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翘暖打量他,胡家不愧是出了一个君后的人家,胡采采相貌非常出色,就是眉毛太细,总是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云夫郎和于夫郎快来坐。”国公府主君笑着说道,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很多吃食,为了应景有特意做的桂花藕粉,大家聚在一起对词赋诗,再对几个对子,玩会儿牌,瞧些新鲜玩意,好不快活。
过了一会儿,下人用托盘端上来许多水晶碗,国公府主君便看着云翘暖说:“云夫郎知道这个吗,这可是你的妻主,荣郡王八岁那年发明的解暑圣品。”
那会儿卫主君还没有闭户修禅,把这东西一带到主君们的聚会上,立马获得了大家的欢迎,一夜之间风靡京城。
云翘暖心情飞扬起来,“当然知道,郡王府也总备得有。”
从前大家在夏天都吃冰酪,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那股奶腥味,但是以水果佐味为主的刨冰就很爽口,很多人都爱吃。
国公府主君感叹,“要不是荣郡王公开了硝石制冰的法子,这京城多少人家,夏天可不好过。”
就算是高门大户,这每年用冰都很拮据,宫里的主子们一到夏天还为了用冰斗法呢。
说起荣郡王许温就没有一个人会不服气,各人都说自家的女儿出息,但是拿来和许温一比,就不算什么了。
作为许温的夫郎,云翘暖走到哪儿都能享受到这种羡慕,他早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谁让他的妻主就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当然云翘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立即奉承回去,大家一起相互奉承,夸各自的妻主,气氛十分轻松,和乐融融。
这时胡采采却突然问云翘暖,“对了,云主君,听说最近荣郡王要纳小,是真的吗?”
“我听说对方还是个青楼公子,这恐怕不太好吧,有头有脸的贵女可都不会这么干。”
八卦是人的天性,看笑话更是人性中的劣根,想当年许温娶云翘暖之前,房中一个人都没有,让多少公子嫉妒红了眼。
可这又怎么样,一年过后,许温还不是照样要往郡王府纳小。其他夫郎瞬间把耳朵竖起来,一双双眼睛冒着绿光般盯着云翘暖。
云翘暖等的就是这一刻,要不是为了这,这次荷花宴会他还不来呢。
“外面的确有这样的传闻,但是前天妻主告诉我,她有我一个就足够,绝对不会纳什么小,大家千万不要乱信谣言。”
众夫郎顿时失望极了,于秋珞则看着云翘暖抿着唇笑。
“不是这样吧,云主君。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妹妹,我那个妹妹啊,纨绔不学好让我爹亲很头疼,把我爹都气病了。昨天我回家看望我爹,才知道我妹妹又去了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也不是别的地儿,就是蝴蝶楼,我爹请家法教训妹妹,妹妹还吵嚷着什么连荣郡王都逛青楼,凭什么她不能去。原来我妹妹昨天在蝴蝶楼看到了荣郡王,好像不是你说的什么绝不纳小的意思。”
云翘暖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云主君你不知道吗?正因为荣郡王常去,那个蝴蝶楼在京城贵女之间可是非常受欢迎。”
夏天的空气本来就热,现在更粘稠成一锅粥,于秋珞眉头一蹙,骂道:“方伯伯,我看胡弟弟也是有妻主的人,是咱们显贵门庭的正君,怎么左一口青楼,右一口妓子,不合规矩吧。”
国公府主君反应过来,立即斥责胡采采。胡采采却根本不当一回事,国公府主君还没资格真的责罚他,他叔叔可是君后!
凭什么云翘暖一个穷御史的儿子能嫁得那么好,他嫁给林颂,林颂却早就有了一二三四门侧君,将后院塞得满满当当。
他就是看云翘暖不爽!
*
忍冬也不知道自家主君为什么进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出来就气鼓鼓了。于秋珞安慰云翘暖不要把那些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云翘暖怎么可能不在意。
许温前一天才和他说不会纳别人,还把他的东西搬到自己屋里去,第二天就去蝴蝶楼找那个青楼公子,这让他变成什么了,他就是一个小丑。
云翘暖走得飞快,玉晴和玉竹忧心地跟在后面,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忍冬看到云翘暖过来,连忙叫“主君”,可是云翘暖心情糟糕透了,不想理任何人,直接扶着玉晴爬上马车,但云翘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掀开帘子,竟然看到许温在里面。
云翘暖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到这一幕,忍冬心道:主君,我刚才就是想提醒你爷在里面。不过现在看来也用不着她提醒了。
忍冬立即拦住后面的玉晴和玉竹,说:“爷来了,旁边那辆也是咱们府里的马车,你们坐那辆马车回去。”
“爷在里面?”
