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敲开对面的门，想要提醒兄妹两人一下。
如果是刚成为邻居时的关系，林清一定不会过问自己已经送出去的礼物。但是现在她和池墨和夏立的关系都已经更进一步，成为了朋友。
听完林清的问题，池墨摇头：“没有忘记，你送给夏立的衣服她真的都很喜欢，在家里试穿过好几次了，但是她不太习惯穿这样的衣服，所以一直没有穿出门去……”
林清面带不解地看着池墨。
池墨想要再解释一下，然而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他说了一声抱歉，先去接电话。
“对，我是夏立的哥哥，请问夏立在学校里怎么了？”池墨的声音越来越凝重。
电话对面是一个小女生稚嫩的声音：“夏立在厕所里，她肚子痛，让我到小卖部来给你打电话。”
池墨的眉头越皱越紧：“我现在就赶过去。”
“能不能麻烦你先告诉老师，让老师带她去医务室？”
然而小女生回答道：“我说过带她去医务室了，但是她不肯去，她在厕所里不肯出来。”
“夏立让我告诉你，让你拿干净的裤子过来。”
池墨：“好，谢谢你帮忙，我现在就过去。”
放下电话后，池墨立刻找出夏立的内外裤子，对林清说道：“夏立应该是在学校里拉肚子弄脏裤子了，我现在给她送衣服过去。”
电话里的内容林清都听见了，她想到夏立的年龄，夏立今年小学五年级。
林清说道：“也不一定是拉肚子，可能是来月经了？”
池墨愣住：“她还小呢……”话音未落，池墨反应过来，在他心中夏立一直是小孩子，但是小学五年级女生们确实渐渐开始来月经了。
池墨一拍脑门：“多亏你想到了，我买一包卫生巾，一起给她送过去。”
林清：“不用买，我从家里给你拿一包。”
她快步回到家里，收拾了一包卫生巾、两包纸巾和一包湿巾，又用保温杯装了一杯热水。
“走，我和你一起去。”
池墨没有客气，夏立在学校的女厕所里，确实是林清进去更方便一些。
池墨骑自行车载上林清。
林清催促道：“你骑快点啊！”
池墨也着急，他连蹬几下加快速度。
速度一起来，难免不如之前平稳，几次转弯时林清用力拉住池墨的衬衣维持平衡。
衬衣在她手里变皱，林清担心再来两次，她会把池墨的衬衣扯坏。
“池老师，我扶你的腰了？”
两秒后，池墨的声音随风飘向后方，“嗯。”
林清扶住池墨的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池老师的腰，好细啊。
池墨的体温隔着衬衣传过来，比林清手掌的温度更低一些。林清心念一闪，大概这就是池老师不爱出汗的原因？
池墨自然也能感受到林清掌心的温度，对他而言林清手掌是温热的。
他猛蹬几下自行车，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脊背僵硬。
五分钟后两人就到了夏立小学门口，池墨减速后尚未完全停稳，林清就动作轻盈地跳下车来，向前跑了两步缓解冲劲。
“你小心扭到脚！”池墨扶住林清，等到林清站稳之后，立刻松手。
“教学楼在哪？”林清站在校门口张望。
家长进校门要登记，林清索性让池墨留在门卫室登记信息，自己从池墨手中拿过装着衣服和卫生巾等的袋子。
“左边那栋的三楼是吧？我先过去了。”
林清两阶并一阶地跑上楼梯，在女厕所门口喊夏立的名字。
夏立有些迟疑的声音从最里面的隔间里传出来：“林清姐姐？”
林清确定夏立在这里后，快步走进去：“夏立你怎么了？”
夏立的回答不出林清所料：“林清姐姐，我来月经了，裤子后面都弄脏了。”
林清说道：“没事。我把卫生巾和干净的衣服都给你带过来了。”
夏立十分惊喜，她让同学给哥哥打电话，只说了送干净的衣服过来。
她已经做好了哥哥带过来的东西里不会有卫生巾的准备，不过夏立有纸巾，她可以先多垫几层纸巾。
没想到林清姐姐直接带着卫生巾来了。
夏立开了一个门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
林清不放心：“你会用吗？现在厕所又没人，我把厕所大门关上，你出来，我教给你。”
夏立小声说道：“我会用的。”
林清把袋子递给夏立，厕所隔间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之后，夏立打开门走出来。
林清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夏立脸色发白、嘴唇发白，额前细碎的头发被汗水紧紧贴在脸上。
“肚子痛吗？”林清连忙问道。
夏立点头：“有点痛。”
“那你还能上课吗？今天给你请假吧。”
