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佋抬手越过林知安头顶, 不紧不慢拉下一根带子, “哒”地扣住。
“我就是随便问问, 安安怎么紧张得脸都红了。”
他轻笑一声, 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进来,可以走了。”
司机开门时卷进一股冷风。
林知安瑟缩了一下, 呆愣地望着苏佋。
他刚才只是想给她扣上安全带吗?
她软绵绵地瘫在座椅上, 刚才有一个瞬间, 她以为苏佋生气了, 想咬她的耳朵。
如果林知安此刻低头看一眼男人的皮鞋, 她一定能看到黑色边缘落了少许木灰屑,和展厅里的一模一样,非久留不能沾上。
然而她没有。
*
晚上洗完澡出来,林知安发现苏佋坐在床上。
他睡衣扣子解了两粒,精致细长的锁骨从领口探出来,若隐若现。睡衣下,那片原本白腻的皮肤被昏昏沉沉的光一照,越发像一块勾人去摸的羊脂玉。
“你今天……要睡床上吗?”林知安慢腾腾踱到床前,没有立刻上去。
苏佋唇一弯,笑意温柔无害,“我觉得安安的建议很好。”
他长指挑开被子一角,拍了拍,仰头望着她。
“可能——”
“安安陪我睡,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那天摔了杯子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在睡前拿过水,像戳破秘密的后遗症。
林知安犹疑片刻,坐进去,眨了眨眼,“你每天都会做噩梦吗?还是说只是偶尔。”
早在她住进这个房子第一天她就以为他们一直睡一块儿了,所以心理上并没有很紧张。
只不过这么面对面和苏佋坐在床上,还是有点奇怪。
“可能是每天,我也不知道。”
苏佋视线在被面隆起的地方短暂停留了一下就移开了,十分绅士地和林知安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
林知安看了他一眼。
他表情平静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心疼,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
床头柜上手机响了。
苏佋半掀眼皮看向那只收回去的手,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果然不拴住小羊,小羊就会被随意一样东西吸引走。
林知安拿起手机转过来时,苏佋表情已恢复如常。
他状似无意地询问:“这么晚了还有人给安安发消息吗?”
是秦墨。
他发了一份展馆的设计图,是根据她的故事结构改的。
林知安看得很认真,没听清苏佋说什么,轻轻“嗯”了声,手指灵活地打字:秋天那个区,我想多用一点枫叶的元素,色调调暖一点可以吗?
秦墨:你是担心灰色调太多显得消极?
林知安发现秦墨和她在艺术上很多地方看法差不多。
与这种人共事不会太辛苦。
她弯了弯唇,回复道:是的。
平时林知安穿着衣服会显得很瘦,特别是脖子到肩膀,骨架小而单薄,好像手用点力就能把她捏碎。
可等她晚上穿着睡衣,胸前圆.润挺.翘的弧度便遮不住了,娇柔,诱人地跟着她呼吸上下起伏。
苏佋静静地望着她半垂着的笑眼,手指慢条斯理且富有节奏地敲着被子,像是酝酿着什么。
片刻后,他薄唇微启,吐字温柔极了,“安安想不想做.爱。”
“什……什么?”林知安震惊地转过头,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苏佋直白地盯着她,唇角带笑,“我问安安想不想和我做。”
林知安手机还在震,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
她印象中的苏佋连骂人都不会,更别提“做.爱”这两个字,和他不搭。
可现在他就这么露骨的提出来,看着她的眼睛干净得像被雨水冲刷过,仿佛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吃肉。
林知安望着他喉咙干涩发紧,心跳快得几乎冲破胸膛。
他平静地和她对视,长睫扑扇一下,“我在征求安安的意见呢,安安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觉得……”林知安没握住手机,黑色的小方块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吓得她浑身一抖。
苏佋扫了眼她攥紧被子的手,勾了勾唇,很体贴地帮她说出来,“不想?”
