狗仗人势,耀武扬威,如今日子也不好过吧。”
  霍长君吃着橘子,对她幸灾乐祸的事情倒没什么想法,这朝堂后宫说起来最是迷信,有时候流言蜚语轻易便可杀人于无形,瞧着荒唐,却是实实在在地坏了人名声的。
  她略一思忖,问:“送给父亲的信到哪儿了?”
  连雀在一旁答道:“走了三天了,该是在禹州城了吧。”
  霍长君“哦”了一声,自年前父亲说战事繁忙便再未来信,此次借淳安长公主之事她主动写了信给父亲,但愿边关一切安好。
  至于许淮川,她并未提及。
  远在天幕的事情,她相信父亲能够处理好,至少处理得比她好。
  所以,她才要进寿康宫躲躲。玩心计她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再给她十年她也追不上,那便见好就收吧。
  她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乖乖做个傀儡,担一个皇后的虚名,维系着帝王与霍家的关系,不逾矩一分一毫,到死,可能史官心善评价她的时候还会夸上一两句。
  这时,她还不知道,这是她此生最后的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
  半夜,御书房里,书香缭绕,灯火微明。
  那封传说中已经到了禹州城的信现在正摆在谢行之的书桌上,他看过后,道:“没什么问题,叫人誊抄一份送过去吧。”
  李德让点头,“是。”然后便端着信封出去了。
  半道正巧撞上苏怜月进来,李德让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贵妃娘娘。”
  苏怜月点点头,“这是什么?”
  李德让谄媚着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折子,陛下让奴才拿去烧了。”
  “哦。”后宫不得干政,苏怜月也不好多问,只是见那堆折子里夹杂着一封信,便多了个心眼。
  苏怜月入了御书房内,她将自己做的莲子羹放在谢行之手边,温柔道:“陛下累了吧,臣妾做了、”
  “朕说过,没事不要随意来御书房。”
  他神情淡漠,语气冰冷,苏怜月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又笑道:“臣妾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
  谢行之放下手边的折子,抬眸望着她。
  他与苏怜月自幼相识,苏怜月的母亲原是他生母华荣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出宫嫁给了苏家旁支的一个小官,年少时苏母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曾善待过他,她入宫后他便对她多有宽和,算是还了她母亲的恩情。可是她如今的心思是越来越大了。
  “朕身边有李德让操持,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他不客气道。
  苏怜月略感受伤,陛下对她如今是越来越冷淡了,怀着孩子的时候偶尔还会来看一眼,如今生下了孩子竟是看都不看了。
  她抿了抿唇,道:“陛下,言儿近来可以坐起来了,陛下可要去看看他?”
  陛下不去延禧宫怎么能行呢,一个谢谨言根本不够让她高枕无忧,她还需要一个孩子,一个留着她和谢行之的血脉的孩子才行。
  谢行之停笔,冷道:“你很希望朕去看他吗?”
  苏怜月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分明谢行之也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不然不会一出生便封王。她迟疑道:“陛下这般说,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谢行之扫了她一眼,只道:“朕今日还有公事要处理,便不去了,你退下吧。”
  苏怜月咬唇,想再为自己辩解,却见谢行之眸色冰冷,便只好闭上嘴,乖巧道:“是,臣妾告退。”
  她缓缓退下,就要走出房间时又听谢行之道:“以后不要随便来御书房。”
  “是。”苏怜月脸色难看道。
  她走了,谢行之才放下御笔,靠坐在椅背上揉按着眉心,然后清浅思量。
  那个孩子是谁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养着这个孽种,是因为这个孽种有用。
  烛龙令的事,他旁敲侧击过几回,可苏怜月每次都糊弄过去了,也不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这个孩子,谢行之敛眸,眼底带笑,笑中带着怨毒,真是谢家的好孩子啊。
  书房里,并未看见其他人,只屏风上悄无声息地多了道人影。
  那人身影定住,道,“长公主的人已杀。”
  谢行之唇角微勾,讽刺道:“她敢发疯把手伸到宫里来便要承受好后果。”
  他又问:“恭王可有进展?”
