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溪畔茶
时间:2021-07-11 09:27:16

  ……
  许融再带着许华章去见张老夫人。
  她不觉得需要对贵女们道歉,但对于主家还是应当交代一下的。
  这一关出乎意料地好过,因为等他们到时,张老夫人最宠爱的幼子张维令已经知道了此事,还提前过来替他们求过情了。
  张老夫人只是笑着说了句:“既然太子不见怪,就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小孩子们,哪个不是打淘气里过来的。”
  就把他们打发了出来,又嘱咐许华章,告诉他张维令在那边席上待客,叫他快过去。
  许华章心里不装事,兴冲冲地就跑了。
  许融走出门来,揉了揉额头。
  旁边一道阴影遮过来。
  许融一抬头,微愣又忽然会意:“二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是你去找了张小爷?”
  萧信点头,道:“我听见叫声,过去看了看。”
  发现是什么事以后,他知道自己出面没用,就飞快去找了张维令,假使太子见责,有张维令去求张老夫人,张老夫人再求太子,太子总会给张老夫人这个面子——当然最后事态没这么复杂,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许融不由舒了口气,笑了:“二公子,多谢你。”
  背后有人打配合的感觉还真不错
  萧信探究地看她:“外祖母说了你?”
  他见到她刚出来时神色有点低沉。
  “没有,是章哥儿。”许融摇头,又忍不住按了下额头,把许华章拒绝少女邀约的事说了,然后纳闷地问他,“二公子,你说章哥儿是不是缺了根弦?他也十六岁了,娶亲是还早,但总该知道慕少艾了啊。”
  居然一口拒绝!
  刚才去找张维令时倒是颠颠的。
  萧信没说话,他跟许华章还不算多熟悉,不好置评。
  他只是看着许融,然后道:“我听见她们说的话了。”
  许融:“嗯?”反应过来,“不过是些无聊的闲言碎语,二公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萧信不听她的,打断了她:“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让你听见这些话。”
  许融:“……”
  饶是以她之迟钝,也听出来萧信好像在许诺些什么了,虽然他用的字句很简单,正因简单,才显出直接而无可回避的诚意,但是——
  到那一天她应该也就走了吧。就算不离开京城,也肯定离开萧家了。
  许融不确定地道:“——二公子,你是不是有点入戏了?”
  承诺是美好,好像不该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被姑娘在背后说了他的坏话,不乐意了。
  “……”萧信道,“你才说,你弟弟好像缺了根弦?”
  许融不知他为何又说回去,还是点头。
  “那不是很正常么。”春日暖阳下,萧信声如凉刃,“随你。”
 
 
第45章 二公子,你把衣裳穿好再……
  许融颇疑心她被内涵了, 但她先说了萧信“入戏”,被怼回来好像也是理所应当,而不等她再深想, 萧信先有一点自悔失言的模样,抢先一步道:“我过去那边了。”
  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影又有点酷。
  许融能怎么办,只好摇摇头, 大度地一笑置之。
  她也走回去女宾那边,此时宴席已差不多快开了, 丫头将她领入萧家的那一桌席面, 刚坐下, 她就觉得萧珊在偷偷哀怨地瞪她——因为没有去张老夫人处赔礼的步骤,萧珊和常姝音两人回来得还早了一点。
  许融没加理会, 只做不觉。对萧珊的心路历程, 她实在不必问也猜得到:萧珊有求于常姝音,那么为了达成目的,无论她本来什么立场意见,在当下都会下意识地向常姝音靠拢——也可以说是讨好, 怎么讨好, 竖个共同的靶子打一打。
  所以她会委屈地对常姝音说是“为了她”。
  只是好巧不巧, 偏偏撞到了许华章的手里, 闺秀心机对上纨绔手段, 里子面子一起跌了个干净。
  作为这个“靶子”, 许融也就非常淡定, 她懒得理会萧珊, 只是以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常姝音。
  常姝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端庄的仪态——就非常长媳长嫂的那副风范。
  这是另一种隐约而又无时不在的宣战。
  从她第一次给许融比萧二太太还贵重的见面礼就开始了。
  说实话,比萧珊高明得多,可见家教确实重要, 以阮姨娘的本事,教一教萧珊讨萧侯爷的喜欢不难,这种后发制人长线作战的明谋就超出她的谋生范围了。
  不过,对她无效。
  许融闲适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招数再有用,也得看对手,她根本没打算在这个领域跟常姝音一较高下,她是要事了拂衣去的人,常姝音的长嫂架子,还是留着摆给自己看吧。
  宴前闹出了不小的乱子,席间倒是无事,夫人太太们和和气气,言笑晏晏,像是一点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等散宴后,各自领着自家的小辈谢过主家的招待,告辞归家。
  萧夫人没有多留,宴罢也随着一起走了,回到长兴侯府以后,萧二太太笑着道:“大嫂,你今日劳累了,歇一歇罢,我带着琦丫头先过去了。”
  萧夫人点头后,她就走了——据许融观察,走得有点快,很像是要给萧夫人腾出空来似的。
  看来这些夫人太太大半其实知道出了什么事。
  萧夫人应该更知道。
  “大姑娘,”果然,萧夫人在上首坐下后,冷着脸第一个就找上了萧珊,“我和侯爷千方百计,好容易替你寻了今日这个好时机,又是亲戚家,又有你大嫂带着你,想着再不会出什么岔子,怎么你偏偏就不安分,变着法地还是闹出了事来?!”
