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好巧——飞雨千汀
时间:2021-07-11 09:16:10

  蔡刺史略为难的摇摇头, 很快又道:“不过敝府有女眷,若只是验证她是否仍为处子之身,应当不在话下。”
  卫大人正想点头同意, 就听另一旁的夏公公开了口:“刺史大人说笑了,贵府女眷身份尊贵,怎可为一卑贱的犯妇行此等事?”
  “那,公公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大人放心, 杂家此次奉旨来益州, 身边带了几个中官随行。这等事,他们在宫中时便时常做,由他们来验,再合适不过。”
  中官既是阉人,非男非女, 的确从规矩上并无任何不妥, 是以卫大人与蔡刺史双双拍板认可。
  堂下的孟婉,却是如临大敌。可任她再如何准备充分, 此事上却也左右不得。惊恐之中, 她被两个中官拖着下了堂, 恍惚间也不知被他们拖去了哪个院子里的哪间屋子。
  屋子里布设极其精简,一看便知是下人房。
  有两人提前便已守在屋内,她被四人合力按在一张铺着白单的简易窄榻上,然后便动弹不得。这些虽是阉人,却终归还是男人, 力气非她所能敌。
  原本便等在屋内的两人, 动作极麻利的用粗麻绳将她的两条胳膊缚到床上,然后看向正手忙脚乱捆她腿脚的那两个中官,略不耐烦的抱怨了句:“阉人就是磨叽!”
  所以说这两人并非阉人?
  虽说在孟婉看来阉人也还是男人, 可此刻她至少多了个喊冤的理由:“大人!夏公公公然坏您的规矩,他们不是中官,是侍卫!”
  可这话她扯着喉咙喊了数遍,似乎并没人听见。
  就连近前的四人,也懒得理会于她,后来似乎是被她喊的烦了,才随手抓过一块布来,塞入她的口中。
  泪水决堤一般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她却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绑好她的腿脚后,一个中官又找来两盏油灯,将灯拨得极为明亮,就放在她的腿侧。另一中官则取来一个木匣子,在一堆器具里面挑挑捡捡了几样银色的器具,交了两把给那个中官,阴森森笑着嘱咐他:“过会儿咱们可得检查仔细喽,这可是滇南王的女人。”
  那俩扮作中官的侍卫,闻言也行动起来,一改先前对两个中官的鄙夷,主动凑过去帮手。
  衣服料子被他们捏在手里,不断撕扯,孟婉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哭得无声。自来她是个乐天性子,从未想过死,可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生不如死,毫无偷生之念。
  她竭尽力气踢腿妄图阻止他们,然而衣料还是一片一片被他们扯碎,她已是放弃了抵抗,唯一的念头,便是死。
  怎奈那块布在她嘴里密密实实的塞着,连咬舌都做不到,使出半天狠劲儿,也就是将唇肉咬破,完全触不到要害之处。
  殷红的血自她一侧唇角缓缓流下,嘴里布也沾满了腥甜,她心如死灰。
  眼看最后的几片衣料也要被扯掉了,此时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木门被大力踹飞的声音。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早已没了那份儿希冀,脑袋垂耷在一旁并不打算抬起看看。她只知这里便是她的炼狱,没有谁能将她救走。
  已是彻底认了命。
  屋内里静了几息,孟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几人停了手上动作,没再碰她,似在同什么僵持着。后来听一人哆哆嗦嗦小声疑了句:“你……你怎会在这?”
