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到清妧眼中,却让她更加怜惜。
她紧紧握着容泽的手,与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另一只手悄悄摸上箭身,握紧,然后迅速把剑拔了出来!
容泽身体猛地绷紧,然后才放松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看着他额上的细小汗珠,清妧开始后悔,刚才怎么就把能治伤的东西全给妖修们了!
她用灵术将容泽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与他回到玄晨宫。
“小心。”
清妧扶容泽靠坐在床上,拿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做完这些,她转身向外,刚要走便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她惊讶回眸,容泽苍白着一张脸,沉默地看着她。
“我去倒杯水,师叔等我一下好不好?”她下意识就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语气。
容泽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她,然后道:“好,只要你回来,多久我都等。”
穿过这双眼睛,清妧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雪地里跪着的男童。
被伤害,被抛弃,却愿意继续相信和等候自己所爱的人。
可惜……她跟他的母亲一样,注定不是他的归宿。
等她回到天上,定要将他的红线与世上最好的女子系在一起。
容泽看着清妧走出殿门,缓缓收回目光。
他依然不能自如地外放情绪,不过……似乎足以蒙混过去了。
人真奇怪,你掏心掏肺对她好的时候,她不一定珍惜;装装可怜,再说几句虚情假意的话,她反而对你无比心疼。
他轻勾唇角。
既然有了这丝心疼,他便一定会将她拉至身边,让她再也别想离开。
清妧回到殿中,便见容泽双目微闭,平日里冰冷的脸多了几分柔和,更突出他五官的完美,静静躺在那里,仿佛传说中沉睡百年的美人。
她放轻脚步,容泽却仍是马上睁眼了双眼。
“你回来了。”
他看着清妧,眼中浮现淡淡欣喜。清妧突然有种被人迫切需要着的感觉,让她心中似乎也满了起来。
“师叔,你喝点水,”清妧端起茶杯递给容泽,又拿出几颗灵丹,“这些是补充灵力的丹药,你吃几颗吧,应该有点用。”
容泽这个体质,回元丹这等伤药对他完全没用,让人只能干着急。
好在容泽很听话,清妧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只一双凤眼脉脉看着她,漂亮又乖巧。
清妧把茶杯和丹瓶放到床前的小凳子上,拿出那支箭来问:“师叔,你可知今晚行刺之人是何来历?”
那人修为高深,应是明耀境以上的修士,而且目标十分明确,是清妧,而不是容泽。
容泽眼睫微颤:“我担任楚国国师,挡住了不少人获取利益的道路,想要我命的人不在少数。”
清妧一颗心被整个吊了起来。
她修为不如刺客高,当时又被容泽护到怀中,是以并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此刻听容泽这么说,忍不住开始担心他。
平时的容泽她定然一点都不担心,可如今他体内的毒随时随地可能爆发,若刺客下次穷追不舍,容泽岂不是很危险?
容泽将她的手握住,宽慰道:“无事,我已经隐隐可以压制住,过几日定能像以前一样。”
清妧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你这次毒发……为什么这么严重?”
他中箭之后,整个上半身都在微微颤抖,额头上也全是冷汗,让她看得胆战心惊。
容泽:严重吗?
看来装中箭还不太熟练,演过了。
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清妧手中的箭,开始甩锅:“这支箭上淬了散魂晶,毒性过于霸道,激发了我体内之毒。”
散魂晶。
清妧目光微凝,这是修真界出了名的禁药,不仅沾者必死,死前还要经受非人的痛苦,浑身腐烂,死状凄惨。
想到有人对容泽起了这么坏的心思,清妧心中怒火抑制不住地向上涌。
“师叔,这几天你在这里养伤,把衍天宗的弟子借我几人,我去查背后之人。”
容泽见清妧如此生气,微微有些讶异,但还是马上点头道:“好,辛苦。”
“辛苦什么,虽说那人冲师叔而来,但若不是为了救我,师叔怎么会中箭?”
