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咱们先休息吧,有些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咱们明天再谈吧。”
“迈克罗夫特,你等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就放弃啦?”
“嗯,来日方长,之前是我有些过于心急了,多莉丝,睡吧。”
“唔,我猜你已经在心里拟定了七八条约定条款了。”
“对,不过我放弃了。你安安稳稳地睡吧,别管我的想法了。”
“那你刚刚还说对我有些失望的,迈克。”
“不失望了,多莉丝,那是假话,我感到自豪,真的。”
这话音落下,刚刚还困倦疲惫哈欠连连的女人忽然变得精神了,她趁着男人不备,一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迈克罗夫特,”耳畔的声音清脆和悦,藏着一丝丝的小得意,“既然你不计较了,那咱们就庆祝一下吧,我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想要奖励!”
“多莉丝……”男人有些咬牙切齿。
“嗯?”
“你先下去,咱们认真谈一谈。”
“不……”
次日午后,裴湘坐在沙发上喝茶,蔫哒哒的。
卡洛琳夫人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女儿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以为她也是因为听说了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而没有休息好。
“多莉丝,今天上午,迈克罗夫特去了阿灵顿街,对我和你父亲说了菲利普·西塞尔的事情。我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是那样的可耻败类。”
“是啊,太可恨了,”裴湘点了点头,“迈克罗夫特昨晚半夜才回来,和我说了那个俱乐部的事情。我听了以后,又惊又怕,后半夜根本没有睡踏实了。妈妈,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简和西塞尔那家伙还没有正式订婚,影响不会太大。”
卡洛琳夫人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太担心那些闲言碎语,而是担心简的情绪。迈克罗夫特离开后,我就和她透露了一些情况,她得知了西塞尔的真面目后,很受打击,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裴湘看向卡洛琳夫人:“妈妈,你是希望我去劝劝简吗?”
“不用,多莉丝,让你去劝说安慰……我担心火上浇油。就让简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是个脆弱的姑娘。”
“我的安慰怎么会是火上浇油?”裴湘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妈妈,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伤心,那她吃饭了吗?”
“……吃了,让人送进去的。”
“那么,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只是一段失败的恋情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相信,凭借简的才貌和嫁妆,肯定会有英俊的绅士向她求婚的,还会不少。”
卡洛琳夫人笑了笑,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紧接着,她询问起亚瑟·布里奇男爵的事情来。
裴湘就简单地说了几句布里奇男爵对于绿色眼睛的痴迷,以及他这些年祸害过的无辜女性们。
卡洛琳夫人听完后,联想到布里奇对长女的大献殷勤,顿时感到一阵后怕,同时气得脸色发白。
“真是蛇鼠一窝,那个西塞尔盯上你妹妹,布里奇又觊觎你,当我们格拉斯顿家好欺负吗?”
裴湘拍了拍伯爵夫人的手,温声安慰她:“无需后怕的,妈妈,我本来就人见人爱,想亲近我的人有很多。布里奇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追求者而已,还有些烦人,即便没有俱乐部的丑闻,我也不会对他动心的。”
卡洛琳夫人目光微动,她想到长女从小到大的喜好和性格,忍不住心生疑惑,她小声询问:
“说起来,抛开布里奇的人品不谈,他的模样和风度都是数一数二的。咳咳,凭良心讲,确实比迈克罗夫特更英俊更懂得讨人欢心,谈话的内容也都是你喜欢的,你怎么对他那么厌烦?”
裴湘瞬间瞪圆了眼睛,似乎觉得伯爵夫人的评价就是天方夜谭。
“更英俊?更讨人欢心?天啊,妈妈,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我是那种只注重外表的肤浅女子,迈克罗夫特怎么会爱慕我?我是非常有内涵的,而且,经过两年的努力学习,我已经是一名才华出众的名媛淑女了。所以,这样有内秀有深度的我,当然不喜欢布里奇那种四处调情的花花公子。”
望着一脸震惊的女儿,卡洛琳夫人同样震惊,谁给多莉丝的勇气和自信,让她以为自己是有深度的才女了?
伯爵夫人顿时抛开了心底的浅淡疑惑,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心说这个人不会是迈克罗夫特吧?
“嗯——多莉丝,不管如何,你没有遭到算计就好,以后就和迈克罗夫特好好过日子吧,只要他没有背叛你,你就不许胡来任性,懂吗?”
