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记——蜂蜜薄荷糖
时间:2021-07-08 09:59:39

  元子期却道:“不必。”
  安泰抬眸望着他,只听他淡淡道:“应了也罢,这孩子心气如此之高,倒出了我的料想。只是路是自己走的,我们毕竟不是她的亲生耶娘,拦不住,反倒令她心生怨恨。”
  安泰闻言百味陈杂,低叹道:“夫君莫气,是我管教无方。”
  阿素得知这件事已是十数日之后,坊间皆传百年崔家数代单传,这一代终得二男,然长子却身有残疾,幸好二子一表人才,如今又要得一位贵女做新妇,端得是郎才女貌。阿樱再来觐见永仙时,虽依旧娇柔恭顺,眸子里志得意满的笑却藏不住,好在,之后她因在家待嫁,再不入宫,倒让阿素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李容渊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阿素以各种借口躲了他数次,发觉他竟对自己淡了下来,不由松了口气。然而李容渊极爱洁,身上的伤刚好了些,便要沐浴,此前这事一直是她伺候的,饮澜来请的时候阿素百般推拒,却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只得抱起那叠干巾和换洗的衣物向汤泉室走去。
  然而刚走入一片雾气蒙蒙之中,她便后悔了。想要退缩,身后的门扉已紧紧闭上。
 
 
第88章 88   阿素后退一步,紧紧靠在门扉上……
  阿素后退一步, 紧紧靠在门扉上,然而那道门已经从外面阖上,余光可见昏黄的灯影下, 守在外间的侍从已躬身退在一旁。
  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一道颀长的人影从水中直起身。阿素抬眸,见李容渊披着一件直缀,趿着木屐从雾气之中走出来。他未束发, 腰带松松系着, 前襟松散,隐约可见紧实的胸膛。
  夹杂着水汽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有力的手正臂撑在自己身侧,被困在李容渊与身后门扉的方寸之间,他温热的肌肤几乎贴着自己的鼻尖, 甚至隐约可见之前的伤处。阿素侧过脸, 够起一件干衣,努力塞进他怀中道:“殿下……先, 先穿上衣裳, 别、别沾水了。”
  李容渊闻言俯下身, 好整以暇地望了她片刻,见她窘迫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接过那件干衣,终于松开了她。
  压迫感消失, 阿素悄悄转回, 却见李容渊已随性地褪下了身上的湿衣,然而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意思。她赶忙闭上眼睛,一颗心砰砰直跳, 幸好方才李容渊是背对着自己,因而只望见他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的身形。即便如此,也令她面颊绯红。
  阿素算着时间,觉得李容渊应换好衣裳,方才睁开眼睛,却没想到正对上他望着自己的眸子。那淡色的眸子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阿素不由自主缩了缩,却一下被捏住腰身。
  被抱着走向水边时,阿素心中升起一阵恐慌,她不会水,却被李容渊托着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下。
  一弯新月升了上来,映照出水面连绵不断的破碎涟漪。
  被从水里捞出来之时,阿素累得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自然顺理成章,被如战利品一般打横抱到东苑去。
  第二日府中供奉的医正来为李容渊换药时,不禁大大蹙起眉头道:“殿下切不可让这伤口遇水,万一引起炎症,恐有姓命之忧。”
  李容渊笑道:“自然遵照医嘱。”
  阿素望着他云淡风轻的表情愤愤想,此时倒乖觉,昨日怎么丝毫记不起这条。
  然而这日同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兴道坊中的靖北王府,清晨便来了一位行色匆匆的客人。看身形是一位青年,但全身都隐匿在一件大氅之中,他向着应门家仆递上拜帖。
  直到被引入正厅屏风之后,那位客人才脱下大氅,露出面目来。闻讯而来的元子期望着那熟悉的身影道:“远之?”
  姜远之神情凝重,将手中一封密信恭敬递与元子期。
 
 
第89章 89   可是哪里不舒服
  元子期接过那封信, 展卷阅之,再抬眸时望着姜远之似乎并无讶异,倒是姜远之微微一怔, 开口道:“难道伯父早料到有今日?”