  “我没——太太,不关我的事,”萧珊张口结舌,拧着帕子,委屈辩道,“明明是二嫂的娘家弟弟无礼,他跟着我们,捉了虫子爬到树上去,他还——”
  “他怎么是他的事!”萧夫人打断她,“我现在问你,你一个姑娘家,不知尊重,叫你在花园赏花,你怎么就跑到了中庭去?”
  萧珊被逼问着,想不出回话,仓促间脱口道:“别人都去了,我不过是跟着——”
  “别人都去,别人有没有你这样多嘴多舌?”萧夫人毫不留情,“你说你二嫂弟弟无礼,难道不是你先说了你二嫂,你就很有礼了?”
  被借力的许融安静旁听,看来萧夫人到底有主场优势,不但知道,还一清二楚,连细节都全没拉下。
  萧珊:“……”
  她无可辩解,呜呜地终于哭了起来。
  “今日幸亏太子殿下大度,”萧夫人说这一句的时候,目光不但向着萧珊,也在常姝音和许融面上一一掠过,“不然,不但我,连英国公府都跟着你们没脸!”
  常姝音脸色通红,低下了头。
  今日之事她有责任,她知道,只是萧夫人没点名提她而已。
  “你们这阵子都安生在家呆着,好好反省,无事少出门。”萧夫人下达了变相禁足令以后,口气终于缓和了下来,“好了,都去吧。音娘留下。”
  萧珊第一个用帕子捂着脸碎步跑了,许融有点讶异,萧夫人居然没单独找她算账,就这么轻轻将她放过了。
  她看了一眼萧夫人,萧夫人正也看着她,目光中没有怒意,而是一种打量的意味。
  这眼神许融有点熟悉,她一路往外慢慢走着,出了院门的时候,忽然一下想起来,好像在张老夫人那里的时候,萧夫人就这么看过她。
  她若有所思。
  ……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萧夫人独自坐着,目光也若有所思。
  常姝音立在一旁,不敢吭声,屏气凝神地等候着。
  “依你看,”萧夫人终于慢慢地出了声,“她究竟怎么样?”
  常姝音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但又犹豫了一下,斟酌过用词,才道:“太太,她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听太太的。”
  “那不一定。”
  萧夫人低声说完这四个字后,又不说话了。
  她先前确实是一直都没有察觉,直到回了一趟娘家,张老夫人替她点了出来——许融果然对如今的日子认了命吗?
  她是帮了萧信,她同时也挑拨了阮氏和萧伦,甚至将萧侯爷拉了进来。
  她脸上总是含笑,可心里是不是还在含恨?
  从她进门,事就没断过。
  她是不是——其实奔着搅家来的?
  萧夫人一方面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这么大府邸,有她没她事都不会少,一方面又忍不住地心下发凉。
  母亲张老夫人见了人以后就释然了,还劝了她放开胸怀,可是萧夫人放不开,她听不进张老夫人的劝,反而是那一点影子被张老夫人拉到她眼睛里,像扎在里面生了根,她看来看去,总是要看在那一点上。
  “我要再试一试。”
  萧夫人下了决定。
  “去把翠庭叫来。”
  **
  这一天剩下的小半日时间无事发生地过去。
  直到晚上,许融卸了钗环,沐浴出来,正趴在暖阁里晾着半湿的长发时,忽然听见从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椅凳翻倒一类的动静,似乎还夹着水声。
  许融在白芙手法轻柔的擦拭下本来已快昏昏欲睡,一下子被惊醒:“怎么了?什么砸了?”
