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家宴快结束的时候,福晋看了看乖巧的坐在远处安静的瓜尔佳格格,笑着对胤禛建议道:
“既然年侧福晋身子不适,今儿个便让她好好的休息一夜,别让她伺候王爷安寝了吧。瓜尔佳格格进府之后,还不曾伺候过王爷呢,今儿个是腊八节,便让瓜尔佳格格伺候王爷吧,也好取一个好意头!”
胤禛皱了皱眉,淡淡的瞥了瓜尔佳格格一眼,对福晋的提议未置可否。
瓜尔佳氏打量着胤禛的神色,当即便忐忑不安的站起了身子,战战兢兢的向福晋禀告道:“请福晋恕罪!婢妾今儿个下午忽然来了月事,实在无法伺候王爷!都是婢妾没福,不仅辜负了福晋的一番好意,还扫了王爷的兴致!婢妾该死,请王爷、福晋恕罪!”
福晋愣了愣,心里暗骂瓜尔佳氏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白瞎了她给她安排的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胤禛见年若兰低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只觉得小丫头耸拉着小脑袋的模样有些可怜。
却不知年若兰此时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福晋能如此心平气和、甚至乐此不疲的安排女人伺候胤禛安寝呢?
倘若做嫡福晋便意味着要像乌拉那拉氏这样宽和大度的为自己的男人安排女人,即使心里也会不舒服,即使也难免吃醋难过,脸上也要时刻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做出正妻应有的姿态,这样的嫡福晋她还真是做不来呢!
倘若有一天她不在乎胤禛去找其他女人了,便意味着她根本不再喜欢胤禛了。就连她养的那只名叫雪团的波斯猫,她都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撸她的猫,这让她如何能容忍其他女人碰她的男人呢?
年若兰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倘若胤禛被别的女人碰过了她要怎么办?得出的结论便是即使事后胤禛搓掉了身上的一层皮,她也不会再要这个男人了!
福晋看了看庶福晋钮钴禄氏,正欲开口向胤禛建议今晚由钮钴禄氏伺候他安寝,却见胤禛忽然站起身子,走到了年若兰的身边,伸手握着年若兰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柔声对她道:“你身子不适,我送你回藕香苑休息。”
年若兰抬头望着胤禛,见胤禛深邃乌黑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年若兰乖巧的由着胤禛亲手为她披上斗篷,牵着她的手离开了陶然居。
这一刻,年若兰只觉得胤禛的大手十分温暖。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男人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直走下去。
四哥已经在写给她的书中告诉她这个道理了,后宅之宠,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是一场属于女人之间的战争,也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较量。她永远都不会同情自己的情敌,更不会让自己因为不必要的歉疚而自苦。只要她还喜欢胤禛一日,她便要牢牢的抓住这个男人。
一屋子的女人见王爷的眼中竟然只有年侧福晋一个女人,就这样带着年侧福晋回了藕香苑,除了宋格格以外,脸色皆有些不好看。
福晋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实在维持不住脸上优雅得体的笑容了,只淡淡的对众人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想必也累了,都别在这里耗着了,回去歇着吧。”
李侧福晋冷哼一声,首先带着二格格与三阿哥一起离开了陶然居,随后,庶福晋钮钴禄氏、宋格格、耿格格、瓜尔佳格格以及几位侍妾方才起身向福晋行礼告退,依次离开了陶然居。
或许是由于今日在衣锦阁看见年若兰带着九阿哥胤禟送的那条华丽精美的粉钻项链,笑着与胤禩、胤禟与胤俄三位阿哥说话,胤禛心里便一直憋着一口气。
当晚回到衣锦阁,胤禛在确定年若兰的身子已无大碍以后,便将她压在暖炕上好一顿欺负,还逼着她与他一起尝试了《鸳鸯秘谱》中的两个新花样儿,让她红着脸将画中的诗句背给他听,否则就不肯放过她。
等到暖阁之中终于骤雨初歇、雨消云散的时候,胤禛与年若兰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两人俱是喜欢干净之人,便在婢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后方才重新回到暖炕上休息安寝。
胤禛原本以为自己正值壮年,下午在衣锦阁门口不过解下大氅一小会儿,应该不会有何大碍,却没想到半夜里便发起热来,第二日便觉得头昏脑胀,不仅高热不退,还咳嗽不止。
太医院左院院判刘声芳来王府为胤禛诊过脉后,诊断成胤禛由于受了风寒,因而引起高热不退,当即便为胤禛开了几副药,又说胤禛此次的病虽然起病急,但病虽险却还顺,只要在服药后热度能够退下来,便并无大碍。
年若兰这是第一次看见胤禛生病,见平日里一项健康的胤禛忽然病倒躺在床榻上,发烧烧得脸色通红,连与她说话都是虚弱无力的模样,心里不禁非常难受。
年若兰不忍心看见胤禛承受病痛之苦,可是又不懂医术,帮不上胤禛什么忙,心中又是着急又是难过。
幸好胤禛正值壮年,到底底子不错,喝了两三副药以后便退了高热,只是却依旧咳嗽得厉害,喝了好几副药也不见效果。但胤禛不愿意因此耽误国事,刚刚退了热便仍旧每日早起进宫参加朝会。
年若兰见此情形既心疼又着急,便特意向张嬷嬷学了一个治咳嗽的偏方,亲自动手削梨皮,打算为胤禛做冰糖蒸梨止咳。
然而,年若兰前世今生两辈子皆被家人娇宠着长大,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根本不懂厨艺,也从未亲自动手削过果皮,因此,虽然秋燕与夏荷不住的提醒年若兰注意一些,千万不要削到自己的手指,年若兰却依然不小心的削掉了自己左手食指上的一小块皮肉。
年若兰的手指顿时鲜血直流,将削了一半皮的白梨染了一个通红,也染红了自己鹅黄色的衣袖,场面一度颇为骇人,将秋燕与夏荷吓得变了脸色。
羽青见她不过按照年若兰的吩咐去厨房取些冰糖回来,给年若兰等会儿做冰糖蒸梨用,只是一会儿没在屋里伺候,年若兰便弄伤了手指,流了这么多血,不由得既懊恼又心疼,十分自责自己身为暗卫竟然没有保护好主子,实在是太过失职!
