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方熠看不见的地方,楚南楠脸颊贴在少年结实的后背,忍不住咧嘴笑了。
谢风遥轻车熟路背着楚南楠进屋,将她放倒在床上。屋子里有维系清净的法阵,没有灰尘和潮气,只是有点陌生的冷清。
但倒在床榻的那一刻,熟悉的安全感涌上来,楚南楠舒服得没舍得睁眼。谢风遥弯腰给她脱了鞋,她眯着眼睛等他拧了帕子来擦了手和脸,才裹着被子翻身睡去。
东方熠站在门口,见谢风遥带上门出来,好奇问:“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谢风遥弯腰捡起竖在墙角的笤帚,开始清扫院中的落叶,“哦,师尊带我在海边玩了几天,我们堆沙子,捡贝壳,下海去摸鱼……所以耽搁了。”
东方熠:“……”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住在花圃里的几只小精怪蹦蹦跶跶过来,仰着头看他,“你们回来啦!”
往常不怎么跟他们玩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忽然就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包桂花糕,一人分了一块,“专门给你们带的,吃吧。”
敲敲两只小手捧着,黑豆眼水洗过般的亮,好奇嗅闻,“有桂花的味道!”
花精灵蝶翅震颤,低飞着转圈,“我知道,这个叫桂花糕!”
大家捧着桂花糕,躲进小竹房子里去,坐在小桌上慢慢地吃,谢风遥弯腰,眼睛凑到窗边看:“天冷了,我给你们做几床小棉被吧。”
敲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啦?”
谢风遥仍是笑眯眯的,脾气特别好的样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不是一直很好吗?”
敲敲一副见鬼的表情,吃桂花糕的嘴大大张着合不拢。
东方熠好奇走过来,谢风遥忽然起身,笤帚往后一摆。东方熠躲闪不及,那笤帚上刚沾了清扫落叶的雨水和泥,在他衣袍下摆扫过,顿时一片脏污。
东方熠:“……”
谢风遥惊讶,慌张地扔了笤帚,急急摆手:“对不起,安康师叔,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东方熠还能说什么,他被人称一声师叔,总不能真的跟他计较。他保持着自己的涵养,没什么温度笑一下,“没关系,是我不小心。”
“嗯。”谢风遥说:“那安康师叔下次可得小心一点。”
东方熠:“???”
他很不解,就直接问了:“师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谢风遥面露惊恐之色,“安康师侄怎这般想我,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是跟小东西们说话,没留神才会弄脏你的衣服。”
他歉疚地低下头,手指他的衣裳,“我给安康师叔洗衣服赔罪吧。”
东方熠沉默,良久,才轻轻摇头,转身之际,袖口被拽住。他回头,少年姿态卑微,“是我弄脏的,我为师叔洗干净吧,师叔不要生气。”
东方熠这样的身份,从小是被伺候惯的,见谢风遥执意要洗,想快些将他打发了,也不再坚持,当即就把外袍脱下来交给他,转身快步离去。
楚南楠在睡觉,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先回去,等她下午醒了再过来。
入秋以后,山里的雨就没停过,整天都是湿漉漉,雾蒙蒙的。
身材高瘦的少年沐着牛毛细雨站在水槽边洗衣服,水很凉,他十个指头都冻得红红的,神情却十分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便是楚南楠上午补觉时,院子里发生的一段小插曲。
下午她醒来,换了鞋子去药田,敲敲坐在她的肩头。药田里有许多厉害的毒物,敲敲不能进去,就坐在不远的一颗矮树上晃着小短腿等。
天气变冷,又离开那么长时间,许多植物得不到照料已经枯萎死亡,楚南楠绕行一圈,忽然抬头问:“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来过药田吗?”
敲敲偏头想,“掌门有时候会来给我们送吃的,但他不来药田。”它顿了顿,又说:“那个白衣服的公子好像来过。”
楚南楠微微皱了眉头,走到几株黑色的植物面前,弯腰细看。
宗流昭的院子里,谢风遥把自己新得来的刀拿给他看。
他这时跟在东方熠面前完全不同,甚至比在楚南楠面前时还要乖,就像对待自己的老岳父,恭敬得不得了。
“师伯你看,这是师尊为我铸的刀,已经认主了,名字叫八咫,主料是红碳钢……”
宗流昭细细抚过刀脊,赞许地点头,“不错。”
住在隔壁间的东方熠听见旁边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耳朵立即竖起来。他起身换了一身漂亮衣裳,正要趁着谢风遥不在去找楚南楠,临到门口,又转了方向。
生怕触了那煞星的霉头,东方熠连术法都不敢使,毫无形象翻窗出去,从后院绕路溜走。
楚南楠刚从药田回来,就在院门口撞上他,东方熠撑着油纸伞,一身整洁的白衣,衣摆袖口花纹繁复,眉目俊秀,仪态万千,端得矜贵。
他撑伞款款上前,将伞移到她头顶,目光柔柔望来,声音低沉,蕴满深情:“师姐。”
楚南楠眼瞎一般瞧不见,自顾往前走去,“你随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楚南楠的寝室,敲敲好奇扒门缝,却什么也听不见。
它是个机灵的,早上就看出来谢风遥跟东方熠不对付,这时候也不走,就在回廊下的小板凳上坐着,等谢风遥回来,可以提前给他打小报告,讨些糕点吃。
东方熠和楚南楠在屋里不知道说什么,谢风遥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还没出来,敲敲哒哒哒跑到他屋门口,连说带比划,“不得了啦!那个坏人!在姐姐房里!好半天了!”