  白芙也吓了一跳,站起身侧耳分辨了一下,道:“好像是二公子那边。”
  “不是才叫人抬了水给他吗?难道在浴桶里摔了?”许融翻身坐起,往下找鞋子。
  她往外走,白芙追上来,给她在雪白中衣外披了件外裳。
  到了东次间门口,她没立即抬手掀开帘子,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只扬声问道:“二公子,出什么事了?你没伤着吧?”
  里头静了一瞬——许融忽然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她觉得里面好像不是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直觉打哪儿来的,可能是因为她听见了一点细细的喘息,但究竟是不是确实听见,她也不能肯定,只能说,这是当下里氛围带给她的感受。
  但——不会吧?
  萧信不像是那种人啊。
  当然他有那什么——咳,收用丫头的权利,但许融很难把他和那些事联想到一起去。
  他就像一个寻常的苦读的高中生,学生都是纯洁的,就算偷偷早个恋,也是出自青涩又美好的真情。
  忽然直击到他侯门贵公子的这一面,许融觉得有点尴尬,也有点不好。
  毕竟同一屋檐下,也不注意点影响。
  ……好歹不要把动静搞得这么大嘛。
  她干咳了一声,打算暂时先若无其事地回去,明天再找萧信谈,里面却传出了萧信压抑的、又愤怒非常的声音:“你还不出去?!”
  “二公子,我、我是奉太太命——”
  “闭嘴,出、去!”
  萧信一字一顿,音色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哑。
  许融意识到不对了——她记得,他气极了就会这样。
  要是因为被人撞破顶多恼羞,不至于这么气。
  里面终于响起脚步声,然后,一个慌乱的身影低着头撞了出来。
  是翠庭。
  她不敢在许融跟前停留,直接往外跑。
  白芙气白了脸,要追,许融把她拦住:“别管她。”
  她隔帘问:“二公子,我能进来吗?”
  “……等一等。”
  片刻后,萧信闷闷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掀开帘子,自己走了出来。
  许融往他身后一看,一把椅子翻倒,搭在上面的衣裳被压着拖到地上,浴桶倒是没翻,但是周围全是水,屋子里一片狼藉。
  萧信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额边鬓发全湿了,脸没擦,都是水珠,从鬓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把前襟也滴湿了大半,隐隐透出肌肤——不过那个湿度,很可能是他匆忙里身上也没擦干,临时抓了件衣裳套上就出来了。
  证据是他衣带都没系好,上半身好歹还遮住了,只露了锁骨那一片,下边两条小腿就光晾着,白又挺直。
  “我没叫她进来。”
  她总不说话,萧信沉不住气了,往外又走一步,气忿忿地怼到她面前道。
  这么一来,许融就无法回避了,她比萧信矮,视线里看见的是他滑动的喉结——因为瘦且白,有一点力量的同时,又显得有一点秀气,再就是微敞半湿的前襟,少年肌肉平滑细润,微凉水气几乎要扑到她脸上来。
  许融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控制着自己摆出一个正人君子的表情道:“——二公子,你这样会着凉的,还是把衣裳穿好再说话吧。”
 
 
第46章 还真有点凶
  白芙去拿了干燥的布巾, 萧信退回去,把自己重新打理了一下,然后白芙叫来新橙等进去收拾一地狼藉, 他拉着脸跟着许融到了暖阁。
  许融觉得他一副叫人非礼了的不乐模样有点好笑,咬唇忍着,抬手替他倒了茶, 见他喝下去,情绪慢慢平复了些, 才问道:“那个丫头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
  “她是这么说的。”提起来萧信又有点燥, “谁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 忽然进来,说要服侍我沐浴, 我撵她, 她还不走。”
  许融:“……咳。”
  要忍住。但她实在觉得萧信骂人的样子也很好笑。
  跟被占了便宜似的气急败坏。
  萧信眼神盯向了她:“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许融压住唇角,自然道,“我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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