夏立犹豫不决：“我问问我哥。”
林清扶着夏立走出来，池墨等候在走廊里。
林清看着夏立，感觉她挺痛的，对池墨说到：“今天给夏立请假回家吧？”
池墨看到夏立满脸的汗也吓了一跳：“这么痛吗？要不要去医院？”
夏立摇头，她脸上的汗水一小半是因为痛，一大半是因为着急。她不想让自己来月经的事情被同学们知道。
池墨转身去找班主任请假。
夏立拉住池墨的胳膊：“哥，你给我请假的时候，不要告诉老师我来月经。”
池墨：“知道了。”
池墨帮夏立给老师请了假，老师吓了一大跳：“夏立肚子痛，怎么不让同学来找老师呢？”
来找老师，肯定比让同学打电话把家长叫过来，速度快得多。
池墨担心老师因此对夏立有什么意见，解释道：“她不小心把裤子弄脏了，不好意思叫老师，让我给他来送裤子。”
“小女孩脸皮薄，拜托老师您帮她保密。”
班主任立刻说道：“那是自然，你们放心吧。”
回家的路上三个人，一辆自行车不够用了。
池墨看向林清：“你会骑车带人吗？”
林清：“会。”
池墨让林清骑车带着夏立，自己在旁边的人行道上，一路跟着自行车跑。
林清只是略微放慢速度，池墨竟然一路都没有掉队。
腿长就是好，林清看得都羡慕了。
更让林清惊讶的是，池墨夏天这样一路跟着自行车跑回家，脸上身上竟然依旧十分干爽，只是微汗。
林清跟着走进对门，让夏立换睡衣上床。先给她端了一杯热水，让她一边捂手一边小口喝，又去厨房里给夏立煮生姜可乐。
池墨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可乐还能喝热的？”
林清第一次见到池墨脸上如此生动的表情，仿佛清冷男神在她面前吃了最酸的那种秀逗糖。
林清笑道：“肯定没有冰可乐好喝，可乐煮完就没气儿了，就是甜甜的糖水。”
“不过多放一点姜丝倒也不算太难喝，又甜又辣，小孩子能喝得下去。”
“直接煮姜汤姜茶，对小孩子来说更难喝。”
上辈子程菲菲也痛经，这个办法是林秀英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林清煮好之后，让夏立喝下去：“一会儿还是痛的话，就吃止疼片吧。”
好在喝完热热的一大杯生姜可乐后，夏立的痛经很快就缓解了，剩下微微的坠痛完全可以忍耐。
夏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谢谢林清姐姐，我好多了。”
林清放下心来，侧坐在夏立床边的换衣凳上：“你知道月经是怎么一回事吗？”
今天碰上夏立第一次来月经，林清一下子就想起了程菲菲。
上辈子程菲菲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林清人在外地。林秀英在这方面也粗心，她以为自己每个月都来月经，程菲菲在家里看看就懂了。
没想到同样粗心的程菲菲根本没注意过妈妈每个月来月经这回事。
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程菲菲看到一裤子的血，整个人吓傻了，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在家里哭的昏天黑地。
哭完之后，她还想瞒着林秀英，自己偷偷洗了澡、换了衣服，搓洗染上血的裤子。
然而程菲菲又缺乏常识，冬天洗裤子她嫌水冷，在洗衣盆里倒了半暖水瓶热水。
血渍泡进热水里，这下是彻底洗不掉了，
林秀英回家，程菲菲根本没听到妈妈开门，正在拼命搓裤子呢。
这才被林秀英发现。
夏立来月经的年纪比程菲菲更小，家里又没有女性长辈一起生活。林清担心夏立比上辈子的程菲菲更加害怕。
让林清意外的是，夏立说道：“林清姐姐，我知道来月经是怎么回事。”
林清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夏立更小的时候在国外长大，大概接受过性教育要。
但是林清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女同学你是来月经了，让她在电话里说清楚呢？”
如果今天不是林清恰巧在一旁，池墨根本想不到这种可能。
池墨以为夏立生病了，还挺紧张的。
林清以为夏立是不好意思对女同学说，她对夏立说道：“来月经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它是一个正常的生理现象，证明你从小女孩变成了大女孩。”
夏立点头：“林清姐姐我都知道，我没觉得羞耻。”
林清不解：“那你怎么……”
