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约翰·华生看向裴湘的目光充满了亲切和佩服。
迈克罗夫特轻咳一声,微笑着扶住裴湘的胳膊,把人往椅子上一带,不着痕迹地断开了两人握着的双手。
“克劳斯,我的朋友,和我们讲讲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吧?我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夏洛克拍了拍华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如此激动,那就是个有些道德底线的奸商而已,实在不必如此抬高克劳斯的地位和贡献。
裴湘笑吟吟地观察着夏洛克和华生的互动,但没看两眼,就被迈克罗夫特挡住了视线。
“迈克罗夫特,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迈克罗夫特拿出信件:“我收到了这个,有一位达文波特先生看了梅拉斯先生刊登的广告,就寄信过来,告知了这个地点。”
裴湘微微颔首:“我猜就是达文波特告诉你们的,尽管有些晚了。”
夏洛克立刻询问:“克劳斯,你认识这位J·达文波特?”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通过西奥博尔德博士认识了他,他手中有一项专利,希望能得到我的投资。”
夏洛克一挑眉:“按照你做生意的习惯,肯定要稍稍调查一下这位达文波特先生的。嗯,让我简单推断一下,这位达文波特先生有一些不太光彩的过去,引起了你的注意?”
“是的,我发现达文波特先生竟然和声名狼藉的威尔逊·肯普有来往,而且,看上去关系不浅,似乎是旧识,就不得不继续调查下去了。毕竟,我可不想我的投资被一个无赖觊觎。”
“你查出了什么?”迈克罗夫特疑惑。
“我发现威尔逊·肯普和他的朋友哈罗德·拉蒂默正在算计一位希腊来的小姐,那位小姐出身希腊富裕家庭,来英格兰游玩,却在旅途中被哈罗德·拉蒂默引诱,同意和他一起私奔。我本来想要帮那位小姐一把的,却发现那位小姐的哥哥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匆匆忙忙地从希腊赶来了。我想,既然那位小姐的监护人到了,我就没有必要插手了,就没再继续关注他们,而是忙着谈生意去了。”
这时,旁听的华生开口问道:“克劳斯先生,你说的那位从希腊过来的监护人,就是里屋躺着的保罗·克莱蒂特先生吗?而那位小姐,就是此时被带走劫持的索菲·克莱蒂特小姐?”
“是的,华生先生,就是这对兄妹。我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这样猖狂,不仅诱拐了一位小姐,还把她的哥哥抓了起来,逼迫他签下财产转移文件。”
裴湘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继续讲述:
“大概三天前,我去拜访达文波特先生,发现他的情绪很不对,忧心忡忡的,本来就不好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你们知道,作为福尔摩斯们的朋友,我稍稍懂那么一些推理艺术,于是,我就从达文波特先生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一些不妙的事情。我当时就意识到,之前关注过的那对希腊兄妹可能遭遇危险了。”
华生表情微变,他有些迟疑地问道:
“等等,克劳斯先生,你是说,通知我们这个地址的达文波特先生,其实一直知道这些罪恶勾当,但却没有及时阻止?”
“这和达文波特先生的过去有关。根据我的调查,他在年轻的时候辜负了威尔逊·肯普的姐姐,从那以后,达文波特先生就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肯普姐弟,想要弥补。所以,当他发现肯普在做坏事的时候,就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也不打算告发,因为他担心肯普因此而获罪。”
“这可不对,这位先生是一错再错。”葛来森警探冷哼一声。
裴湘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是这样劝说他的,从发现情况不对开始,我就在试图找到肯普和拉蒂默的藏身地点。我一边让人打探,一边规劝达文波特先生,一直到今天晚上,我才从种种线索中推敲出了这个地点。我立刻带着人赶来了,当然,在这之前,我已经取得了私宅准入许可。”
迈克罗夫特立刻称赞道:“克劳斯先生,你很厉害,不仅凭借自己的推理才能找到了这个隐蔽地点,也成功劝服了达文波特先生,若不然,他不会给我们写信的。”
夏洛克默默翻了个白眼。
裴湘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表扬,对着迈克罗夫特悄悄眨了眨眼睛。
华生由衷感叹:“不错,我完全赞同福尔摩斯先生的话,克劳斯先生,你实在是一位杰出的绅士。若是没有你费力周旋,积极调查和营救,今晚可能就会有两个无辜者丧命了。并且,那些贪婪之徒还会继续逍遥法外,伤害更多善良的教民。”
“华生先生,你这样的赞美,又让我觉得受宠若惊了,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裴湘笑容明快,语气亲切。
说真的,她现在已经非常理解,为什么夏洛克觉得华生是最好的搭档了。
撇开约翰·华生的种种优点不谈,单说他真心夸奖一个人时的神态和语气,就让人觉得非常愉快,多一分浮夸,少一分生硬,华生的态度就是刚刚好。
迈克罗夫特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夏洛克,忽然觉得长大了的亲弟弟也挺不中用的,自己的搭档都笼络不住,啧!