谢风遥眉头一拧,把手里用来擦湿头发的布巾摔在窗台上。
岂有此理!竟敢趁着他不在偷溜过来找师尊!这东方熠真是属耗子的。
敲敲跳到窗台上,仰头看他:“你别怕,我给你盯着呢!”
谢风遥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桂花糕给它,敲敲双手伸高,慎重接过。
谢风遥夸奖它:“做得好,以后他要是再敢偷偷摸摸的来,你就第一时间来通知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敲敲用力地点头,捧着糕点啊呜咬了一大口。
一直到傍晚,天色一点一点沉下去,那扇紧闭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谢风遥做好了饭,把小桌子摆在回廊下,听见门响他站在外面喊:“师尊,吃饭啦!”
东方熠和楚南楠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面上也狡猾的隐藏得很好,叫谢风遥猜不透。
楚南楠却一眼望见挂在饭桌不远处、回廊尽头的那件白袍。
这样的梅雨季,衣裳挂在那里,被斜雨扑湿,还在往下滴着水。
楚南楠面露疑惑,对东方熠说:“你的衣裳为什么会挂在这里。”
东方熠还没来得及张嘴,谢风遥已经把话抢过去,像做错事的小孩紧张揪着衣摆,“是我!是我不小心把师叔的衣裳弄脏……”
他声音越来越低,垂下头去,却又觉得这样不好,努力使声线正常,不落弱势,语气带了几分歉疚和讨好,“但是,我已经洗干净了。”
事情的经过确实是这样,谢风遥也没有添油加醋的多说什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道明经过而已。
可是,他这样的动作、语态,却让楚南楠脑补出了一场长辈欺负小辈、富家子弟欺负穷酸小子的恶霸场面。
她知道谢风遥有些小毛病、小心机,但是他还小,而东方熠已经是个大人,又是那样的身份家世,有什么事不能让着小辈呢?
东方熠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肯定背着她欺负谢风遥,不然他怎么那么委屈?
在五剑镇的时候,谢风遥和乌月明明就相处得很好,两个人虽然刚见面的时候有些不愉快,后来却再没有吵过架。
楚南楠很明显的不悦,“明明一个清洁术就可以弄干净,为什么要阿遥去洗?这么冷的天,水这么凉!”
东方熠为自己辩解,“是他自己要洗的!我没有逼他啊!”
谢风遥轻轻地点头,“是的,是我自己要洗的,不是师叔逼我的。”
楚南楠脸色更冷,“既然洗干净了,拿上你的衣裳回去吧。”
东方熠:“……”他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第49章 你跟你的刀过吧
这时节山上的夜已经有点冷,楚南楠畏寒,晚饭后,谢风遥屋里点了碳盆,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变得暖烘烘的。
她歪在榻上继续看话本子,外头雨下大了,滴滴答答,榻边的窗户敞开一个手掌宽,清冷的水汽不时被风卷进来,她觉得闷的时候,凑过去吸一口,还挺过瘾。
这样又贪暖,又贪凉,半身烤得热烘烘,脸却是冰冰的。不一会儿谢风遥沐浴过推门进来,把碳盆放远,弯腰将她抱到床上去,干燥温暖的手掌贴在她面颊,揉揉搓搓,不一会儿就暖起来。
唉——
谢风遥在心里叹气,如果以后他真的不在了,谁来照顾她呀。
他埋头在她颈窝里蹭,唇细细啄她肩膀的皮肤,又渐渐往下。楚南楠曲腿挂上他,腰不自觉地往上挺。他埋着头,越吃越饿,呼吸很重。
“好几天了,特别特别想你……”他咬着她的唇,含含糊糊地说着。
楚南楠经不起劳累,自沙滩那次之后,赶路期间,两个人顶多就抱在一起睡觉,不做那事。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刚开荤,忍耐得非常辛苦。
但也没少吃。
楚南楠帮过他几次,没见识的小少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那么那么那么多的玩法,原来她的嘴唇可以那么热、那么软,他像一块冰,完完全全被包裹,暖化了。
楚南楠仰面躺着,他跪在下面,两手握在她膝窝下,脊背弓下,偏头去看。他头发很直,偏硬,发尾扫过她月退根那块极嫩的皮肤,楚南楠身体微缩,紧张得绷起来,急忙捂住,“干嘛!”