  一道低哑的声音传来,“恭王也未曾查到烛龙军的下落。”
  谢行之冷笑一声,能让恭王被逼急依旧按兵不动的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自然是有更好的翻盘工具。就比如先帝留下来的烛龙军。
  那群只活在黑暗里只认令牌的死士军团。
  他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烛龙军的存在的,原以为当年逼宫之时都未曾见到,烛龙军是真的消失了,没想到竟在意想不到的人手中。
  不过是稍稍透露些消息,谢璟之便迫不及待地大肆寻找,谢行之讽笑一声,这样的人如何敢跟他争帝王之位。
  他又想起厌恶自己的辉文帝,叹道:“父皇,你可会想到,他们都这样无能。”
  下一瞬,屏风外又是空无一人。
  李德让端着绿头牌进来的时候,燕七已经走了。他这般来无影去无踪他也早就习惯了,只是今日这牌子怕是又用不上了。
  果不其然,等他走到谢行之身边的时候,谢行之眼都未睁,只道:“去皇后那儿。”
  听下面的人说她近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闻言,李德让小心地觑了谢行之一眼,“陛下,娘娘如今在太后宫里。”
  谢行之身体一僵,抿唇道:“让她过来。”
  李德让又道:“娘娘近来睡得早,此刻,怕是……”
  谢行之睁开眼,满眼怒气。
  李德让见状立马扯出一个笑,谢行之见了心底更来气,一脚踹在他身上,冷道:“今晚睡书房!”
  李德让哎呦一声,然后乖乖应“是”。
 
 
第31章 过来   明月高悬,寿康宫偏殿的小榻上,……
  明月高悬, 寿康宫偏殿的小榻上,霍长君揪着被子,脸色苍白, 额角冒着豆大的汗。
  脑海中是那夜长春宫的大火,烈火熊熊燃烧,将她包围,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就此了结的, 只是她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
  她看着自己亲手点燃的帷帐和沉香木床, 火焰在上面跃动,仿佛在向她招手,它说:“你快来啊,你快来啊,我可以带你回家。”
  她眼眸失焦, 轻抬脚步, 缓缓地前进,那大火仿佛在她心口跳跃, 呼唤着她与塔们融为一体。
  “皇后娘娘!”
  身后突然传来连雀急切的呼唤声, 霍长君才顿住脚步, 然后回神匆匆从火场里跑了出来,终止了这个糊涂的想法。
  *
  住进了寿康宫里,最常做的事情便是陪着太后下棋了。
  两个人黑子白子交替,下了一下午。
  如今霍长君放宽心,敞开胸怀就想做一条咸鱼。每日混吃混喝等死, 再也不操心别的事情。于是乎, 这一盘盘棋下下来,竟是把太后都下困了。
  太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声音模糊道:“皇后啊, 你赖在我这儿也不少时日了吧?”
  霍长君一边分拣棋子,一边笑道:“长春宫还在修葺,长君也无处可去,母后,你可不能赶我走。”
  太后笑笑,“哀家倒是不赶你,只是你天天在我这儿,这肚子何时才能有孕?”
