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李承宣的旖旎情思。他脸上微烫,抬头看着宋瑾宁。
宋瑾宁还是一副蹙眉思索的模样。
她建议先做的一件事是增加织机。
因为其他三项全都是耗费银子的,只有这一项,暂且虽然也耗费银子,但后续却能带来收入。
“丝绸产量增加,咱们便可以出口。就是卖到其他国家去。”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瓷器,茶叶来。
在她以往有限的了解中,诸如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可都是出口的大宗物品。
得知先帝实行的是类似于闭关锁国的国策,既不允许出海贸易,也不允许外商留驻国内,宋瑾宁直呼这不行。
要是搁以前宋瑾宁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要知道那可是先帝定下的国策哎,对于一个以孝治国的朝代来说,质疑先帝的国策那就是大不敬。是可以被杀头 ,甚至连带亲族都能获罪的。
但宋瑾宁这不是嗨上头了嘛,满脑子就是如何捞银子的事。以及以前读书的时候历史老师讲过的闭关锁国政策是如何的一种孤立主义,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进步,导致慢慢的落后于世界。
我们要发展,我们要进步,我们不要落后,所以这闭关锁国要不得!
宋瑾宁慷慨激扬,宋瑾宁热血沸腾,宋瑾宁风萧萧兮易水寒,宋瑾宁激情澎湃,宋瑾宁痛陈闭关锁国的弊端,宋瑾宁详述开埠通商的好处,宋瑾宁......
然后宋瑾宁萎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在她以前的那个言论自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时代,这是个说错一句话很可能就会掉脑袋的时代啊。
而她现在竟然当着现任皇帝的面痛斥着他老子制定下的国策......
她这是嫌活腻味了?
宋瑾宁立刻收声,然后安静如鸡。
李承宣正听到精彩处,忽然静下来,就看向宋瑾宁。
两个人双双对视了一会,李承宣问道:“怎么不说了?”
宋瑾宁:大佬我错了行不行。我真的不是故意批判你爹制定下的那条国策的,刚刚就是我说的太嗨了一时不察就飘了。大佬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但李承宣继续追问,宋瑾宁无奈,只得老老实实认罪。
“陛下,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非议先帝。”
跪下是不可能跪下的。上辈子就没有跪人的习惯,这辈子好歹也是南阳郡王之女,也从来没有跪过人。
“无妨。”
宋瑾宁听到李承宣平稳的声音,“朕恕你无罪。继续说。”
宋瑾宁:问题是,就算你恕我无罪那我也不敢继续往下说。因为皇帝心,海底针么。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飚了呢。
继续安静如鸡。
甚至也不看李承宣了。半垂着眼,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手。
夕阳斜照入屋,细细碎碎的落在她发间肩上,竟让人在她身上品出些安静详和的味道来。
在李承宣的印象中,宋瑾宁一直都是懒散和狡黠的,倒是头一次在她身上看到静女其姝的气质来。别说,还真的挺新奇,也挺让人心动的。
于是李承宣屏息静气,生怕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
还是宋瑾宁察觉到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抬头来望。
结果就直直的撞进了李承宣的眼中。
李承宣的一双眸子并不是纯粹的黑,相反较其他人好像要淡一些。这会儿在夕照光下,越发显得如琥珀一般的通透。
眉眼间有着青年人特有的锐气。
实话实话,这张脸还是长的挺好看,眉目也挺鲜活的。
想想不久之后这张脸就会因为江婉秋而蜕变成一张面瘫脸,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宋瑾宁就觉得挺可惜的。
两个人目光交汇,宋瑾宁坦荡不以为意,李承宣则心慌不能自已。
忙垂眼,伸手拿了面前的茶杯低头做了喝茶的模样,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想刚刚一直和宋瑾宁探讨捞钱的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一杯茶都喝光了,这会儿拿的就是个空茶杯,勉强只能倒得出来一两滴茶水而已。
李承宣:更加尴尬了。
只希望宋瑾宁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宋瑾宁确实没有留意到这点小事,她现在正抬头望天,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懊恼。
就后悔,特别的后悔。
不该飘成那个样啊。还真当自己是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所以李承宣为什么还不走?他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再不走她可就走了啊。去寿康宫跟宋太后凑合一晚去。
宋瑾宁正想东想西,压根没有注意到李承宣已经将手中空的茶杯放在了炕桌上。
然后李承宣轻咳了一声,一来是借以掩饰下自己的尴尬,二来是将明显在神游方外的宋瑾宁的思绪给拉回来。
“其实先帝的这条国策,朕也一直认为不妥。前些日子已经在与左相,户部尚书商议开埠通商的事了。”
哎?!