“别怕。”他声音已经很沙,腾出一只手将帷帐放下,床帐内光线立即暗下来。
“我想试试嘛,一定会很不错的,师尊不要怕。”他很懂该怎么样哄她、安抚她。
她有时候胆子特别大,脾气也冲,有时候又特别害羞胆小。这种把自己交出去,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使楚南楠很没有安全感。
谢风遥耐着性子哄,说一些有的没的分散她注意力。好一会儿,楚南楠终于把手放开,算是接受了。
她脸蛋红红的,偏到一边,咬着手指,哪里也不看。
她想把自己藏起来,可谢风遥控得死死的,她脱不开,不安地扭动。他时而舌忝,时而咬,唇瓣与花瓣相触。楚南楠心弦绷得紧紧的,长颈后仰,腰拱起来,手伸直去抱他的脑袋,十指滑过凉凉的长发,摸到他的耳朵,从鬓角滑进去,贴着暖和的头皮。
忽然,她急促喊他:“阿遥——”
谢风遥头皮一痛,被她拽得很疼,动作却不停。潮雨初歇,他爬上来在她耳朵边说话,嘴唇红红,色泽水润,“有感觉吗。”
楚南楠失神望着他,视线在他嘴唇上聚焦,他故意伸舌舔了一下,趁她不注意,快速亲了她一口。
“啊!”楚南楠惊恐地捂住嘴,往后缩,“你干嘛呀!”
“甜的。”他笑嘻嘻来抱她,与她挨挨蹭蹭,“师尊是甜的!是樱花的味道!”
楚南楠扯了被子盖住脸,恼羞成怒:“胡说八道!”
他不依不饶来缠她,扯开被子,捧着她的脸同她嘻嘻哈哈闹:“你也尝尝嘛。”
楚南楠偏来偏去地躲避,玩了一会儿,他忽然不动,被她扭来扭去挑得火起,将她双手高举头顶,开始新一轮的进攻。楚南楠已经没力气抗拒,像一条被煮软的年糕粑粑,被捞起来,坐在他身上,趴在他肩头,雪背上长发如水藻纠缠,随着海潮有节奏飘荡。
到底是憋得狠了,学的花样也多了,半宿没消停。楚南楠快睡着时,又被捞去洗澡。他把她打理得清清爽爽,那肌肤滑不留手,抱在怀里,是一种极致的享受,软的、绵的,甜丝丝香喷喷的。
谢风遥吃得饱饱的,舒服极了,早上给她煮了银耳粥,自己开开心心去了后山练功场。
宗流昭已经在那里等他,要考校他的刀法,还要教新的东西。谢风遥主动提出要加强训练,他嫌弃现在练的这套还不够苦不够累。
宗流昭不理解:“你要忙着去拯救苍生吗,急什么。”
谢风遥不想说蜕体期的事让他担心,但能争取一点是一点,现在刻苦地修炼,蜕体时就能多一份活着的希望。
宗流昭当然是顺着他的意思,小孩有上进心,又勤奋,又乖巧,他就喜欢这样的小孩。宗流昭想,若他将来不幸身亡命殒,楚南楠有谢风遥照顾,他也可以放心了。
谢风遥很有天赋,新的刀法和心法领悟得很好,宗流昭从旁指点过他几处小错,他立即改正,新旧招式也衔接得非常好。
谢风遥很自律,练功时从不需要人从旁监督,宗流昭不再继续守着他,转身去找君宁。
君宁最近几年已经很少出去捡孩子了,最后一次捡的是谢风遥。本来也是不想捡的,可那时他伤得太重,不捡的话就真的死了。
捡了谢风遥之后,君宁便真的收手不捡。这几年捡的孩子陆陆续续长大都下了山,上个月,最小的几个孩子也已经找了好人家收养。
扶风山中现在一个小孩也没有了,君宁闲不下来,开始给师兄师妹和小师侄做冬衣。
君宁坐在从前小孩儿们曾经的寝室里,周围空荡荡、静悄悄,没有孩子的吵闹声,她出神看着窗外的细雨,还是很不习惯。
宗流昭出现在门口时,她才挺了挺腰,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彩。不能再捡孩子,君宁感觉天都要塌了,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整日都提不起精神来。
可是孩子们总要长大,总要离开她,去经历自己的人生。生老病死,仙凡终究有别。
君宁打起精神,冲他笑一下,“你来啦。”
在谢风遥面前,惯常是严肃神色的宗流昭,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柔笑意,“君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