裴湘点了点头,表情诚恳又乖巧。
见此,卡洛琳夫人就不再多说什么。
反正目前来看,多莉丝和迈克罗夫特的婚姻生活很美满,比她见过的许多夫妇都要和睦温馨。所以,她就不把自己那些并不算太成功的夫妻相处经验拿出来说了。
卡洛琳夫人思绪一转,提起了另一个让她关注的话题,就是多莉丝什么时候怀孕。
裴湘喝了一口茶,心里悄悄回答,在毕业之前,是不会有小福尔摩斯出生的。
她偷偷打了个哈欠,扭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再有十分钟,迈克罗夫特就该回来了,便三言两语地转移了卡洛琳夫人的注意力,谈起了格拉斯顿庄园的冬季狩猎活动安排。
当卡洛琳夫人再次提起孕育下一代的话题时,迈克罗夫特准时出现在了门口,于是,母女间的私房话便无法进行下去了。
裴湘朝着走进来的男人露出甜度超标的笑容,迈克罗夫特微微惊讶之后,随即恍然。他和卡洛琳夫人问好后,便非常自然地掌控了谈话主题,同两位女士谈起花园俱乐部的案情来。
等到卡洛琳夫人离开后,迈克罗夫特坐到裴湘身侧,帮她按揉腰部。
“布里奇交代了,露西·西多特已经去世了。”
裴湘闭了闭眼,语气低沉:“告诉西多特家了吗?”
“已经通知布莱顿当地的警署了,不过,我想他们家暂时不会有太多精力关心这件事,因为西多特爵士快要自身难保了。很快,他曾经泄露贩卖国家机密的罪行就会公布了。”
“那些有关丑闻的证据都搜查出来了?”
“按照咱们离开前的布局安排,后续接手的人执行得不错,那些陈年往事的证据差不多都被诈出来了,即便还有遗漏的,也不多了。我的意思是,不必再搜寻了,继续浪费人力物力得不偿失,应该尽快让西多特得到应有的惩罚。”
裴湘点了点头,赞成迈克罗夫特的想法。
她不想再继续说这些沉重的话题,沉默了一会儿后,就提起另一件事来。
“迈克罗夫特,我想做一些投资。”
“哪方面的,只是投资吗,还是想亲自参与管理?”
“作为多莉丝·格拉斯顿的时候,只做投资。我看好电力行业和钢铁行业,如果以后赚了钱,我想以我的名字捐建学校和图书馆。”
“我支持你,这件事咱们一起做。”
“嗯,然后,作为卡尔·克劳斯的时候,我要亲自筹备工厂,组建实验室,找投资人,用我掌握的知识创造财富。”
迈克罗夫特沉吟片刻:“在你毕业之前,应该可以组建好基本的框架。”
裴湘追加了一个条件:“初始资金不用格拉斯顿家给我的那些,而是用我自己的专利技术和这两年卖画赚的钱。当然了,如果你愿意投资的话,我肯定愿意给你一个成为大股东的机会。”
迈克罗夫特的动作顿了一下,眸色变得深邃而凝重。
随即,他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心平气和地询问了更多的细节。
裴湘噙着笑,一一作答。
最后,她侧头亲了亲迈克罗夫特的脸颊,卷翘浓密的纤长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浅浅流光。
十年后,1882年的伦敦,贝克街221号B。
夏日黄昏,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好友兼室友约翰·华生喝完茶后,开始聊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
两人从高尔夫这项运动谈到了天文学,之后又说起了生物学,聊着聊着,便说起来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家庭背景。
“天啊,福尔摩斯,你之前一直不提家人,嗯,你知道的,这让我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就一直没有询问你,而你现在告诉我,你哥哥一家就住在伦敦城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亲爱的华生,你该不会认为我是个孤儿,在这世上已经无亲无故了吧?”
华生的笑容有些尴尬,显然,他之前当真是这样认为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大概早就观察出了华生的这种认知,只是之前一直没有纠正这点,如今突然提起来,却让华生吓了一跳,他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我不仅有个哥哥住在伦敦,我哥哥已经娶妻生子了,所以,我还有好几个亲人住在附近呢。”
约翰·华生瞪着好友,一时之间,他感到既惊讶又新奇。因为,他很难把这样一个性格孤僻、智慧超群的人同热热闹闹的家庭生活联系到一起。
“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福尔摩斯?”