宋瑾宁惊讶的低头看李承宣。
所以李承宣这话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上她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陛下你早说啊。也省的我刚刚吓成那个怂样了。
第37章 美梦 令他爱不释手。
最后宋瑾宁还是继续跟李承宣商议起增加织机, 扩建织造局的事来。
因为她还是想尽她所能做一些实事的。
然后李承宣又给她抛出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来。
那就是,朝廷现在连增加织机,扩建织造局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宋瑾宁:......
所以说银子是多么的重要。不然你就算明知道这银子能生银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得, 还是先解决没钱的事吧。
宋瑾宁继续想。结果她还真想了个招出来。
朝廷是没银子,但是那些民间的富商有啊。
织造局历来是归官方所有, 既然现在官方掏不出银子扩建,那能不能让富商掏银子入股呢?
自然为鼓励富商入股, 朝廷得拿出点儿优惠政策出来。
譬如说向来的国策是商人不得穿绫罗绸缎, 这都什么破规定?
且不说商人也是凭自己的聪明智慧辛苦吃饭, 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
只说商人的购买力相对而言还是很强的,要是能放开这个规定,那织出来的绫罗绸缎仅内销就会增加多少?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张眼就能看到,难道你不想捡?
至于外销。不但丝绸,诸如瓷器,茶叶之类的也都安排上。
自然这些也都得扩大生产规模,这样无形中就能解决一大批人的就业问题了。
大家就业了, 就有钱了。那手里有钱了, 是不是支出就会增多?
以前节衣缩食的,说到底不还是因为没钱。现在有钱了, 一应日用品要不要买?再说了, 谁还不想吃点儿好的, 穿点儿好的?再诸如休闲之类的活动能不能也偶尔会安排一下?
还是那句话,没钱了就啥都不能干, 有钱了,对各方面的需求自然就上去了。那是不是无形中也带动了其他的行业?
其他的行业活了,那从事这些行业的人手里是不是钱也多了, 那是不是一应的需求也上去了?
所以嘛,钱要一直放在那里它就是个死疙瘩,没用。你得让它动起来,从而让整个社会都跟着动起来,这样后续朝廷收的赋税越来越多,国库自然就会充裕了。
这些其实都是宋瑾宁上辈子所见。一旦发生点儿啥事,政、府就会发各种消费券。为什么发消费券?不就是为了刺激经济,让大家花钱?
钱只有花出去,那才是钱。不然就是一个铜疙瘩或是一张纸,放着还嫌占地方呢。
另外就是迁一部分灾民去开垦荒地的事。既然朝廷没那么多银子负担灾民路上的一应开销,那能不能下道旨意,让灾民所经路上的郡县施粥呢?平摊下来,每个郡县拢共也施不了一两日粥吧?费用方面应该还能承担了。
等灾民到了所在地,一应所需的农具种子之类,皆由朝廷提供。
另外再下一道旨意,言明有三:
一是灾民所开垦荒地,无论大小,皆归他个人所有。耕者有其田嘛。
二是免除这些灾民三年赋税。
三是鼓励其他土地贫瘠地方的人过去开荒。朝廷照样提供农具种子,也照样免除三年赋税。
好好的肥沃土地不能浪费了。
至于修河堤,建水库这些事,暂且还是算了,等以后朝廷有银子了再说。
其实宋瑾宁还是其他的想法。
等国库真的充裕起来了,朝廷能不能掏银子支持各项研究呢?
诸如天文,诸如医学,诸如各种科学实验等等。
虽然现在生产力是不发达,但时代总归是一直在进步的,咳血能不能达到她上辈子的发展程度在她看来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当然了,要是国家有钱,那这个时间就能缩短很多。
不过暂且宋瑾宁并不打算说这些。因为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一件做,要是步子一下子迈的太大了,那不就容易扯着蛋了嘛。
宋瑾宁也是亢奋了。就这么些事,她整整和李承宣商议了一晚上,大有不制定个章程出来就不睡的架势。
最后等所有的问题终于差不多都解决了,东方也渐明了。
将她勾勾画画,密密麻麻写满了她思路的那几张宣纸递给李承宣,宋瑾宁伸了个懒腰。
“我这些想法也就只是个雏形而已,估计里面还有不能实行和要添加的东西,你早朝的时候和大臣们商议商议吧。”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些事只怕大臣们会反对,你自己可得想好了啊。”
反对也不怕。大凡制定个新政出来总会有人反对,关键还是看执政者的决心是否坚决了。
对于这一点宋瑾宁对李承宣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位在原书中原就是个一意孤行的主儿,反对算什么?只怕大臣们越反对他还越要那么做呢。
而且宋瑾宁也看出来了,李承宣现在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是很想做个有为的君主的。
所以年轻人,我的想法我都已经贡献出来了,至于剩下的,那可就要看你的了。
李承宣接纸在手,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在宋瑾宁看来,这些好像并不算什么。但是她可知,这一番夜谈,可以说是颠覆了他的很多认知。
她怎么会有这些想法?