容泽但笑不语,过会儿才淡淡道:“再帮我端杯水来可好?我体内燥热,想喝些冰水。”
“好,你等我一下。”清妧不疑有他,立即出去为他弄水。
殿内无声无息落了个黑衣人。
“不必出手了,”容泽淡淡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配合清妧重新查一遍。”
“是。”
黑衣人领命而去。
容泽望着床上的帷帐,盘算着下一步是不是带着清妧去宫外住算了。虽然有烦人的妖族两兄弟,但好歹可以住得舒服些,反正那两条狼崽子也都不怎么聪明。
徒有其表,还不如燕晗。
清妧很快端着水回来,容泽就着她的手喝了两杯水,然后问:“等你查清今晚之事后,要不我们出宫住?”
“出宫住?”清妧讶异。
“嗯,”容泽目光温柔,“太后生辰已过,我们可以去宫外看看,没了那些繁文缛节,还可以近距离感受下楚国人民的生活。”
清妧想,出宫住的话,她便可以免了每天的各种见礼,攻略封也也更方便些。
她干脆地点点头:“好,我们便出宫住!”
容泽看得分明,这次却不再生气。
封也最好期待与清妧接触的机会少一点,不然今晚这样的“关爱”,可能还要再承受几次。
作为人类,还是要关爱妖族。
第43章 心照不宣
清妧是过了几天才告诉太后,她要跟着容泽一起出宫住的。
太后看她的眼神里,虽然藏着浓浓的好奇与打量,但毕竟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女人,该说与不该说的话之间拿捏得很好。
她对清妧与容泽、燕晗之间的纠葛只字未提,只关心了下她出宫后的去处,要不要带一些可心的仆从出宫。
清妧乖巧谢了恩,回绝了太后的好意。
二人又演了一会儿母慈女孝,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从坤宁宫出来,清妧收了收脸上的笑,心情颇有几分复杂地来到正阳殿。
上次被容泽救出正阳殿之后,她便再没单独见过燕晗。过了这么多天,两人之间的那点小矛盾,似乎已经逐渐发酵,成为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虽是白天,正阳殿中却仍燃着烛火,将正殿映得明亮而华贵。
那个在书桌前翻阅奏本的君王也恍若初见一般,优雅,矜贵,全然不见之前的偏执。
“王兄。”清妧走上前行了一礼。
燕晗放下手中奏本,抬眸看她。
少女俏生生站在殿中,行礼的时候也与其他贵门淑女没什么两样,规矩周正,可一旦那双眼睛看向你,你才会发现,那其中藏着宫中没有的风与月。
她不属于宫中。
即便因她而重新鲜活的心在隐隐作痛,可一旦做出了决定,燕晗便不允许自己再有丝毫留恋。
“既已决定出宫,便好好收拾吧,缺什么便吩咐王全,尤其是跟着那位,指不定……”在自己话中忍不住透露出酸意时,他及时止住,缓了缓才道,“不用特地来孤这里辞行,你且去吧。”
清妧:“……”
可她本来就不是来辞行的啊。
她只是叫了“王兄”两个字而已,燕晗便自顾自说了一大通,结果没等她说明来意就要赶人了?
她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笑笑道:“多谢王兄关爱。只是清妧此番前来,除了辞行,还有一事想与王兄商量。”
燕晗眸中闪过淡淡疑惑:“何事?”
清妧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坚定道:“我想要赵妃的命。”
赵国公主赵月池,入楚国后宫,封赵妃。
而清妧前两天刚刚查清楚,偷袭她与容泽二人的,正是赵月池从赵国带来的贴身侍卫,银甲。
“赵妃?”燕晗眉头微皱,“你可知赵妃是赵国送来联姻的?”
清妧点点头:“我知。可此人并非良善之辈,曾多次想要我的姓名,我要报仇。”
燕晗轻轻一笑:“她来了这么久,你一直视若无睹,如今却突然想要她的性命?”
“说实话。”
清妧就知道骗不过他,好在她早已想好:“因为她咄咄逼人,还想加害于我。”
容泽受毒性影响的事不能被别人知道,可他若没事,绝不可能被银甲所伤。清妧便隐去了容泽在这件事中的存在,只说银甲偷袭她,并且差点得手。
若银甲的目标只是她,她并不怎么生气。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偷袭容泽。
听了清妧的话,燕晗心中涌上一股怒意,却又带着淡淡的疑惑。
怒在赵月池胆大包天,疑惑则是因为清妧生气的样子有些古怪。她不是会为别人偷袭自己而生气的人,可她现在又的确很生气。
难道……她在吃醋?