“你说迈克罗夫特吗?其实,我更愿意和你说说我侄子,最起码,他还是一个正常的福尔摩斯。
至于我哥哥,华生,你要知道,一个男人一旦沉迷于一段感情,就会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他的杰出才能也会被滥用在斤斤计较上,特别是,嗯,当他妻子并不是那么省心的时候。”
福尔摩斯的描述让约翰·华生产生了一些不太妙的联想。
比如,一位睿智的绅士迎娶了一位吵闹不休又刻薄贪婪的妻子,之后就陷入了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当中。他甚至会因为妻子的枕边风和滔滔不绝的抱怨,对亲兄弟产生隔阂与防备,计较钱财和得失。
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向不喜欢计较这些俗事,被针对后,他伤心失望了,就渐渐远离了亲人,变成一个不喜欢接近女人,不爱交朋友的孤僻怪人……
想到这些,华生看着朋友福尔摩斯的目光中,就免不了带上了同情和怜爱。
夏洛克·福尔摩斯一直在观察这位室友的丰富表情变化,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约翰·华生先是被笑得一头雾水,几分钟之后,他才凭借着同福尔摩斯的相处经验意识到,他被朋友误导了!
虽然华生一向是好脾气,此时也忍不住板起了面孔。
夏洛克·福尔摩斯连忙说:“不如这样,我领你去见见我哥哥吧,你亲眼见到他,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奇怪想法了。”
“哦,福尔摩斯,如果不是你的误导,我根本不会多想。”
好脾气先生愤愤地抱怨了一句,但是很快的,他就被转移了心思,并忍不住追问道:
“福尔摩斯,你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夏洛克拿起大衣,戴上帽子,示意华生边走边说。
两人朝着雷根斯圆形广场走去。
“我哥哥比我大七岁,在结婚之前,他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在我之上,当然,准确来说,现在也比我出色。但是,他经常浪费了他的才能,愿意伪装成一个被妻子欺骗的傻瓜,还乐此不疲,对此,我就有些看不过去了。”
“亲爱的朋友,经你这样一说,我对你哥哥的印象就更好了,显然,那是一位热爱家庭生活的可靠绅士。”
“热爱家庭生活?”
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华生的评价不置可否,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这个结论可有些轻率,毕竟,每个人的家庭生活都是不一样的。我哥哥他热爱的,绝对不是华生你所理解的那种家庭生活。”
这话把华生说得糊涂了,夏洛克却不再继续解释,而是说道:
“对了,我还没说我哥哥的职业呢,他是一个政府小职员,住在蓓尔美尔街。”
“他现在在家里?咱们这样突然去拜访,是不是有些太突兀了?而且,我是第一次去,是不是应该带些礼物?”
“不用多虑,华生,他现在肯定没有在家里。他妻子最近不在伦敦,孩子也送到岳父家去了,所以,他此时应该是在第欧根尼俱乐部里,那间俱乐部就在他家的对面。”
“第欧根尼俱乐部?我从未听说过。”华生摇了摇头。
夏洛克·福尔摩斯就给华生简单讲了讲第欧根尼俱乐部特色和古怪宗旨。
他告诉华生,这间俱乐部接受伦敦城里最孤僻和最不爱交往的人,俱乐部成员们在俱乐部里面的时候,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准搭讪,也不互相交谈,气氛安静而舒适。(注1)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蓓尔美尔街。
进入第欧根尼俱乐部后,华生见到了另一个福尔摩斯。
这位体面的绅士比夏洛克·福尔摩斯还要高大一些,身材挺拔,保养得宜,最起码在华生看来,迈克罗夫特一点儿都不像比弟弟大七岁的样子。
彼此寒暄过后,夏洛克和迈克罗夫特做了一个简单的推理小游戏,这让华生充分认识到,这确实是一位思维敏锐、逻辑思维异常缜密的人物。
三人坐下后,夏洛克拿出烟斗,迈克罗夫特低头喝茶。
“你打算一直戒烟,亲爱的迈克罗夫特?”
“多莉丝不喜欢烟味,夏洛克。好了,这个问题你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我可以再次明确答复你,多莉丝不仅不喜欢我抽烟,也严禁你因为无聊就沾染毒品,无论是多少浓度的,都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多莉丝总能得到她想要的,”夏洛克懒洋洋地吸了一口烟斗,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华生,“看,这就是走进婚姻的男人,不仅让自己被管束,连带着亲弟弟也得贡献一份力量。”
华生诚实地说道:“夏洛克,如果这是管束的话,我倒是挺支持福尔摩斯夫人的做法的,你确实不应该沾染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