难怪云南向来贫瘠,但自从南阳郡王上任之后却渐渐的富饶了起来。只怕这其中也少不了宋瑾宁的各种奇思妙想吧?
李承宣迟疑了一迟疑,到底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宋瑾宁伸着懒腰的动作微顿。
我这些想法怎么来的?
年轻人,你要是跟我一样来自一个比你这里不知道发达了多少倍的地方,每天接受的讯息多过这里有些人的一辈子,你的想法会比我更多,更完善。
但此等机密之事怎么能轻易透露给他人知道?哪怕至亲之人都不行!
就笑吟吟的说道:“因为一来我看的闲书多,二来则是因为我这个人聪明嘛。”
夸夸自己怎么了?这叫做自信!
谁还不是天底下最好看最聪明最萌的宝宝了?
宋瑾宁原本以为按照李承宣以往的尿性肯定会嘲讽她的,不想这位听了她这话之后竟然压根没有反驳一个字。
这是,默认她聪敏了?
宋瑾宁惊讶了。
总觉得这位陛下最近有点儿不同寻常啊。
正要问,就见李承宣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说着:“天快亮了。你去睡吧。”
宋瑾宁也看向窗外。
可不是。窗外天光幽微,都能隐约看清庭院中开着满树繁花的紫薇了。
宋瑾宁也确实是困了。当下丢下一句那陛下你也快睡吧,起身就下榻去床上了。
她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所以压根就忘了要给李承宣铺被褥的事。
李承宣哪里会做这种事?又不可能现在叫人进来给他铺床。那帝后分床睡的事不就张扬出去了?
迟疑了一会儿,他叫了一声宋瑾宁。
无人应答。
又叫了一声,依然无人应答。
李承宣遂起身,绕过那扇绣着白玉兰花鸟的紫檀木架屏风,一眼就看到宋瑾宁。
她约莫是真的困的狠了,不但身上的衣裙鞋袜都没有脱,甚至连锦被都没有盖,就这么合身扑在床榻上就睡着了。
李承宣见状不由的失笑。
笑过之后,他走近去,矮身在床榻前蹲下,动作轻轻的给她除去鞋袜。
炎热夏日,宋瑾宁喜爱穿颜色较为素雅的衣裙。如现在,她穿的就是一件浅蓝色上襦,白纱挑线裙子。相应的,她的绣鞋也是浅蓝色的缎面。
就是缎面上数片荷叶和荷花也是用极为淡雅的丝线绣出来的。
绫袜更是初雪似的素净白色,上面一些儿刺绣都无。
又因着上头的系带系的不紧的缘故,一双绫袜松松垮垮的落在她纤细的脚踝处。
就露出她一双线条优美,莹白如玉的小腿来。
李承宣虽然自幼长在深宫,见过各种姿色的美人,甚至在他登基为帝之后身边也不乏貌美的宫婢,但是他还从没有见过女子的身体。
这会儿猛然瞧见,虽然只是一截小腿而已,就已经足够让他心跳加快了。
定了定神,他才伸手,动作轻柔的除下宋瑾宁的绫袜。
殿中灯烛未熄,隔着一架白纱屏风,透进来的暖橙色烛光越发的柔和缱绻。
有道是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其实灯光下看美人之足又何尝不如此?
当真是玉足。
脚踝纤细,肌肤雪白,一眼望过去,简直就是如玉之润,如珠之柔。
李承宣以前从来不知女子的玉足竟会生的如此之美,只看着就令他心动不已,让他很想要摸一摸。
但他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一是觉得趁宋瑾宁睡着了这般做,让他无异于是个令人不齿的登徒子;二来,若是宋瑾宁忽然惊醒,心中会如何看待他?
就匆匆的除下她另一只脚上的绫袜,然后抖开里侧叠好的锦被盖在了她身上,转身逃也似的绕过屏风,躺在了临窗的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