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山因为个子矮,所以撑开伞后伞面也才勉强到空条承太郎下巴处。他垂眸看了眼伞面上交错的格子,月见山正从格子伞面下探出小半个脑袋。
他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在很努力的仰头了,但以承太郎的身高,仍旧只能看见对方长而浓密的眼睫。
她不知道刷了什么睫毛膏,眼睫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蓝色。
承太郎往旁边避开:“不用了。”
这个身高差,不管谁撑伞都会很难受。更何况承太郎也搞不明白这点距离有什么撑伞的必要,他只是觉得月见山的眼睫在太阳光底下还挺好看的。
颜色像是冰层堆积后呈现出来的淡蓝色。
月见山撑着伞和承太郎一起走,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茫然的抬起伞面扫视四周。就在刚才,月见山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被人注视的感觉。
承太郎停下脚步:“怎么了?”
月见山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任何熟人。她心里感到疑惑,但也不好当着承太郎的面说自己毫无由来的第六感,只好轻轻摇头:“没事。咖啡厅到了,我们进去吧。”
小礼堂门口。
之前向月见山搭话过的广田脸色苍白,脊背紧贴着墙根——他面前分明是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能看见他和身边的少年。
有一层‘帐’,将两人和其他人隔开。
他咽了下口水,努力忽视自己脖子上环绕的‘幽灵’,悄悄瞥向那少年:对方穿着黑色校园制服,扎丸子头,留有奇怪醒目的刘海。
少年的眼眸狭长,看谁都莫名显得温柔多情。而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五指翻转,一支打火机在其中不断打着圈。
“刚刚和月见山同学一起走的男人,你认识吗?”
他没看广田,开口时冷淡的声音却吓了广田一跳。广田战战兢兢的回答:“认、认识……是负责这次讲座的空条承太郎教授……”
少年抬眸看了眼广田,那双狐狸般狭长柔媚的眼里冷冰冰的:“你和月见山同学搭过话吧?”
广田打了个寒战:“只是打招呼而已!没有搭话!”
他现在再蠢也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怪人完全是冲着月见山来的!
擦了把几乎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虚汗,广田拼命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瓜试图自保:“你喜欢月见山同学吗?我,我和月见山同学也算认识,你要是喜欢她,我可以把她介绍给你的——约会!对,你想要和月见山同学约会吧?”
“我有办法帮你把月见山同学约出来!到时候随便你对月见山同学做什么都可以!”
实际上广田并不认识月见山。他只是在并盛中学校园祭上远远的看过月见山,对这个女生有点好感而已。不过眼下保命最重要,只要能稳住面前这个疯子,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少年没有打断,静静的等他说完,并不言语。少年不说话,广田反而紧张起来,喉咙里干涩极了,惶恐的睁大眼看着对方——下一秒他感到脖子上发紧,呼吸困难起来。
少年低头,食指并拢中指挟着一支烟,点燃。
“我不会杀你,只是给你个警告。”他偏过头,暗紫色狭长眼眸里倒映出广田徒劳挣扎的脸:“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我叫夏油杰,是月见山同学的男朋友。”
说话时,他弯起眼眸,笑意盈盈。
第13章 杜王町的记忆
空条承太郎选了咖啡厅二楼的包间,坐下后自己点了杯黑咖啡,示意月见山也点个饮料。月见山不喜欢苦的饮料,随便点了个偏甜的奶咖。
服务员上完咖啡和一些甜点后离开,包厢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月见山捧着杯子小啜了一口,被甜得发腻。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放下杯子,询问空条承太郎:“空条教授,关于您之前说的替身,能详细的和我说一说吗?”
她真的很好奇。如果替身是和咒术师类似的东西,那么能看见替身的自己,会不会虽然没有术式天赋,却能召唤出紫皮猛男一样厉害的替身?
空条承太郎沉吟片刻,开口:“在我向你解释什么是替身之前,我需要先了解一件事情。月见山你……去过杜王町这个地方吗?”