  之后便是刀剑出鞘的动静。
  有人怒喝了一句“找死!”,便听到某个中官尖细的哀嚎声,然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后来又有几声打斗,转眼屋子便回归安静。
  孟婉这才使了使力气,颤颤的将头抬起一些,恰好看到她脚边一个高大侍卫的身子,渐渐矮了下去……露出被他遮挡着一张脸。
  李元祯。
  阴暗潮湿的一隅,骤然被光照亮,她极力想去捕捉那道光,可偏偏似被一个力量往下拉扯着,仿佛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她的脑袋沉沉地砸回榻上,彻底陷入黑暗。
  原来她打算就这样沉睡下去,可恍惚中,有清清凉凉的东西滴在她的脸上。她睫羽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睁开,原来只是有人拿打湿的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
  那帕子擦到她的唇角时,之前咬破的伤口被刺痛了下,这才使得她脑子清醒一些。
  尽管她没明确表露出来,可对方还是察觉到了,便将动作放得更轻,绕开伤处,尽量不去牵扯它。
  她看清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李元祯,他右手捏着帕子为她轻拭唇角的血迹。
  自来都是旁人伺候他,可此时孟婉看他照料自己的样子,倒也不生疏。
  她唇角微微扬起,就在那个笑容将要晕开之时,她的记忆忽然被拉回先前……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捂下身,才发现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再看床榻和四周,也早已不是那间炼狱了。
  她的心重又松了下来。
  仔细擦完,李元祯转身从小北手中接过一个扁圆瓷瓶,指尖挖了一点透明的药膏,凑近孟婉的嘴边。
  “别怕,这个不疼的。”安抚了一句,他才将指腹凑上去,在她的唇角轻轻抿开。
  清清凉凉的,的确不疼。
  待他的手移开时,孟婉试着开口,刚吐出个“王”字,便又顿住,她发现自己的嗓子竟是哑得不像话。
  小北是有眼色的,李元祯一抬手,他便将倒好温水的茶碗递上。李元祯将孟婉扶起一些,让她可以靠在引枕上,然后给她喂下一杯清水。
  “可还要?”他声音轻柔小心的,仿佛面对的是一朵云,吹一口气便可令她灰飞烟灭。
  孟婉摇摇头,喉咙已是舒服了许多,便略显急切的开口问:“王爷怎会回来?属下的信您没收到么?您难道还不知——”
  “我知。”他不甚在意的应着,帮她扲了扲被头。
  “他,他们,要害你!”见他不急不慌,孟婉以为他尚搞不清事态的严重性,显得更加焦急。
  李元祯淡淡的一笑,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可是……”可是怎么看不出他应有的急切来呢?明知大难临头,居然还不赶快逃命,反要回到这是非之地来。她已是顾不得失敬,直截了当道:“可是皇帝也对你起疑了。”
  “所以你才为了洗清本王嫌疑,要自证自己清白之身?”他眼中动容,似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然又在极力隐忍。
  “我……”被他这样一问,她竟有些难言的垂下头去,只觉额头脸颊皆是滚烫。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他有力的胳膊,扯进一个更为炙热的怀抱里去。
  李元祯将她紧紧拥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随着孟婉惊慌下的一声低吟,很快那力道便加以克制,他将她松开一点,垂眸心疼的望着:“可是弄疼你了?”
  孟婉尚有些迷惑,当下形势已如此艰难,本不该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她搞不清的迎着他:“王爷您这是?”
  “我以为,本王的心,你早该明白。”
  说罢,他低了低头,烙在她的额上一个轻吻。然后抬起一些,“你当真全忘了?”
  被他这一提,孟婉倒是恍惚想起了些什么。适才这个吻,这种感觉她好似并不陌生,但却不是俣城王宫禁苑的那一晚。
  那一晚的他,是受药物所催,对她远不是这般的温柔。
  而这样的柔情,似是在船上的冰室里……
 
 
第104章 你啊   只是落了两样东西,折回来取……
  那时她人昏迷着, 思维飘渺断续,时有时无,朦胧间她的确感受到被一种温暖包裹, 正是那缕温暖,陪她熬过了那一夜。
  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感觉,与不久前在荒岛洞中, 她生病醒来发现自己在李元祯怀里的感觉, 很是相似。
  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原来他已守护了自己那么多回……
  她想起来了,但也知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比起这些来,她更希望李元祯能平安度过此劫。她突然用力挣开他的怀抱, 然后认真的道:“我既与扰乱社稷的罪妃有牵连, 如今又被怀疑是王爷的女人,难免不会让圣上和旁人猜测王爷与罪妃有所勾结。但只要……只要让他们来给我验身——”
  “住口!”李元祯厉言将她打断, 一抬右手轻轻捏住她的略尖的小下巴:“你还敢提及此事。”
  刚刚在那屋子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 难道她已不记得了么!
  孟婉被他骤然严肃的神情吓得顿了顿, 而后又小心解释:“这回王爷在,他们必不敢乱来的,只要是找个正经的弄婆来验——”
  “那也不可。”李元祯再一次打断了她,这次虽无先前之严厉,却依旧是不容商榷的口吻。
  他将她的脑袋稳稳安放在引枕上, 起身踱了几步到窗前, “宵宵,你可有想过,即便你今日能以此法证明与我无私情, 来日呢?”
  他转过头望着她,那是孟婉自见他以来,所看过的最柔软的一面。分明是他,却又仿佛不再是他。
  这种复杂情绪闪现过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留意到他刚刚竟唤了她的小字!
  “你……你刚刚唤我什么?”