羽青连忙找出干净的棉布和止血的药膏,正欲上前为年若兰止血,胤禛却在此时正巧回到了藕香苑。
胤禛刚一走进暖阁,便看见如此骇人的一幕,只见年若兰的左手和衣袖上都是殷红的鲜血,就连掉在桌子上的白梨都被年若兰的血给染红了一大片,顿时觉得心中一痛。
胤禛剑眉紧锁,大步走上前去,脸色阴沉得吓人,当即便拿起年若兰的染血的左手,仔细检查后发现是她的食指正在流血之后,便直接将她的食指含入口中,用舌头轻柔的舔舐她的伤口,为她止血。
年若兰一向怕血怕疼,然而见胤禛含着她的手指为她止血的时候,年若兰忽然觉得一阵暖流涌进了自己的心中,驱走了她的慌乱与不安,令她的心情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竟然觉得既甜蜜、又安心。
用天下间最阴沉严肃的神色做着最温柔的事,这一刻,年若兰只觉得这样的胤禛实在是可爱极了!
胤禛舔吸干净年若兰手指上的血以后,发现她手上的伤口不浅,依旧不住的往外流血,便从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了一个瓷瓶,将里面上好的伤药往年若兰的伤口上抹了厚厚的一层,再用羽青递来的干净的棉布小心翼翼的为年若兰包扎好手指上的伤口,这才终于令她的伤口止了血。
见年若兰手指上的伤口终于止了血,胤禛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厉害。
“疼不疼?”胤禛怜惜的望着年若兰,柔声问道。
年若兰笑着摇了摇头,“起初是觉得有些疼的,可是,王爷为我处理伤口以后,便不觉得疼了。”
虽然年若兰如此说,胤禛却是不信的。
常言道十指连心,小丫头娇嫩的手指上划了那样深的一个伤口,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年若兰越是如此说,胤禛便越是觉得这样乖巧懂事的年若兰惹人心疼。
胤禛何其聪明,只是扫了一眼满是狼藉的桌子,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原委,当即便恼怒的狠狠的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
“你们三个奴婢究竟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竟然让年侧福晋亲自动手削梨皮!难道你们三个都是死人吗?本王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都给本王滚出去,在雪地里跪着不许起来!”
秋燕、夏荷和羽青三人见年若兰伤成这样,心里也十分自责自己未能伺候好主子,便恭敬的跪在地上向胤禛磕头请罪,心甘情愿的打算出去领罚。
年若兰见胤禛要罚她的三个婢女,连忙开口为她们求情,“王爷误会了,并不是她们三个伺候不周,而是我坚持要自己亲自动手削梨皮的!因为,我想要亲手为王爷做冰糖蒸梨,希望这个偏方可以为王爷止咳。
她们三个都是我的婢女,自然要听我这个主子的话了,她们三人并没有错!都是我自己太笨了,削梨皮的时候不小心削破了手指,与她们无干,请您不要责罚她们吧!”
胤禛听闻年若兰想要亲手为他做冰糖蒸梨,不由得心中一暖,然而想到年若兰手上的伤口和所流的鲜血,胤禛又沉声道:
“她们三人身为你的近身侍婢,让你受伤便是失职!就算我将她们三人立即赶出王府都不为过,如今只不过罚她们在院子里跪一会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年若兰哪里舍得让秋燕、夏荷及羽青三人在大冷天跪在雪地里,连忙用未受伤的右手扯住了胤禛的衣袖,轻轻摇着胤禛的胳膊,向他求情道:
“王爷,倘若现在是夏天,让她们三个在阴凉处跪在外面的院子里吹吹风倒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可是数九寒冬,寒风凛冽,刮在脸上都像针扎一样的疼,她们三个不过是女儿家,这样跪在雪地里,岂不是会跪坏了身子!”
见胤禛依旧不为所动,年若兰想了想,又故意在胤禛面前叹息道:“秋燕与夏荷从小便跟在我身边,是我最信任的婢女。羽青虽然刚刚伺候我不久,却也对我忠心耿耿,尽心侍奉。
倘若她们三个都病倒了,我身边哪里还有可靠的人呢?难不成,王爷要让上了年纪的张嬷嬷每日跟在我的身边伺候么?”