杜王町。
这个只存在于久远记忆里,略带熟悉感的地名突然出现,让月见山摩挲咖啡杯子的动作都跟着停顿下来。她费了点时间去回忆,因为是很小时候的事情,边回忆边叙述时,月见山的语速比平时慢上很多:“去过。”
“大概在我六岁左右的时候,我幼儿园毕业的那个夏天……我父亲还没有去世,因为公司安排,我们一家人去了杜王町。”
——
月见山的父亲就职于某家私人医院。夏天的时候,医院内部组织了老员工旅游活动,月见山父亲也在其中。
因为医院手术总是很多,月见山医生又刚好在牙科,一年也没几天放假,所以从来没时间出席女儿幼儿园的一切亲子活动。这次旅游活动,月见山医生特意带上了自己年幼的小女儿,想作为补偿,多和女儿相处段时间。
杜王町接近海边,但并不算十分出名的旅游名胜,所以人流量也不多。月见山那时候还很小,对于杜王町最深的印象就是中心喷泉里有个奇怪的雕像,以及那边的海鲜面很好吃。
至于人的话,月见山只隐约记得一位身材格外高大的漂亮哥哥。她的颜控倒是从小到大都始终如一,仅仅是因为那位小哥哥有双漂亮的大海一样的眼眸,她就一直将这个模糊的印象记到了现在。
除去年纪小之外,月见山对杜王町印象不深的原因还有一个:她并没有在杜王町呆很久。
原定一个月半的旅行,在刚到杜王町的第二周,月见山失足从民宿楼梯上摔下来;当时民宿楼梯的最后一截扶手极其不牢固,月见山从楼梯上摔下去,慌乱中拽住了最后一截扶手。
那截本来就不牢固的扶手被月见山一拽,直接断开,随着惯性在她胸口至锁骨下方划出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
空条承太郎听完了月见山的描述,沉思了一会:“你是说,你六岁在杜王町的时候,曾经被一截栏杆划伤过胸口吗?你还记不记得那截栏杆长什么样子?”
月见山无语凝噎:“……空条教授,那是我六岁时候的事情了,我连当时自己住的民宿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还会记得一截栏杆吗?”
空条·十七岁拯救世界·无敌的5A替身使者·承太郎,陷入了短暂的疑惑。疑惑了两秒后,他仍然感到不可思议:“你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月见山被这句话给逗笑了:“空条教授,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你不是普通人。”空条承太郎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处,道:“替身使者和替身使者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我是因为你,才会来到这里。”
他说话的同时,召唤出了自己的替身:“这就是替身。”
“替身是从人类生命本源中诞生的力量,拥有替身力量的人,我们将其统称为替身使者。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替身,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觉醒这种力量。我也是在学生时期,误打误撞觉醒了替身。”
身材高大的紫皮猛男站在空条承太郎身后,居然莫名透出一股乖巧的气息。在空条承太郎说完话后,他甚至还应和般‘欧拉’了一声。
空条承太郎介绍道:“这是我的替身,名为白金之星。”
“替身觉醒期间,替身使者会有高烧不退的现象。你仔细回忆一下,自己以前有没有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发高烧过?或者自己身边出现过类似于背后灵之类的东西?”
月见山连连摆手:“不可能啦!我都说过了,我爸爸是医生,我又从小身体就很好。虽然以前也有过感冒,但是从来没有莫名其妙的高烧不退……等等。”
摆到一半的手停住,月见山迟疑起来:“好像,是有过一次高烧不退的情况。就是,在杜王町……从民宿楼梯摔下来,送进医院之后,有段时间不停的发高烧。”
“我自己不太记得了,听别人说是烧了三天三夜,医院里的医生甚至都告诉我父母可以准备后事了。但是第四天凌晨的时候,高烧突然自己退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和替身使者没有关系。如果是觉醒替身使者的话,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替身?”
“这正是我要调查的另外一件事情。”
空条承太郎表情严肃起来,道:“你仔细的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时候会感觉自己现在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话猝不及防触及月见山心底最大的秘密,月见山愣了两秒,睁大双眼,眼里满是错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犹豫的试探:“第……第十次?”
