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惊梦时
时间:2021-07-09 09:19:27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仿佛他还是当年如光一般的少年。
  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带着询问,却不是质问,他看起来甚至有一点茫然,像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带着过往所有的美好、温存与柔情脉脉。而她晦暗的少女时期,所有的欢喜与憧憬,全都与他有关。
  只要看到这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她便会想起,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多么好的时光。
  他曾经……多么好。
  剑锋划破长风的声响,如同一声龙吟。
  凋零的沙棠花被这一剑的剑风绞碎,如同鹅黄的新雪,又如同新溅开的血滴,纷纷扬扬,扑在她的衣襟,裙摆。然而她握着剑的手却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坚定地、深深地向前递进。
  一分,又一分。
  她将手里的利刃,一点一点刺进他的胸膛。
  “是你先毁了这一切。”
  白飞鸿只是这样说。
  但当她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被剑刺中的人已经改变了。
  男子身形颀长,一袭青衣,温润如玉。他向她垂首,宛如青莲花瓣一样的眼目注视着她,须臾,他白玉般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来。
  “用这样的剑法,就想杀死我吗,飞鸿?”
  他的声音,就算在这种时候,也是温柔多情的。
  “陆迟明——”
  白飞鸿瞳孔一缩,迅速拔剑后退。
  然而陆迟明的剑,却比她的更快。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剑锋已递到了她的眼前。
  “铮——”
  剑锋交击,发出尖锐的鸣响。原是白飞鸿在千钧一发之际收剑向上,挑开了陆迟明的长剑。
  陆迟明却只是一笑。长剑如灵蛇般缠卷而上,剑气如毒牙般猛然咬向她的手臂,几乎要将她的右臂粉碎当场!
  “我是如何教你的?”
  他问道,手中剑却分毫不停,一式一式紧逼而来。
  “手中持剑之时,便必需摒弃杂念,物我两忘,所思所想,唯有‘驭剑’二字而已。拔剑并非是为了取胜,而是为了击败,无论你为何拔剑,拔剑之后,你的眼中便只余下两样事物——你的剑,与剑锋所向之人。”
  白飞鸿光是用真气抵御他的剑气便已经耗尽全力,更何况陆迟明的剑术之精妙,远非常人所能敌。勉力接到第十三式之时,她的剑已被他挑飞,铮然落入远处。
  同时,他的剑也横在了她的颈间。
  “你真的能杀了我吗,飞鸿?”
  他问。
  他们都是当年的形貌。如今,男子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将长剑横在她的颈前,如同一个温存的拥抱。
  冰冷的剑锋紧贴着她的肌肤,那锐利的剑意几乎要在她的颈侧开出一道血口来,白飞鸿毫不怀疑,只要她稍一动作,陆迟明的剑便会不由分说地斩下她的头颅。
  是啊,他有什么做不到的。他不是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吗?
  一念及此,白飞鸿倒莫名笑了出来。
  她一笑,紧贴着颈侧的刀锋便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口,一线殷红缓缓绽开,片刻之后,滚落下赤红的血珠来。
  “你知道吗?”她温柔道,“从你杀了我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做一件事。”
  白飞鸿猛地抬起手来,不顾颈侧骤然拉大的伤口,一把扣住了陆迟明持剑的手,而后一个拧身,像是完全觉察不到锋刃剐过血肉的剧痛,也觉察不到右臂折断的痛楚一样,扣着他的手臂,反手将那一剑划向了陆迟明的颈项。
  “我一直想……把这一剑还给你。”
  刀刃破开男人的颈项,连同他惊讶的神情一起,随着飞溅的鲜血,为一切画下了终结。
  你要杀了我吗?
  是的。
  你能杀了我吗?