  霍长君的手微顿,然后又恢复如常。
  太后不知道她不会有孩子了,便是她再想努力也无济于事,争不过苏怜月已成定局。
  她微微扁嘴,故作伤心,道:“长君不过是想多陪陪母后,没想到才这些日子母后便觉得烦了,看来母后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哄长君的了。”
  太后见她撒娇,轻笑着摇头,无奈道:“你啊。”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太后又提及边关之事,叹道:“边关已经败了两仗了,若不是有你父亲在,还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听闻边关之事,霍长君也沉默了,她捏着手中的棋子,不知是该放还是该落,“此次铁帽王有备而来,父亲他……”
  太后道:“楚家的铁矿倒是依照计划在开采,只是待新的兵器锻造出来,还要等到明年。”
  霍长君缄默不言,父亲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都未可知。她想起自己给父亲的信,辛亏只是说了些近来安好的废话,不然便是给父亲添乱了。
  许是觉得边关局势不明朗,太后不愿多谈,摆了摆手,道:“哀家累了。”
  霍长君便识趣地退下了。
  晚间风凉,连雀连莺早早地便睡了。
  霍长君便弄了两杯小酒,一个人在槐花树下浅酌,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仿佛铺上了一层浅清的银辉,让人洁白耀眼。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可她如今好啊,宫门一关,便再没有争宠生孩子的那些糟心事,努力无用便不需要再胁迫自己低头求饶;战事又远在边关,她插不上手,也无力插手,急无可急便不急了。
  若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她与父亲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能死在战场上那是战士的福气,为国捐躯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霍长君抿一口清酒,面颊绯红,如此看来,她现在算是这宫里最悠闲没有烦恼的人了吧。
  耳边突然传来瓦砾破碎的声音。
  霍长君微微抬眸,便看见淳安长公主一身黑衣站在眼前,她并不觉得惊讶,只要时日一到,天幕城里却依旧没有人护佑许淮川,长公主便会知道她没有写信提及此事。
  以长公主的性子,必然也不会是个愿意吃亏的,找她算账,那也是情理之中。
  她轻笑一声,“便是皇姐想见我,夜闯寿康宫也不太合适吧?”
  淳安长公主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瞧着不像是普通婢女,反倒像是和她一样的比丘尼,而且这下盘稳得很,像是练家子。
  淳安走近,眼波流转,也轻笑道:“你倒是悠闲。”
  霍长君挑眉,清风明月有好酒,她当然是潇洒。就是麻烦非要自己找上门,不妙不妙。
  她秀眉微蹙,道:“皇姐深夜寻我,是要找我算总账?”
  算账她倒是不怕,只是这长公主未免太心急,她都躲到太后宫里了,还这么硬闯,万一惊扰了太后可就不好了。
  她端着酒杯指了指她身后的那两个人,微微一笑:“只是,你就带了两个人来,未免太小瞧了我些。”
  这……不像是来干架啊……
  淳安扯了扯嘴角,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道:“你对他当真是爱得极深。”她的眼眸透亮,仿佛极为理解这种感情,甚至还隐隐带着赞许。
  霍长君眉心紧拧,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过这阵仗要不是来收拾自己,那是来做什么?她心底突然警觉,今夜的淳安长公主似乎有些怪异,行事说话都神神叨叨的。
  她说:“霍长君,倒是我小瞧你了。”
  她原以为霍长君在这深宫受尽伤害,会选择和她联盟,没想到霍长君不仅选择了谢行之,还背刺了她一刀,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他毁了我的一切,我又如何能让他好过?”她看着霍长君,面容阴恻恻的,叫霍长君心底隐隐藏着不安,不是吧?真要杀她?
  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还未等淳安长公主再多言语几句,高墙之上便突然出现一大批侍卫,持箭相对,来得还真是及时,立刻就将几人团团围困了起来。
  只见大门“哐”的一声打开,谢行之肩披月色、面容冷漠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李德让和苏怜月。
  可淳安长公主却丝毫不见慌张,更没有落网的自觉,反倒是对霍长君抬眸笑得更加诡异:“长君,你要好好记着今日,我送你一份大礼,就当是补上你的新婚贺礼了。”
  霍长君眉心紧攒,皱出一抹深痕,谁家新婚贺礼十年后来补?还有这诡异的气氛,瞧着可不像是什么好礼物。
  霍长君总觉得淳安长公主像是有什么事情还瞒着她,她胡乱猜想着。
  不过她要是死了也不是霍长君想看到的,尤其是死在她的住处。
  她红唇轻抿,忙上前一步,挡在淳安长公主面前,解释道:“陛下,是臣妾请长公主来叙旧的,若是惊扰了宫中守卫,还请陛下恕罪。”
  谢行之望着她,眸色阴冷,没有说话。
  可下一瞬淳安长公主却是以一柄锃亮的匕首抵在了霍长君的后脖颈上,刀身冰凉,霍长君不敢乱动,小命还是重要的。
  “求他素来是最无用的。”她望着谢行之那双阴冷的眸子,笑道,“我的弟弟我最是清楚,是吧?”
  谢行之静默两秒,“放了她,我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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