空条承太郎倒是没有像月见山那样错愕。他只是若有所思的蹙着眉:“果然,你也有记忆。之前我来过很多次并盛市,但是每次都没有遇到你——替身使者之间互相吸引的宿命让我们必将相遇,而我们这么多次的错过,正说明有人在背地里阻止我们相见。”
“等等!”月见山有点糊涂,忍不住提问:“互相吸引的前提是两个人必须都是替身使者吧?但是正如您所见,我并没有替身……”
空条承太郎那双碧色眼瞳深幽的望着月见山:“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替身?”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一共轮回了多少次吗?并不是你所说的十次。按照我的观察,一共是二十三次。而你——月见山春,你是每次轮回的中心点。”
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两张被塑料白膜密封起来的照片,将其推到月见山面前,示意月见山看。月见山只扫了一眼,便觉得浑身冰凉,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凝固。
第14章 葬礼的记忆偏差
两张照片所拍摄的内容均是葬礼现场,里面的主人公也只有一个人:是穿着黑色礼服,神情冷漠的小姑娘。
她被人牵着手,怀里抱有一大束白色百合花。女孩身后是挨挨挤挤的黑色礼服,因为身高差,只拍摄了女孩的照片并没能拍出其他人的全貌,但模糊的背景也能让人看出是在葬礼上。
两张照片角落均有标注拍摄时间。但是拍摄时间不同,一张拍摄于1994年8月25日。一张则拍摄于1994年9月1日,中间不多不少正好差了七天时间。
月见山对照片拍摄内容并不陌生,这是她父亲的葬礼,而照片上的小女孩无疑正是月见山自己。
那场杜王町之旅倒霉的不仅仅是月见山,还有她的父亲。月见山摔下楼梯后立刻被送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而她的父亲则因为自责而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在某次开车从医院前往民宿取行李的途中发生了连环车祸,不幸去世。
月见山记得自己父亲的葬礼在九月举行,母亲从他们临时居住的民宿回来时还为她带回来一束金色的大丽花。原本是开在民宿阳台上的花,被作为礼物送到了月见山的病房里。
大丽花是九月份的花。
可是为什么,空条承太郎手里会有八月的葬礼照片?明明八月的时候自己还在病房里修养,根本不可能去参加什么葬礼。
而且在月见山的记忆里,八月她也没有什么亲戚去世。毕竟九月份就是父亲的葬礼,如果上一个月同样有举行葬礼的话,月见山不可能不记得。
她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这两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空条承太郎用食指轻轻点着照片,道:“这两张照片是我的一位亲戚拍摄之后用特殊方法保存起来的。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二十三次时间轮回吗?除去这个时间点所进行过的十次轮回,前十三次轮回恰好出现在你六岁那年。”
“一开始还没有人意识到时间被轮回了,我也是直到第三次才确定自己在一个轮回里面。这两张照片分别拍摄于第十次和第十一次轮回。”
月见山咬着唇,脸色苍白:“我不知道,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她没有任何关于自己六岁的时间轮回过的记忆。在月见山的回忆里,六岁时父亲的死亡只有一次。
“你为什么断定每次轮回的中心点都是我?我需要一个……能让我相信的理由。”
空条承太郎点头:“理由就是这两张照片的拍摄者。那位拍下照片的人刚好也是一位替身使者,他甚至还调查过当时你摔下楼梯的事情——替身使者的精神力远胜过普通人,所以在轮回进行到第五次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正处在一个时间循环里。”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这次轮回一开始也是他最先联想到你,从而提醒我的。”
月见山抿了抿唇:“我可以和他见一面吗?”
“可以。”空条承太郎点头:“就算你不提出这个要求,我也会带你去见他。他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离开杜王町,如果要见他的话,我们必须去一趟杜王町。”
“去杜王町?现在吗?”
月见山迟疑起来——她这边还有个夏油杰没有解决,去杜王町就可以躲过夏油杰?
空条承太郎皱眉:“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我有个男朋友,”月见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是个很厉害的咒术师,我在想要如何瞒着他跟你去杜王町。”
空条承太郎一愣:“为什么要瞒着他?”
无敌的空条教授完全没有需要瞒着谁的概念。准确的来说,当他决定了一件事情时,也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解释——这种性格完全得益于空条承太郎身边的伙伴包括长辈全都是读心十级理解家,但凡换个脾气暴躁点的不惯着他……不惯着他的人很有可能被白金之星揍。
那也挺危险的。
月见山被空条承太郎问得也是一愣:“因为……因为……就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很有可能阻止我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