  我能。
  即使现在做不到,总有一天,我定会做到。
  白飞鸿闭上眼睛,再度睁开之时,眼中只余下凛然的决意。
  她将要修无情剑道。
  那将会是最难走的路,千万年来,想要修无情道的修真者不知凡几,但最终修成了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但只要是修成了这一道途的人,都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与豪杰。
  无情道对资质、根骨、血统的要求都近乎于无,但是,它也是所有修真者的法门之中,最为讲究“修真修心”这四个字的道途。
  她再也不要屈从于软弱的欲望,再也不要仰赖他人的恋慕与怜悯,再也不要随波逐流,日复一日地望着池水,等待他人宣判自己的命运,等待尘埃落定。
  她的仇,会自己去讨。
  那些真相,她会自己去寻。
  她会亲自走到那些人面前,用剑问出一个“为什么”。
  ——她要自己去挣自己的命。
  而后,幻境在她眼前支离破碎,如同散了一地的脆琉璃。一时之间,云消雾散。清风吹拂过她的面庞,带走所有的血腥,也卷走萦绕的忧愁。她仰起头来,只见晴空万里,丽日熔金。
  白飞鸿伫立片刻,提剑再度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桎梏压在她的身上,每向前一步,都重重压着她的腿弯,要她低头,要她跪下,要她跌倒在地。
  但她还是顶住了,一个台阶接着一个台阶,坚定地向着上方走去。
  走出问心境之后,才是真正的问心之路。
  在跨越了一切的迷惘、恩仇与喜怒之后,你是否还能继续走下去?
  回想起自己所做的决定,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是否真的问心无愧,永不言悔?
  这一条通天大道,你真的做好一直走下去的觉悟了吗?即使到了那时,你的身边已没有任何人,只有你一个人在走这一条路?
  白飞鸿却没有去想那些。
  她只想着,下一步要落在哪里,自己要怎么才能走到最后。
  于是——
  啪嗒。
  再抬起脚时,却忽然落了个空。
  白飞鸿抬起头来,这才发觉最后一级台阶,已经在她脚下。
  ……
  ……
  ……
  水镜的另一端,掌门拈着自己的胡须,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居然是闻人家的小姑娘第一个到了终点。不错,不错。”
  他冲着闻人歌颔首一笑。
  “后生可畏。作为父亲,你可得更勤勉一些,别哪一天被自家孩子超过去了才好。”
  闻人歌面上也难得浮现出了些许笑意,带着淡淡的骄傲之色。
  “求之不得。”他道。
 
 
第十章 阿白与花花。
  白飞鸿在终点歇息了一会儿。
  无论如何,走过那么漫长的问心阶都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她抱着剑,倚着一株古木坐下,开始冥想修炼。
  林宝婺是第二个从长阶那里上来的,看到已经坐在那的白飞鸿时,她微微张大眼睛,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与不快。但通过问心阶显然也耗空了她的心力,林宝婺不甘地看她一眼,到底没有过来找她麻烦,而是自己找了一个离白飞鸿远远的地方坐下,也开始冥想。
  在那之后,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通过了问心阶。花非花是第十九个抵达的人。不过,他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休息或者发呆,而是径直走到白飞鸿身边,在她身边坐下。
  “听他们说,你是第一个到的?恭喜。”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真切的在为她开心,这种直白的好意让白飞鸿怔了怔,而后默默往旁边坐了一些,给他挪出一点空位来。
  “谢谢。”她说,“你也很不赖。”
  第十九名,怎么想也是一个不错的名次了,更何况和周围疲惫恍惚的参选者相比,花非花看起来还是颇为精神抖擞,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白飞鸿开始回忆,自己上一世有没有听过这位岭南道花家的子弟了。
  “我可是有备而来。”他侧过头,让白飞鸿能够看到他鬓边的银饰,“这可是我家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护身法宝,要是连第一关都通不过,我回去就砸了他们的店。”
  白飞鸿看着那已变得焦黑,从银蝎处整个碎裂开的发饰,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如果她没有认错,那装饰中有一样是帝江的翼羽……而帝江已有数千年未曾在人间出现,这一枚翼羽已是万金难求的珍宝,他居然拿这样的异宝做护身法器,还满不在意地在这种入门试炼中用掉……
  “对了,这个给你。”
  花非花解下一枚银花的发饰,不由分说地别在白飞鸿发间。他挽发的银蝎碎了,鬓发本就有些松散凌乱,再取下这一枚银饰,乌黑的长发顿时流泉一般倾泻而下,散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将长发拢到耳后,左右端详着白飞鸿的样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果然,还是这样好看,小姑娘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么素做什么。”