他像是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可是我们不是结婚了吗?这个好像是夫妻义务。”
他说得没错。
但林知安还没准备好,怯怯地说:“……我大姨妈。”
苏佋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笑意温柔地看着她,良久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安安不要紧张,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要男方提出来,所以问问你。”
“毕竟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做。”
“你说对不对。”
头皮被他碰到的地方冰冰凉,又很痒。
林知安缩了下脖子,瞥一眼男人又很快收回来。
苏佋说这件事的时候太平静太游刃有余了,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必经的仪式,早一点他无所谓,晚一点也不纠结。
林知安忽然感觉自己看不透他了,她消化良久,才鼓起勇气喏喏地问:“你,你真的只是怕我不敢开口,而……不是别的什么……”
苏佋眨了眨眼,笑容无害,“是啊,不然安安以为什么?”
*
林知安从网上买了很多超轻黏土,前几天就到了,还没拆,打算在家自学。
她拿剪刀剪开包裹,发现除了实物,商家还很有小巧思的往里面塞了一份广告:BJD空白脸来图订做。
林知安一看到“做”字就想起苏佋那天晚上说的话,心跳得飞快。随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她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那么尴尬。
苏佋后面没再提过这件事,照样叮嘱她记得吃饭,贴心地把每天的衣服准备好放在床头,虽然和她睡在一张床,但两个人的距离隔得很远,基本上不会有碰到的机会。
他还是那个温柔又绅士的苏佋。
林知安支起平板,认认真真看教学视频,手机一震,收到霍蕾的消息。
信息内容是一份电子请柬。
她点开看完回复霍蕾:下个月你生日吗?
霍蕾:嗯,妹妹来吗?
林知安想了想:我就不去了吧,但我会给你准备一份礼物的。
她从小到大基本不参加聚会。
霍蕾:这么讨厌姐姐我吗?这请柬我可不是随便哪个认识的人都发的。
林知安局促地解释:不是的,我不太想出门……
霍蕾在那边有一两分钟的沉默,接着问:你那个心理医生看得怎么样了。
林知安看着这句话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段礼不是她同学吗?为什么提起来很不熟悉的样子,她歪了歪头,乖巧回答:还行,明天要进行第二次催眠治疗了。
霍蕾:催眠?
霍蕾:还真敢。
林知安以为她说的是技术层面上的问题,想了想,给段礼解释了一句:其实他还不错,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聊天框头顶的“正在输入中”出现了好几次,但最后都没有内容发过来。
像是对面想说什么又因为某些原因删了。
霍蕾:妹妹你来吧,我好久没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林知安神情犹豫地捧着手机,良久才回答:好吧。
霍蕾顿了顿,又问:你和阿佋是不是在翕水镇认识的?
这件事除了周阳阳知道以外,林知安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霍蕾乍一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能是苏佋告诉她的。
林知安没多想,回了一个“嗯”。
霍蕾:你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状况?比如有没有受伤,或者看起来奇怪的地方。
林知安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还是后背一凉。
因为苏佋白衬衫上血太多了,出现在她门口又是晚上。
他说是被哥哥绑架的,可是霍蕾好像并不知情。
林知安顿了顿,问:霍家是不是……不止你们两个孩子?
霍蕾:是,大哥在国外出差,妹妹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知安思索几秒,直觉他们家的事不简单,还是不要多嘴了,便隐瞒道:没什么,好奇问问。我和苏佋见面那天他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霍蕾:你确定是他的血?
然而林知安还没看清霍蕾发的什么就被她飞速撤回了。
很快又发来一条。
霍蕾:当时你看过他伤口吗?