忍冬点点头。
玉晴立即松了口气,“爷在就好了,主君在国公府吃了气,现在心情不好着呢,只有爷能安慰主君。我就和玉竹去那边。”
马车里,许温看向云翘暖,掀开帘子时外面的光线照在许温半张脸上,恍如山精仙魅,怪不得招那么多男人喜欢。
云翘暖一瞬间心里酸得厉害,委屈劲一下子就上来了,两只眼睛含满水汽,控诉地望着许温。
这副情景完全不在许温的计划内,她还以为自己来接人,云翘暖会很高兴。
于是许温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第6章 撞车
云翘暖转过头去不肯看许温。
许温无奈了,只能更和声细语地问:“到底怎么了?国公府有人惹你生气?”
云翘暖:“惹我生气的只有妻主。”
许温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了她?
“妻主明明答应我不再纳侧室,第二天转身便去了青楼,去找那个蝴蝶公子,原来妻主只是在哄我吗!”云翘暖狠狠擦了一下眼泪,越想越伤心,要不是还顾着身份,他现在应该毫无形象地大哭一顿。
许温:……
许温把云翘暖的身体掰过来,一手握着云翘暖的肩头,一手轻柔地给他擦眼泪,“没有骗你,我去蝴蝶楼只是要和那个蝴蝶公子说清楚,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云翘暖扬着一张哭得漂亮的脸看着许温,“我又没有看到,当然是妻主说什么是什么?”
许温丝毫没有被夫郎抓包的慌乱,她放下了手,注视云翘暖的眼睛问:“阿暖不相信我的保证?”
这会儿倒轮到云翘暖慌了,然后他更委屈,“我当然相信妻主,可是妻主就是又去了青楼。”
唉——
怎么像养了一只金贵的黄鹂鸟一样。
许温直接捏住云翘暖的下巴吻了上去,云翘暖刚开始还有点不知所措,想要挣扎却想起这是在马车里,外面街道上的声音还隐隐约约地传进来,但很快云翘暖就忍不住搂住许温的腰,承受许温轻柔却不容拒绝的进攻。
许温迫使云翘暖张开嘴巴,追逐唇舌,云翘暖的眼睛很快又起了水雾。
感受到云翘暖的乖巧以后许温放开手,伸到后面扶着云翘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在云翘暖的后腰上。
等许温亲够了,放开云翘暖,云翘暖直接扎进许温的怀抱里,急促的呼吸喷在许温光洁的脖颈处。
“阿暖,是谁告诉你我去了蝴蝶楼?”
云翘暖对许温根本不设防,也不会深想,他直接回答,声音中带着点□□的沙哑。
“是国公府主君的女婿,她有个妹妹,就是尚书大人的孙女,叫胡安致,她昨天亲眼看见你去蝴蝶楼了!当时她也在那个蝴蝶楼里寻欢作乐。”
听到了名字,许温的眼神立即一暗。
云翘暖语气中还有点小小的控诉,好像在说:你看,都被别人亲眼目睹了,你还怎么狡辩。
“阿暖,我不会纳侧君,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郡王府只会有你一个男主人。你应该信我,不要去信别人。”
云翘暖抱着许温,“妻主真的没有和那个蝴蝶公子做什么?”
许温:“真的。”
“那我信妻主。”
“但是!”云翘暖直起身体,“既然妻主已经和那个蝴蝶公子说了从此不再有瓜葛,那妻主以后就都不准去蝴蝶楼!”
许温答应:“好。”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地一晃,云翘暖稳不住身体朝外倒去,许温连忙把他捞过来搂紧,外面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云翘暖吓了一大跳。
“爷,五皇女府的马车撞到了我们。”
“撞了谁?”五皇女卫承雅听到车夫的禀报,惊吓还没缓过劲,另一阵心慌便袭来。
这京城她谁都惹不起,听到许温的名字时,卫承雅已经在祈祷许温不要追究。
卫承雅知道许温的名字,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许温的名字,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许温。建府之前她在宫中就是个透明人,任哪个皇女上来都能欺辱一脚,自然没资格接触到许温,而建府之后她也是有多低调就多低调,对于那些权势滔天的皇室姻亲或者达官显贵都绕着走,遇到许温的机会更加趋近于零。
但是就算没接触过许温,卫承雅也知道许温这个人,和她不一样,许温才是天家贵胄的典范,在京城贵女之中声名无量。
许温的父亲卫霜君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与当时的许将军伉俪情深,许将军又是荣嗣王,社稷忠臣之后,曾经是皇上最仰仗的左膀右臂。
许温十四岁那年,荣嗣王奉命带兵剿匪,谁知道匪徒为患一方,早就做大,荣嗣王竟然牺牲在西南地界,那场仗大败。
荣嗣王牺牲之后,许家乱作一团,谁都想争一争那个爵位,剿匪之事也只能暂且搁下。没有人知道当时年仅十四岁的许温进宫与皇上说了什么,第二天皇上便下旨令许温继承爵位,第二年重启剿匪之事,许温竟在队伍之中,为副将。
谁不觉得许温在胡闹,皇上更是跟着许温在胡闹,被任命为主将的韩将军整天吹鼻子瞪眼,结果呢,剿匪大军在西南遇到了和荣嗣王完全一样的困难,韩将军也抓苦,是许温出谋献计,最后更是亲自割下匪首的脑袋,为母报仇!