  白飞鸿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鬓发,不用接触也能感觉到这件法器上慑人的灵光。她顿了一下,在内心估量了一下这件发饰的价值……当时便要解下发上的银花还给他。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花非花却止住了她的动作,稍稍挑起眉来。
  “不收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他从芥子中拿出一支全新的银簪,慢条斯理地把长发挽上,“再说,这种东西有什么贵重的,我家里有的是。你要有兴趣,回头我送你一盒夜明珠给你当弹子打着玩。”
  “……”
  白飞鸿终于想起来了。
  岭南道花家,前世她确实有所耳闻。要说的话,整个修真界,大约有八成的法器都出自花家的珍泰楼,余下的要么是由昆仑墟一类的名门大派的大能把持,要么是由民间的散修炼造。而散修缺少材料与灵石,炼出的法器大多粗制滥造,无法与前两者相提并论。是以,像白飞鸿这样的正派子弟,大多还是去珍泰楼挑选法器。
  前世,白飞鸿自然也在珍泰楼买过法器,有一回手头灵石不够,她还用鸾鸟的翎羽抵了一部分账目——珍泰楼素来是愿意照市价收购这些法器原料的。
  长久以来,不管是灵石还是材料,都源源不绝地流入珍泰楼,而花家又善于经营,便也成了南地数一数二的豪富。
  而眼前的花非花,显然是岭南道花家的本家少爷。
  简而言之,他有钱,非常有钱。有钱到可以拿帝江翼羽做的护身法器抛着玩。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白飞鸿想到后面的试炼,摸了摸这枚银花,到底没有拒绝花非花的好意。
  “这就对了。”
  花非花支颐而笑,大约是等着无聊,他便打量着其他上得问心阶来的人。逐一数过来,打发着等人的无聊时间。
  “三十四……这个不行,连站都站不稳了,肯定下一关就会被淘汰的。”
  “四十一……这个还算有点意思,嗯——在瞪我?看起来脾气蛮差的样子。”
  “四十六——哇,阿白你快看,连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也上来了!”
  白飞鸿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被这样扯着也只能睁开眼来,她抱着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会儿……阿白是谁?”她先问了这个实在无法不在意的问题。
  “当然是你。”花非花冲她笑笑,“这么喊多亲切,连名带姓喊你多生疏啊。”
  但你不觉得这样像是在喊狗吗……
  白飞鸿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问出口。她感觉得到,对方并没有恶意,总觉得问出口的话,没恶意也显得有恶意了,到时两方都难免尴尬。所以她只是轻轻点一点头,算是应下这个称呼。
  “我知道了。”她说,“花花。”
  “……花花?”
  花非花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异常土……异常朴实的称呼。
  然后他便看见白飞鸿再度点了点头。
  “对,花花。”她甚至冲他微笑了一下,“听着多亲近,你说是吧?”
  “……”
  花非花无法反驳。
  于是,阿白与花花的伟大友谊就此建立。
  “蠢得要死。”
  对面的林宝婺像是受不了这股扑面而来的傻里傻气,她鄙夷地瞥了两人一眼,径直起身走到另一边去,和自己的熟人攀谈起来——琅嬛书阁的林家大小姐,自然不会缺少熟人,尤其是能够通过问心阶的熟人。
  但花非花与白飞鸿显然都不在意林大小姐怎么样。
  白飞鸿看穿了花非花十分不想一个人坐着发呆、无论如何也要找个人一起聊天的心情,便也干脆放弃了冥想,同他一起打量着余下的通关之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你先前说过昆仑墟的考题几千年都没换过……”她回忆着第一关时花非花说的话,“那你知道第二关会考什么吗?”
  “应当是开启秘境。”
  有一段时间没有别人上来,花非花已经无聊到揪了几根蒲公英开始数花瓣玩。白飞鸿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将金黄的花瓣一根一根拔下来,还在衣摆上逐一排列整齐,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所谓的秘境,就是在此世之外的、独立的小世界。昆仑墟有许多前人留下的大小秘境,有些是仙人留下的一段回忆杂想,也有些是神鸟灵兽所守卫的异宝洞天。其中最有名的,当是白帝少昊所留下的‘大荒’。那是极为危险的秘境,便是大能孤身前往,也很可能陨落在大荒之中。”
  花非花一边数着花,一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过,昆仑墟不会让我们去那么危险的秘境。我猜,应该是选一些难度较小的秘境让我们进去,再从中观察我们的表现。第一关问心阶,是在考量参选之人自身的决心、意志与品性。第二关应该是要考量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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