夏立说道：“吴巧兰是个大嘴巴，我要是告诉她，全班女生就都知道我来月经了。”
“她会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但是这句话根本没用，每个人都会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再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每个人都说一遍不能告诉别人，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人人都知道。”
“我们班还没有女生来月经呢，我是第一个，我不想让同学们觉得我和她们不一样。”
林清敏感地听懂了夏立的言外之意。
她站起身来为夏立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和别人不一样并不是坏事。”
但是经常注定要在青少年时期承受更多。
这一点也林清清楚，却无奈。
林清让夏立躺着休息。她走出去，把池墨叫到自己家里说话，她担心在池墨家说话被夏立听到。
“夏立在学校里受过欺负和排挤吗？”林清问道。
池墨叹息一声：“没有，夏立一直都还算比较幸运。”
“她没有被同学欺负排挤过。但是小孩子毕竟不太会隐藏自己，很多同学刚认识夏立的时候，总免不了盯着夏立兔唇手术留下来的疤痕看。”
林清还从池墨口中知道，今天夏立上厕所发现自己的裤子染上血后，唯一在厕所里的能够求助的女同学叫吴巧兰。
在夏立刚转学进来的时候，同学们都很好奇夏立上唇的疤痕，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就是吴巧兰在班里说：“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夏立那是兔子的三瓣嘴，我有一个邻居也这样。妈妈怀孕的时候吃兔子，生下来的小孩就会三瓣嘴。”
谣言在班里传开后，有小孩跑来问夏立：“你妈妈是不是吃兔子？”
夏立哭了，老师才知道这件事，在班里给学生们严肃地讲了道理。
这件事老师处理的比较圆满，班里的同学也都是善良的小孩。之后大家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也不再将目光在夏立嘴唇上停留过长的时间。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一些影响。”池墨充满无奈。
“也并不只是这一次，夏立她免不了，伴随着打量的目光长大。”
“夏立特别喜欢你，不仅因为你长得漂亮，也因为你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没有露出过一丝异样的目光。”
林清笑道：“夏立是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
池墨点头，虽然妹妹不完美，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可爱。
池墨说道：“她只能自己学着坚强豁达。”
他对林清说：“你送给她的那些漂亮衣服，她很喜欢，在家里穿着照过好多次镜子。”
“但是还一直没有勇气穿出去。”
因为夏立从小到大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尽量避开别人的目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让自己不被注意到。
林清送给她的衣服，因为漂亮吸睛，夏立喜欢，但也因为漂亮吸睛，夏立不敢穿出门。
林清心疼道：“不穿就不穿吧。”
几天后，夏立月经结束，又变得活蹦乱跳。
她拎着杏花楼的硬奶油蛋糕来林清家：“林清姐姐，吃蛋糕！”
“林清姐姐，你送给我的衣服，我不习惯穿出去……浪费不好，你拿回家给菲菲妹妹穿吧。”
夏立皱着一张小脸，说出来后变得满脸轻松，显然已经为此苦恼了很久。
林清递给夏立一只叉子，自己拿一只叉子，两人一起吃蛋糕。
林清问道：“那我给你买的衣服，你喜欢吗？”
夏立用力点头：“我很喜欢。”
林清再问：“那挂在衣柜里，你看着开心吗？”
夏立继续点头：“开心啊，我经常看，还经常在家里穿着照镜子。”
林清笑道：“那不就行了？就算不穿出去，在衣柜里挂着看到就开心，在家里穿着自己欣赏，不是也很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