一直到天亮,去追踪的人终于带回来了好消息,犯人已经被抓捕了,被挟持的索菲·克莱蒂特小姐也被救了出来。
裴湘看了一会儿,来自希腊的兄妹二人相拥而泣,梅拉斯译员有惊无险,肯特郡的警员们和葛来森探长都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事情,一切都已好转,她就打算离开了。
她一动,迈克罗夫特自然要跟着她一起离开。
夏洛克不耐烦和官方人员打交道,也和华生离开了现场。
四人都要返回伦敦,就决定搭乘裴湘的四轮马车。
在上车落座之前,他们需要把堆在空座位上的精美购物袋挪开,塞到车座下面和后方。
华生在帮忙的时候发现,这些购物袋里的东西都是买给女士和小孩子用的,他也没有多想,就随口问了一句:
“克劳斯先生,这是你带给太太和孩子的礼物吗?”
不过,他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众所周知,年轻有为的克劳斯先生一直是个单身汉。他的身家越来越丰厚,他的好名声越来越响亮,他的私生活就越来越受关注。
其中,关于克劳斯先生一直不愿意娶妻生子的传闻中,有一个说法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就是克劳斯先生其实早已心有所属,奈何佳人早已经嫁人,并且生活得十分幸福。所以,克劳斯先生甘愿退后一步,成为一位沉默而痴情的守护者。
裴湘注意到华生的尴尬神色,稍一琢磨,就知道这位正直善良的先生已经相信了某些谣言,觉得自己的话触及了克劳斯先生的伤口。
她立刻有了玩闹的心思,在夏洛克开口之前,露出了一个黯然隐忍的清浅微笑,语气怅然而寂寞:
“不是给我妻子和孩子的,华生先生,是……给一位老朋友的家人带的,我现在可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
“啊,抱歉,我忘了克劳斯先生你还是单身了。”
华生假装没有发现克劳斯先生眉目间的黯然神伤,但是,他心里面充满了同情。
克劳斯好脾气地笑了笑,看似云淡风轻:“这没什么,不用说道歉的,我的朋友。”
虽然这样说,可他轻轻抚摸某件女士披巾包装盒的时候,神色缱绻而眷恋。
这样的表现,在恋爱经验丰富的约翰·华生看来,就是在通过这些礼物思念某个求而不得的女人。
华生瞬间了然,车上的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克劳斯先生准备送给心上人的,不仅如此,他连对方的孩子都准备了许多礼物,绝对称得上是爱屋及乌了。
夏洛克默默关注华生的表情变化,心中无奈,对面那个戏精附体的女人都没说几句话,他的这位室友就脑补了多少画面啊?
他斜觑了一眼迈克罗夫特,当然不指望这位兄长能够约束好自己的妻子,他就是想看看,“被单身”的男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迈克罗夫特当然不会让真单身的弟弟看热闹,他悠悠然地接了一句:
“克劳斯,你只给老朋友的妻子和孩子带礼物了吗?没给你的老朋友买吗?”
不等裴湘回答,华生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瞪大了眼睛,心说这是多扎心的问题,谁会想着给情敌带礼物呀?
他谴责地看着迈克罗夫特,觉得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大概和他弟弟一样,在某些时候情商欠缺,不近人情。
长长的旅途总有结束的时候,华生和夏洛克再次返回贝克街公寓。
华生坐在舒适的靠背椅上回忆希腊译员一案的始末,他想着各种细节,忽然,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任由腿上的笔记本掉落在地上。
“福尔摩斯,我的朋友,我可以冒昧询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我的朋友。”
“你之前,就是在俱乐部的时候,和你兄长谈话,嗯……曾说过,你嫂子的名字是多莉丝?”
“是的,怎么了?”夏洛克拿着烟斗的动作一顿。
“那么,”华生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她在出嫁前姓什么吗?”
“格拉斯顿,华生,迈克罗夫特的妻子是格拉斯顿伯爵的长女,出嫁前的名字是多莉丝·格拉斯顿。”
“那个多莉丝·格拉斯顿?”华生声音干涩。
福尔摩斯挑眉:“哪个多莉丝·格拉斯顿?”