  元剑雪重将那封密信阖上,冷静投入身旁的炭盆之中,淡淡道:“陛下对先帝封的异姓藩王早有不满,这些年更是咄咄逼人, 裴家若不反, 便只有死路一条,这一日总是要来,只是……”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未料到竟这样快。”
  姜远之送来的那封密信之中说的是如今的会稽王裴氏忽然在扬州起事,已攻占了大都督府,是一封极新鲜的战报。元子期望着姜远之笃定道:“这事来得突然, 裴家在吴地经营多年, 如此仓促行事,除了陛下日益逼迫, 应还另有隐情。”
  姜远之点了点头, 沉声道:“不错。”他望着元子期低声道:“这导火索便是几日前雍王与会稽王世子裴说在酒肆起了争执, 雍王竟拔剑将人捅了,虽及时报医,然而裴说终究不治。”
  元子期闻言,猛然抬眸望向姜远之,裴家一脉单传, 裴说则是会稽王唯一爱子, 此前受诏入京,虽是客居,实为质子。若裴说在, 会稽王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然裴说不治而亡,丧子之痛加上再无牵绊,确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元子期向来知道雍王李延秀骄纵,却未料到他竟敢斩杀质子,只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外界竟没有听到一丝风声,他倒有些佩服高后的手段,想来知道亲子闯了大祸,便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却没想到裴说终究不治的消息传了出去,以至于吴地终究出了叛乱。
  只是为何雍王竟与裴说起了争执,这其中定还有隐情。
  果然不待元子期询问,便听姜远之低叹道:“是我,对不起裴兄,前些时日雍王与太子相争,要收越州全境的乌木造船,我为阻拦此事,向伯父借了现钱,先他一步将那些乌木收走,因越州也是会稽王属地,所以这事托的便是裴兄。雍王失了手,虽不知我,却知是裴兄从中作梗,因而怀恨在心。我虽提醒裴兄,却也未料到雍王竟如此大胆,酒肆相遇,竟借酒行凶。”
  他抬眸望着元子期沉声道:“都是远之的错。”
  元子期审视他片刻,转过身去,负手而立道:“不,不是你的错。”
  姜远之微微讶异,却听元子期淡淡道:“应该说,今日一切,皆是你一手布局。早在行事之前,你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姜远之沉默片刻,坦然道:“果然一切都瞒不过伯父。”
  元子期深深望着他道:“伯父并不要是以此责备你,会稽王早晚会反,你要借力催发,制衡太子与雍王,让他们互相消耗。如今太子落下风,你自然要打压雍王,如此行事不难理解。”
  他停顿了片刻低叹道:“古往今来,成就王图霸业者皆有如此魄力,为人君者也皆应有如此制衡心术,桓、元两家后辈子侄之中,以你为最成器,只是……”他低声道:“只是你需谨记,无论为君为臣,皆应以苍生为重。”
  这一番话语重心长,严厉又温和,姜远之闻言深深拜道:“远之谨聆教诲。”
  元子期沉静而立道:“你也知唇亡齿寒,裴家出了事,只怕元家是第一个受牵连的,因此特来报信,好意心领,然此事我自有分晓,不宜久留,你便先回去罢”
  知道元子期未将他当作外人,姜远之眼眶微热,沉声道:“伯父究竟如何打算?若有所需,尽管驱策。”
  元子期淡淡道:“明日我便入宫请旨去吴地平叛,裴元两家消耗内斗,应该正和陛下心意。”
  姜远之一怔,却知元子期已直击要害,即便他不请旨,恐怕景云帝也定会做出让他与裴家相杀这如此一石二鸟的安排,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也许会有转机,只是这条路终究难走了些。
  姜远之望着元子期想,面前之人有经天纬地之韬略,如果为人君……然而,并没有如果,所以以他的豁达,当年甘愿尚主,自折羽翼。
  想到此处,姜远之知他已有计较,未多言,深深再拜告辞。
  安泰挽着帔子急急迈入书房,元子期并不欲隐瞒,将方才之事一一叙述。安泰忧虑道:“难道去吴地平叛,非夫君不可?”
  元子期微微颔首,安泰知道他已有了主意,默然片刻,沉声道:“那请夫君同意我随军,想必皇兄即便要做什么,也会有所顾忌。”
  元子期微微一笑,表情却很严肃,自然是不许。安泰争道:“当年夫君的祖母端静皇后也曾随军,为何我却不行。”
  元子期叹道:“阿仪既然记得这件事,那一定也记得,当年长安城破,端静皇后自刎,其时身为储君的我父尚在襁褓,无人照看,险些血溅乱军,幸被远之的曾祖母姜夫人寻到,与亲子一同抚养长大,因此我们两家情谊格外不同。”
  安泰沉声道:“我自然也是一般,若夫君有事,我绝不独活。”
  元子期深深望着她道:“若我有三长两短,我绝不要你学端静皇后,殉情做痴情人,而要你永远忘了我,好好地活着。”
  安泰闻言怔怔落泪,元子期抬手为她拭去她颊边泪水,微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去吴地,哪严重至此,自然也没有这些生离死别的事。”
  安泰含着泪嗔道:“都是夫君的错,整日说这些不吉利的事。”
  元子期笑着应道:“是我不好。”说罢揽过她,叹道:“虽然去吴地没什么,但我心中却有件事放不下。”
  安泰抬眸疑惑望着他,元子期深深回望了她片刻,却又不说话了。