  李元祯没急着重复那两个字,只是慢慢走回到床边,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拿到她眼前。那石榴籽一般大小的红宝石坠子,在孟婉的眼前轻轻晃摆。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腰封,这才想起那时腰封被那些畜生给撕扯坏了,显然是那时东西掉出来,被他发现了。
  也好,打从她在他的帐中搜出这东西时,便想当面问问他为何会有这个。她伸手一把将东西夺回来,用质问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你会有这个?”
  “因为这是十二年前,我亲手从个小丫头脑袋上摘下来的。”
  孟婉怔住。
  坦白说,这种可能性,她不是没有想到过。但记忆里那个小少年,明明自称是太子,这让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去猜是否太子表哥已遭了他的毒手。
  如今李元祯亲口告诉她了,她依旧是将信将疑,“怎么可能?”
  李元祯的唇边浮现一丝宠溺的笑意,将那一副坠子从她手心里又拿了回来,戴在了她的头发上,然后顺道用手指帮她通了两下头发。
  她长发披散着,有些许凌乱,但只用指梳随意一通,便无比顺滑,仿若一道墨瀑,倾泻在纤薄的肩头。两个红宝坠子一左一右,别在她的头发上,流苏顺着发丝垂下,似几星鲜红点缀在一片浓墨之间。
  “那个小丫头,便如你现在这样戴着它,只是她那日受了欺负,圆圆的小脸儿哭得梨花带雨。”他回忆这些时,眼前仿佛能浮现出画面来,四岁的孟婉站在他的面前,无助的看着他。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接着道:“那日我还送了她一只金镶玉的镯子。”
  前一刻还陷在讶异恍惚之中,他一提起那只镯子,倒叫她立时心生惭愧起来,别过脸逃开他的眼神,心底深处有某种撕裂的声音。
  她曾信誓旦旦保证过,她在,那只镯子便在。
  可后来,她却为了生计将它当了出去。偏偏它又好巧不巧的回到了原主人的手里,如今她想撒个善意的谎言说不小心被她摔碎了都是不成了。
  察觉到她的窘迫,李元祯不禁唇角微微展开,笑出了声。他两只手捧着她的脸腮,将她的小脸抬起,反哄她道:“好了,我又没有怪你。物终归是死的,人在便好,若那只镯子能在危难之时助你度过难关,倒也算它的功德。”
  起初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后来眼波略略抬起,终是忍不住问起:“若那个少年是你,为何当时你要自称太子?让我这些年来一直误将……”
  她蹙了蹙眉,话哽在了半道。
  李元祯收敛的笑意,脸瞬时沉了下来,显然这段回忆令他不堪回首:“那时,我确实还是太子。只是不久后,母后突然薨逝,父皇伤心之时,钦天监进言,说夜观天象,惊见荧惑守心,乃帝王之凶兆。”
  “后来父皇便听从钦天监的破解之法,废黜太子,使太子替帝王受过,远驻边疆。”
  孟婉的手紧紧攥住被头,果真是她将人给认错了,原来她心目中的那个“太子表哥”,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两行泪从夺眶而出,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无声的将李元祯望着。
  许久,她才恍然想起当下二人所处的境况,立马抹了把泪,先将那些道不出的话搁到一旁,认真的劝他道:“你快走,离开益州,也不要去京城!”
  “为何?”李元祯神色从容的问她。
  他越是淡然,孟婉便越是焦急万分,从床上跪了起来握着他的右手:“你听我说,益州现在除了京都派来的特使,还有皇上身边的夏公公,以及那个蔡刺使。他们根本不是想要审明案情,就是想找个莫需有的罪名安在你身上,好替皇上除了心头之患!”
  李元祯轻按了按她的肩头,让她坐了下来,脸上看不出半分焦躁:“那你觉得,皇帝畏我什么?”
  “自然是兵权!”孟婉脱口而出。
  李元祯一展唇角:“既然如此,本王为何要逃?”
  孟婉一怔,心好似开了个窍:的确,他的兵都在益州,只要他不出益州,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是,可是这样不就等于明着反了吗?
  她茫然抬头,“难不成,你,你真要……”
  考虑到眼下二人还在刺史府中,那个‘反’字她未敢说出口,可李元祯却浑似毫不避讳,反问道:“这本就是我李家的天下,我既是名正言顺的李氏子孙,何必要反?”
  孟婉越发的迷糊了,圣上如今召他回京,只要不回便是抗旨不遵,罪同谋逆。
  “那你还去京城吗?”
  “自然是要去的。”他起身负过手去,冲她笑笑:“只是上一趟落了两样东西,故而折回来取。”
  “什么东西?”
  “金甲军。”
  “你要带兵入京?”孟婉瞪大两眼,这简直比抗旨不遵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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