“就是、就是传闻中,克劳斯先生真心爱慕的那位女士,就是、就是那个得到过女王嘉奖,捐钱建了许多座公共图书馆的多莉丝·格拉斯顿女士。”
“哦,是的,是她。”
“所以,卡尔·克劳斯先生的情敌,就是你哥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那、那些礼物,就是买给他的妻子和孩子的?”
第103章
约翰·华生看着夏洛克淡定吸烟的悠然模样,心灵深处五味杂陈,他缓了缓,又缓了缓,终于慢慢弯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然后重新坐回椅子里,发呆。
对于华生来说,这伦敦城里的众多名流显贵中,若说有什么人能让他产生绝对正面的看法,非两人莫属,他们的名字就是卡尔·克劳斯和多莉丝·格拉斯顿。
虽然……在昨晚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那两位杰出人士没有什么交集,但并不妨碍他推崇那两人的事业和成就。
卡尔·克劳斯先生不仅在研发药物上贡献突出,在改善工厂的工作环境方面,也是一位值得称道的善良雇主。
他一直在努力改善工人们的工作条件,确保厂区照明设备完善、通风条件良好,他给工人们配备抽水马桶和洗浴设施,还提供食堂和托儿所。
并且,他还积极促进相关立法,迫使更多的工厂主采取最基本的卫生安全措施,在确保工作效率的同时,也必须保障劳工们的健康需求。
华生刚到伦敦时,就去参观过卡尔·克劳斯先生设立在郊区的工厂。
当然,与核心技术相关的实验区是不允许进入的,他只是跟着其他游客在开放区域转了转,认真聆听了一场简单而生动的科普课程。那次之后,他对卡尔·克劳斯先生的好感就从原来的八分提升到了满满的十分。
他觉得,大家都是同龄人,但克拉斯先生的一些理念和做法实在是太棒了。最重要的事,他不仅有好的想法,还有能力实现它们。反观自己,从战场上回来后,就一直得过且过,每天无所事事,实在是浪费了大好光阴。
反思后的华生摸着空荡荡的钱包,发现不论是因为受到了激励,还是从现实的个人财产状况考虑,他都应该有所改变了,不能再如此浪荡随意度日。
于是,决心改变生活状态的约翰·华生遇见了全英格兰最有魅力的咨询侦探。
此时,这位才智出众的室友拉起了小提琴,看上去心情不错。
在优美流畅的曲声中,华生认真记录好希腊译员一案的各种细节,当他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室友也停下了演奏。
“福尔摩斯,我想问一下,在记录这件案子的时候,我需不需要特意弱化你哥哥和克劳斯先生的存在?当然,我肯定不会忽略克劳斯先生在此案中的功劳。我是指,嗯,之后,不,就是你哥哥和克劳斯相处时的细节……需不需我避讳一些?”
“完全不需要,我亲爱的华生,那两人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你就如实记录吧。”
“是风言风语吗?”华生眼睛一亮,显然意识到,身旁的大侦探是个知情人,“福尔摩斯,若是方便的话,能和我说一说,外面的那些传闻中,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
夏洛克无聊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答道:
“这可不太好说,华生,你知道,所谓的传言有多少种吗?呵,比我研究的烟灰种类还多!我若是一条一条地分析给你听,那太不现实了,而且,有些事涉及到了克劳斯的隐私,我也不能说。”
华生连连摆手:“福尔摩斯,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探听那位先生隐私的意图。我就是好奇,嗯,好奇一些流传甚广的说法的真假。当然,若是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提过吧。”
“我的朋友,你不必如此谨慎,迈克罗夫特和克劳斯在你面前没有隐藏他们的私交和相处模式,就说明,他们并不在乎让你发现一些实情。所以,你有什么疑惑就问吧,趁我现在还有些闲暇。”
华生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他给福尔摩斯到了一杯茶,然后才询问道:
“他们说,克劳斯先生之所以这么重视生产安全和劳工们的健康状况,和他年轻时的一段遭遇有关,其中还牵涉到了,嗯,他很重视的一位女士,是那样吗?”
“从某种程度来说,是这样的。”
夏洛克沉吟了一下,尽量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多莉丝的一名贴身女仆为了给未婚夫治病,伙同他人算计多莉丝,想要通过害死一位贵族小姐的方式,谋算一大笔钱财。恰巧,我哥哥拜访格拉斯顿庄园,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并抓住了幕后指使者。在调查的过程中,迈克罗夫特遇到了克劳斯,两人一同审问了那名贴身女仆,得知了她谋害多莉丝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