没错,虽然他与清妧现在闹掰了,可定然都对对方难以忘怀。赵月池得到了他,还对清妧下狠手,所以才让清妧忍无可忍。
这是在往她的心上捅刀啊!
燕晗的目光一下就变得柔软,他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低声问淸妧:“你想如何?”
清妧:这么好说话?
她生怕燕晗反悔,连忙道:“不如何,只要王兄首肯,清妧定不会给王兄留下任何麻烦。”
燕晗看向她的目光又温柔几分,他淡淡道:“有孤在,你大可放手去做。”
他唇角勾起一个骄傲的弧度。他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的楚国,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赵国想打就打的小国。
清妧也明白,赵国把赵月池送出来,只要能达成与楚国交好的目的,这个公主下场怎么样,并没有人关心。
她与燕晗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清妧:看来燕晗也想让赵月池死。
燕晗:看来清妧果然放不下他。
-
从正阳殿出来,清妧倒是没想到,她又莫名其妙领了一堆赏,只能感慨财大气粗的人谈恋爱确实豪横。
分手了还给这么大一笔分手费。
清妧让宫人先把赏赐送回玄晨宫,带着容泽给她的两个人就去了赵月池的掬月殿。
门口的宫人们拦住她,清妧理都没理,径直往里闯。
赵月池闻声匆匆跑出来,看到气势汹汹的清妧,情不自禁倒退两步,被银甲一把扶住。她这才找回几分气势,抢先开口道:“这不是清妧公主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清妧冷笑一声,如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殿里,缓缓道:“地狱捉人的阴风。”
赵月池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训斥清妧,便见她身后两名衍天宗弟子越向前方,迅速与银甲缠斗起来。
银甲竟还落了下风?!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清妧。衍天宗弟子均在俗世修炼,不可能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顾清妧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带人冒充衍天宗弟子!”赵月池指着清妧道。
清妧笑容微收,一把抓住赵月池指着她的手,狠狠向后一掰,痛得赵月池张嘴直呼。
她并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但这二人是容泽交给她的,她自然信任。
“赵月池,我本不想和你计较的,可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什么不……”赵月池还想挣扎,她明明直派人杀过清妧,哪里动过什么其他不该动的人?
可惜清妧没有给她问出口的机会,捏着她的下巴便将散魂晶灌了进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也不算过分。
一旁的银甲早已死于两名弟子之手,清妧望了眼地上抓着自己喉咙,不断痛苦扭动的赵月池,她的勃颈上早已被自己抓得血肉糜烂,看起来惨不忍睹。
像一个跳梁小丑,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无趣得紧,怪不得容泽让她别与对方浪费口舌,这种人确实不值得。
清妧再没看赵月池一眼,转身出了掬月殿。
第44章 两花并开
清妧回到玄晨宫时,容泽正手持书卷,倚在床边静静看着。
如墨的长发从他肩头滑落,容泽眼神专注,面容沉静。下一瞬,他抬头看向清妧,平静的眼神中才漾出浅淡笑意。
“回来了。”
阳光打在他少有的柔和面容上,为他瓷白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衬得他的五官更加完美到近乎虚幻。
尽管日夜相对,清妧依然觉得,容泽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美得不似真实,如洪荒白蒙中飘落的羽毛,轻轻挠进你的心里。
清妧缓过神,走上前道:“嗯,我已经向太后和王兄说了出宫住的事,等我们的宅子修好便可以搬进去啦。”
容泽捕捉到清妧眼中一闪而过的痴迷,将手里的书收起来,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姿势。
微乱的衣裳和慵懒的姿势,让他少了几分清冷,更添几分动人。
“嗯,以后我们住自己的宅子。”
他语调自然,只是简单应和,却让清妧听得有些脸红心跳,仿佛他低沉的嗓音有了魔力,说出“我们”二字时,如同二人正在做世上最亲密的事情。
清妧无比羞愧。
明明都已经把对方当做珍贵的知己了,她却还在馋人家的身子!
可是……
她目光落到容泽形状优美的唇上,又被烫到一般挪开。
这样的绝色谁不馋!
她只是顺应天性的一个小可怜罢辽。
容泽看着清妧直直盯向床尾的目光,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见好就收道:“你方才去掬月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