正因为有许温,许温亲自杀了害死她母亲的匪徒,当时一度悲痛欲绝的卫主君,皇上的亲弟弟才能撑住,没有跟着荣嗣王一同与世长辞。
若说除了几位皇女,皇上最喜欢哪一个后辈,那一定非许温莫属。甚至比起一些存在感不强的皇女,许温身上的圣宠完全超过她们。
要知道皇上的女儿实在太多,根本不稀奇,许温这样的天纵英才的外甥女才让人稀奇呢。
而卫承雅自己,她是皇帝最厌恶的皇女,留她一条小命已是最大的恩典,和许温比起来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怎能不慌张。
卫承雅连忙下了马车,果然见到自家马夫撞到的车上印着荣郡王府的标志,卫承雅看着旁边畏畏缩缩的马夫,心中已经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
“车内可是荣郡王许温表妹,我是卫承雅,家里的车夫技艺不精,撞到了你的马车,十分抱歉。”
马车里,听到忍冬禀报的话,云翘暖转头看向许温,有一瞬间直接被吓到了。
有那么生气吗?被人撞到马车有那么让人生气吗?
此时的许温眼神阴翳的可怕,浑身的气息仿佛是突然掉进一潭墨水之中,森冷的寒气直往人骨头里钻。
京城街市繁华,显贵人家又数不胜数,遇到狭窄点的街道拐巷,马车发生碰撞也是十有八九的事,并不少见,妻主为什么感觉那么生气呢?
云翘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许温的衣服,“妻主?”
许温身上的寒气顿时仿佛退潮一般重新钻回她的身体里。
“嗯?”
云翘暖:“外面好像是五皇女撞了我们的车。”
许温:“我听到了,我出去看看。”
让云翘暖乖乖坐在马车里,许温撩开帘子走出去,看到了站在地上的五皇女。
这个时候的卫承雅就算在整个京城都是透明人,她的爹亲,当年的郑贵君早就死了,郑家也被清洗个干净,府内更是只有一个侧君,几个地位低微的侍房。
没有后家、没有妻族,皇帝厌恶,京城中的大臣盯着各个皇女,暗戳戳打着从凤功劳的主意,却没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秒。
而卫承雅眼中的许温就不一样了,许温的表情非常平静,并未见什么愠怒之意,这让卫承雅松口气。
然后她才有余力观察许温身上其他东西。底蕴是可以看出来的,卫承雅看着许温的穿戴,再比对自己的穿戴,由衷地感到一种淡淡的苦涩。
不过许温没有因为自己无端撞了她的马车而恼怒这一点,让卫承雅对她颇具一种自然而然的好感,世人都是看菜下碟,京城里可以对她毫不掩饰轻视的人很多,正常相处的人却很少。
“荣郡王,我的车夫刚才从这边的横巷过来,不小心撞了你的马车。你看需要多少银两修缮,傍晚我派人送到府上。”
“不过小事一桩,不必拘礼。五殿下有何急事要赶,如此匆忙?”
“啊,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皇姐们请宴…”五皇女还没说完,许温便道,“既然五殿下要事在身,便不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忍冬,给五殿下的马车让道。”
卫承雅一愣,便看到许温已经跳下马车,站到一边,让忍冬驾着车往旁边避让,卫承雅只得接受,同时心里产生的一种感觉,许温这个人比她接触之前的印象更加随和。
卫承雅的马车嗒嗒嗒地远去,许温重新进入马车,云翘暖正好好地坐在里面,见到许温便问道,“妻主,刚才真是五皇女?五皇女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现在吗?像一只关在黑盒子里撞来撞去的飞蛾。”许温说。
云翘暖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那她长得好看吗?”
许温:“阿暖为什么要关心别的女人长得好不好看?”
云翘暖赶忙说,“我听说宫里的贵人都美若天仙,就想皇女也应该和一般人不一样嘛,我以为她们看起来肯定比普通人多一些东西。”
外面的忍冬口中发出驾的一声,马儿又尽职尽责地拉着车往郡王府走,好像这次撞车真的只是一件普普通通,微不足道的事故,而不是命运齿环的再度重逢。
晚上,郡王府的管家拿给许温一个信封,说是五皇女府送来的,赔偿郡王府马车的钱。许温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躺着两张银票,远远超出了马车损伤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