  之后几日,阿素的生活皆简单而忙碌。每日晨起入宫侍读,下学回府便是处理日常事务,待到下午要看账册,直忙到傍晚才偶尔得了闲暇,让她有空侍弄自己那些香品来。
  而依照惯例,每日李容渊皆会与她一同用晚膳,若在原来,阿素还是挺喜欢这与他相处的时刻,因为晚膳之后李容渊总会与她讲些故事,有时是自己游历西方诸国的经历,有时是从书中读到奇闻异事。他博闻强识,又旁征博引,阿素经常听的入迷,并且从中也可窥得他少年时的生活,这样的时刻,是他们相处之中难得的温馨宁静。
  然而近几日,阿素却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时段,虽然故事还是照讲,但在这之后,到了就寝之时,便分外难熬。阿素试了几次,想要到了那时开溜,都未遂,只能从别处想想办法。于是今日,在与李容渊一同用晚膳之时,察觉他心情尚好,阿素小心翼翼道:“一会用完膳,便不打扰殿下了,我也回西苑去。”
  李容渊闻言,既未开口应下,也并未放下手中的银箸,甚至没有抬眼望她,是恪守食不言规矩的样子。阿素知道,他果然还是要将自己圈在身边,心中不免恹恹,就连面前最爱的炙羊肉也没有那么鲜美了。
  那羊炙不仅不鲜美,反而有些腥膻,阿素胃里一阵翻涌,接连用了两盏茶才把那酸意压了下去,脸色也有些苍白。失了餐仪,她怕惹李容渊不悦,以丝帕遮口,欲道告退。然而还未开口,却见李容渊忽然一顿,即刻放下筷箸,如临大敌般起身,从食案对面走到她身前,将她紧紧揽进怀里,紧张地低声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身边侍膳的侍女站了一排,阿素有些不好意思,想挣开他,然而却被他猛然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走向东苑寝居。阿素有些惊惶,李容渊却已走入帐幔间,轻轻将她放在宽大的眠榻上,一点点为她褪下丝履和罗袜,又仔细用锦衾将她仔细盖好,深深凝望她片刻,将她的手握起放在唇畔吻了吻,低声道:“去叫人请个医正来,好不好。”
  他眸子里全然是化不开的温柔,握着她的手不敢用力,似乎她娇柔得一碰就要碎似的。阿素简直要被他深情款款的态度弄懵了,这是又要怎么逗弄她?然而一阵恶心翻涌上来,阿素猛烈地干咳几声,却已被他紧紧按在怀中,轻轻抚着脊背顺气。
  李容渊用力抱着她,低头吻着她的脸颊,沉声道:“明日哪也不许去了。”
  他的声音不容反驳,却似带着极大的喜悦,阿素不明所以,却见李容渊已沉声吩咐人去请医正。府中本有供奉的医正,他却定要朱雀到宫中去请最好的来。
  那位名医鲜于通如今是尚药局奉御,他来之时,阿素正在帐幔间躺着,只伸出细细的手腕来与他诊脉。
  鲜于通按着她的脉搏蹙眉好一会,阿素还未开口,揽着她的李容渊却似比她更紧张一般,沉声道:“如何?”
  鲜于通道:“贵人脉象平和,应无大碍,只是……”阿素只觉李容渊屏息凝神,一瞬不转地盯着他道:“继续说。”
  鲜于通咳嗽一声道:“只是贵人脾胃不和,肝气郁结,应静心养气。”
  李容渊审视着他,迟疑道:“没有……别的?”
  鲜于通忙答道:“按照老朽所书调养,过两日这心悸恶心之症不解自去?”
  说完,他便提笔开了个调脾胃的方子。闻听她身体无大碍,阿素只觉李容渊松下一口气,欣喜却又极失落,只怔怔望着鲜于通,见他将方子递与朱雀。
  还是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大起大落,阿素只觉李容渊今日怪得很,蹙眉望了他一眼,片刻后才见他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按在怀里,低声道:“休息吧。”
 
 
第90章 90   为何他待自己,竟如此不同……
  阿素在李容渊怀里挣扎着翻了个身, 却被他压倒在榻上。她有些忐忑,幸好李容渊什么也未做,只是从身后牢牢将她环在怀里, 下颌也压上来,是全然的占有。
  虽然此时已是深秋,这么睡阿素还是有些不适应。李容渊的体温比常人要高些,她只觉背后一片滚烫, 环在身前的手臂却十分有力, 阿素若不经挣扎了一下,李容渊手臂立刻微微收拢,确认她的存在一般,将她环得更紧些,。
  阿素无法, 只能蜷缩起身体, 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稳的心跳通过体温传了过来。阿素刚刚有些困意, 忽然感到环住她纤腰的手已缓缓探入衣内, 正轻柔熨帖在她的小腹上, 激起肌肤一阵细密的战栗。
  昏昏沉沉中她猛然一激灵,顿时明白了李容渊今日反常的原因,他竟以为自己有了身孕。这念头让阿素从头发丝慌到脚尖,她从来未曾想过将要有个孩子,而且……还是他的孩子。
  前世阿素从未有过这样的苦恼, 或者说, 苦恼来自于另一方面。皇后经年无所出,却独占后宫,这无疑是朝臣们上疏废后首要理由。尽管如此, 阿素却并不期待子嗣,他终究要废后,到那时,自己的孩子又当如何自处?
  所以她光明正大的请他纳妃,然而却不知如何触怒了李容渊,想起那时他居高临下审视她的目光,阿素此时依旧不甚明了。之后纳妃之事不了了之,他却似要折磨她一般,不顾尚在冷战,时时留宿长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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