林知安:看过呀,我帮他上的药。
作者有话说:
手动感谢“咸鱼”小可爱投喂的营养液!!么么哒超开心~
还有“格林猪皮”小天使的地雷~抱住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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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安安偷偷告诉我,她说她看到评论区的留言了,看完疯狂点头,她也觉得苏佋是狗鼻子。(*/ω\*)
第30章 钻进笼子的第十天
林知安觉得霍蕾的反应太奇怪了, 她并不关心苏佋伤得多严重,也不关心他是怎么受的伤,反而怀疑苏佋受伤的真实性。
不过她在网上曾经看到过一个帖子。
说霍青荣, 也就是他们的父亲, 少年时风流倜傥, 曾娶过三位太太, 第一任现在在国外,第二任似乎因病去世了,第三任应该是苏佋的母亲,但从未在媒体面前出现过。
除此之外霍青荣还有位有待证实的情.妇, 有人说疯了, 有人说死了,还有人说另嫁他人了, 总之行踪成谜。
霍蕾和苏佋应该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关系不亲也很正常,所以即使霍蕾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林知安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
林知安这几天都在学黏土,看到手机提醒事项显示下午有段医生的治疗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三。
这次段礼没有像上次一样亲自接她, 她是坐私家车去的。
往常司机安静得像机器人, 但今天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一直在咳嗽。
林知安坐在后排看了好几眼后视镜。
青年脸面容苍白, 捂着嘴,像是不敢打扰到她, 不敢咳得很用力。
他像是察觉到林知安的视线, 微侧头, 恭敬而歉疚地说:“对不起夫人, 打扰到您了。”
说完, 他连咳都不敢咳了,脸憋得通红,时不时抬手捏嗓子。
路上在堵车,离段礼的工作室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林知安觉得他这样有点可怜,怯怯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用不用去医院?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的。”
青年听到她这么说,没忍住,咳得更厉害了,手肘挡着嘴,慌张道:“没事没事,我不碍事。”
林知安担忧地扫了他一眼,没接话。
青年润了润嘴唇,嗓音沙哑道:“如果……如果现在下班,今天就没有工资了……”
林知安点点头,“哦”了声。
他可能很需要钱。
只不过今天不会太早,也不知道他这样能不能撑到晚上。
林知安看向窗外,右前方正好有家药房,她想了想,探身和司机说:“你……你在那个路口停一下。”
青年愣了一下,“还没到,我们不是去常丰路那边吗?”
林知安没多解释,“你停下就好了,我马上回来。”
“好的。”
车子稳稳停下,林知安跑到药房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顺便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
她在付账的时候回头看了好几次,从下车开始,她就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可是等她转过头,后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知安装好药和水,很快回到车上,把塑料袋放在副驾驶,“一会儿到目的地了,你吃点这个,好好休息一下。”
青年呆愣了几秒,才低声说:“谢谢夫人……多少钱,我还给您。”
林知安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弯了弯唇,声音不大却很暖心,“不用,我是怕你坚持不到我回家才给你买的,别有心理负担。”
到达段礼工作室刚好三点半。
林知安从车上下来,在等红绿灯。
不知为何,那股被窥视的感觉更强了。
她加快脚步,小跑进大楼,等楼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才在转角窗户往下看,街上行人匆匆,并没有可疑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是在家里呆得太久了。
不知道今天段礼去过哪里,身上有股淡淡的又刺鼻的味道,像是刚装修完的房子没通风。
他关上门,态度依然疏离冷漠,“流程你也大概知道了,把东西放下就可以去那间屋子了。”
林知安“嗯”了声,余光瞥见茶几上的照片,一愣。
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案发现场的图片。
段礼扫了她一眼,从容不迫地把照片收起来反面盖下,淡声解释:“接了点外快。”
“哦。”林知安点点头,拿掉包包放在沙发,并不在意照片的事。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林知安轻车熟路地躺在躺椅上,戴上耳机,灯光很快暗下来。
“林小姐今天怎么来晚了?”
段礼的声音经过处理后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像是随意地找个话题让她放松心情。
“路上有点堵车。”林知安回答他。
男人低低地轻笑了声,“确实,怀杨路很容易堵。”
林知安疑惑道:“段医生怎么知道我堵在怀杨路了?”
“我猜的,”男人语调像春风拂过一样松弛,“除了怀杨路,也就是靠近常丰路附近会比较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