胤禛见年若兰属实舍不得这三个婢女受罚,也不忍心见年若兰受伤后还苦苦的恳求她饶过这三个婢女,因此便只训斥了秋燕、夏荷及羽青几句,便就此揭过了此事。
年若兰望着那个只削了半面皮却被血染红的白梨,心疼的叹息道:“我都削了一半皮了,眼看就要削好了,竟然被血染成这样,也不能吃了!浪费了一颗梨,实在是可惜了!”
胤禛无奈的看着年若兰,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个糊涂丫头,竟然还觉得那颗梨可惜?你怎么就不觉得你自己流了那么多血可惜呢?”
年若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依然想要亲手为胤禛做冰糖蒸梨止咳。虽然她伤了左手,不便削梨皮了,但她却等秋燕将梨皮削好以后,亲手在去了梨胡的白梨中间放上几颗冰糖,再将两半梨合在一起,而后将这几颗梨用放在汤碗中,让秋燕拿去放在蒸锅里蒸上一刻钟。
年若兰原本打算自己亲自去小厨房整蒸梨的,胤禛自然不准,于是只能就此作罢。
胤禛吃了刘太医开的几副药都无法止咳,每日依旧咳嗽得厉害,原本并没觉得年若兰做的冰糖蒸梨会有什么作用,却没想到他当晚不过吃了两颗冰糖蒸梨,当晚咳得便轻了许多,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清晨起来,胤禛更是发现他的咳嗽竟然已经完全好了,不由得惊讶不已。
胤禛不禁暗自纳罕,难道冰糖蒸梨这个偏方对他的咳嗽竟然如此有用?竟然只吃一次便治好了他的咳嗽,竟比刘太医开的药都有效用,实在是一件奇事!
第77章
由于雍亲王府现如今已经有胤禩与胤禟安插的两位细作, 因此,年若兰为了伤风感冒的胤禛亲自下厨做冰糖蒸梨却弄伤了手指这件事情第二日上午便传到了胤礽、胤禩、胤禟与胤俄四位阿哥的耳朵里。
四位阿哥在大朝会结束之后,便聚到了胤礽的毓庆宫, 愤愤不平的议论此事, 言语间对胤禛颇为不满。
胤禟将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瞪得溜圆, 满面怒容的咒骂道:“胤禛这个混蛋究竟是怎么照顾若兰的?雍亲王府里难道是没有奴才伺候了吗?竟然让若兰亲自动手为他做冰糖蒸梨给他止咳?就凭他也配?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让若兰自己动手削梨皮, 生生削掉了手指上的一块皮肉!若兰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胤俄也愤愤不平的嚷道:“可不是!就连我们四个还没有吃过若兰亲自动手做的东西呢,竟然让胤禛那个阴险的狐狸抢了先!”
“胤禛厚颜无耻的让若兰为他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也便罢了, 竟然还害得若兰划伤了手指,更可恨的是之后胤禛居然还用嘴去舔吸若兰手指上的伤口!”胤礽一提此事气就不打一出来,“胤禛身为堂堂皇子阿哥, 怎么连一点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不懂?
当一个人受伤的时候,难道一定要用舌头去舔伤口消毒,以此促进伤口愈合吗?就算舔舐伤口在动物身上很常见,可是,人类与动物的免疫系统能一样吗?人类辛辛苦苦进化至今, 难道还要用这样原始的方法像动物一样舔舐伤口吗?
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难道我们不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就算唾液中含有的少量溶菌酶与凝血因子等物质确实能起到杀死伤口中部分细菌的作用, 可是, 那含量少得实在可怜, 直接用太医院配制的上好的金疮药止血不香吗?”
听闻胤礽所言,胤俄忽然一拍大腿, 激动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二哥说的是啊!更何况,胤禛的病还没好,谁知道他的嘴巴里有没有什么病毒和细菌?
我记得当年曾经看过一篇新闻, 一个患有糖尿病的男人骑单车时不小心划伤了手指,当时他便用嘴巴吸了吸他受伤的大拇指,结果导致自己感染了啮蚀艾肯菌,最后不得不将拇指整根截掉!
二哥,你说若兰不会因为胤禛的舌头不干净而感染什么细菌,或是染上破伤风吧?真想赶紧带她去打破伤风针!”
胤禩虽然也怨恨胤禛未能将年若兰照顾好令她受伤,却并没有三位弟弟这般意气用事。
听着几位弟弟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夸张,胤禩连忙劝解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舔一下手指上的伤口便闹得要截肢的毕竟是极个别的情况,咱们的若兰吉人天相,自有上天保佑,怎么会那么倒霉?
再说,你们几个可不要忘记了胤禛如今可是若兰的夫君,他们每日同食同住,同住一个屋檐下,倘若胤禛的嘴巴里果真有什么细菌,只怕若兰根本不用等到划破手指,便早就被感染了!”
三个兄弟也知道胤禩所言十分有理,可是却依然觉得咽不下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