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夜里胡乱吃了几口吃的,这会儿又有些饿了。
许是肚子被打铁的揉了一碗,将她胃里给揉空了。
沈媚儿一时将打铁的大手拿过去,细细把玩了一阵。
饿。
却见打铁匠睡得安稳,又不想将人唤醒。
让他再睡片刻罢。
这样想着,沈媚儿又趴到打铁匠胳膊上眯了会儿眼,不肖片刻,又觉得无聊。
玩玩他的胳膊,抠抠他的手,又扯扯他的头发,后来发现打铁匠的睫毛极长,又坐不住,拿手指头去扯了扯他的睫毛,不想,手刚一凑过去,对方嗖地一下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媚儿愣了一下后,然后,沈媚儿反应极快,眼珠子一转后,立马当着打铁匠的面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只睡眼惺忪问道:“你```你醒了?”
薛平山盯着她快速转变的小脸,一时,抿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对视了片刻。
而后,对方视线一垂,而后不知怎么了,忽而飞快移开了脸。
沈媚儿看了看对方微变的脸,一时无辜的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不知何时,自己由趴在他的大胳膊上,改趴到了他的胸膛上。
她昨儿个乱滚了一夜,又被他揉了一夜的肚子里,身子白色的里衣早已经松松垮垮了。
而方才,打铁匠的胸口白色的里衣上落了根黑色的大胡子,沈媚儿想捡起来丢掉,结果,那根大胡子一直往里钻啊钻,钻啊钻,如何都扯不动,百无聊赖的沈媚儿干脆将他的衣裳一把扒开了,结果,脸嗖地一下红了。
那压根不是什么大胡子,是长在他胸口的一根胸毛。
他的胸膛```凶神恶煞的。
怪吓唬人的!
沈媚儿愣了一下后,立马一脸窘迫的将他的衣裳扒拉了回去。
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只见他胸口大开。
而她举止```轻浮。
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丈夫?
她倒成了调戏人的```登徒子?
沈媚儿愣了一下后,待缓过神来后,立马将自己的衣裳扒拉上了,顿了顿,又飞快伸手,也替他将他的衣裳扒拉好了。
然后,飞快将身子转了过去。
丢人。
薛平山怔了良久,这才微微按着胸口,从炕上爬了起来。
“你```”
良久,良久,薛平山看了眼沈媚儿迅速准过去的背影,低低开了口,似想要询问些什么,却在那些询问到了嗓子眼时,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良久,良久,他只缓缓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边缓缓摇头,嘴角边无奈的勾起了一道细微的弧度,低低回她道:“嗯,刚醒。”
第119章 小惊喜。
早餐, 是打铁匠去街上买的,买了肉粥,水晶饺子, 花卷,还买了馄饨,因不知沈媚儿好哪口,因此每样都买了些, 且买的都是卖相稍好的, 一时, 早餐满满当当的摆放了一大桌子。
果然, 与前世无异。
好在, 沈媚儿虽贪嘴挑剔,觉得外头买的不如娘亲做的精细, 不过, 偶尔尝上一尝, 却也觉得新鲜,沈媚儿一连着吃了好几个水晶胖头饺子, 又吃了半碗馄饨,余下的全部进了打铁的肚子。
用过饭不久,只见那打铁的将水袋及斗笠挂到了老马身上, 沈媚儿见了,走到门口,扶着门沿好奇问道:“你今儿个还要去铺子里打铁么?”
这是以往每日打铁匠出行时的举动。
可是,今儿个是新婚头一日啊。
他都不知歇息会儿的么。
前世就是这样的, 日日窝在那巴掌大的铺子里头,咚咚咚的只顾埋头干活儿,将她这个貌美如花的娶回来, 只当作摆设地么?
沈媚儿说着,一时瘪了瘪嘴。
薛平山闻言,顺了顺马毛后转身朝着沈媚儿方向瞅了过去,见她微微撅着小嘴,似有些不快,薛平山沉吟了片刻方缓缓道:“前些日子耽搁了些日子,还欠了几件铁器,明日有客人等着用,今日得赶着送去。”
说到这里,薛平山话语一停,顿了顿,又远远看了沈媚儿一眼,踟蹰片刻,只继续道:“尽量赶在午时回来给你烧饭,你若饿了,可以吃几口鸡肉垫垫,厨房的灶台上温着一只榛子鸡。”
说着,薛平山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怕她一个人待在这院子里无聊害怕,正要提议着要不要送她去她舅舅家,或者跟着他一道去铺子里,只是,这成婚头一日便巴巴将人送去了娘家,似有些不妥,至于铺子里么——
薛平山复又瞅了一眼门口的那道迤逦身姿。
那地方又破又旧的,恐她不喜。
而她一身红衣媚骨天成,也着实有些不大适合。
铺子杂乱不堪,且里里外外,皆是粗人。
薛平山一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榛子鸡是早起时薛平山赶早买的,他头一个去的。
看着有些腻,早起便没拿出来,一直煨在灶台上。
交代这些细枝末节时,薛平山只隐隐有些不大习惯。
从前只有他一个人,走哪儿吃哪儿,随意对付,只管填饱肚子便是了,如今,却是不同了,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娇滴滴的人儿,轻不得重不得,就连吃的肉干,都得切细了,钝烂了,不然,怕她嚼不动,昨儿个夜里他一度就在思索着今儿个该吃些什么,晌午,晚上该吃些什么。
粗糙的,怕将人委屈了,怕她不喜,精细的,自己又不会弄,今儿个早起光是在街上买早点,他都走了好几条街。
只觉得像是个瓷娃娃似的,得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稍有不慎,便像是当初拎回来的那只小兔子似的,被他给养死了。
“那你去吧。”
沈媚儿晓得打铁匠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应承了客人的,便是大半夜也要完成,说一不二,从不拖欠。
她前世就是爱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与他犟嘴,却不知生活本就是鸡毛蒜皮,而他每每说不过她,便抿着嘴,沉默不语,就连厨房里留下的吃食,他都从不多说,还是沈媚儿饿了,自己发现了,这才知他特意给她留下的,而这会儿,倒是晓得慢条斯理的提前与她交代安排上了,横竖冷眼瞅着,二人之间的气氛是要比前世和睦些的。
当然,是和睦,还是恶劣,都是取决于沈媚儿的态度。
前世,万劫不复,此生,沈媚儿自然痛改前非,摸索向好的。
故而,小嘴瘪了又瘪后,沈媚儿终究还是松了口,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道:“那你早些回来,我````我一个人在家里头无聊得紧。”
沈媚儿边说,边抠弄着贴在门口的对联,也不看他。
语气丧丧的。
跟个讨不到糖的小孩子似的,闷声闷气的。
家里头?
薛平山听到这几个字时,心脏微微鼓胀了几下。
只觉得心里头一时酥酥麻麻的,令人全是颤栗。
多么陌生,又多么令人热血滚烫的字眼。
家?
战事停了,他却迷路了。
飘飘荡荡了十数年,一颗冰冷悬浮的心,一直有些无处安放,而今,在这一刻,仿佛终于落了地,有了着落似的。
薛平山僵硬的心脏一时酸酸麻麻。
整个人缓不过神来。
他直直盯着对面的人,盯着她这副小模样,瞧了许久许久,竟一时迈不开步子,也挪不可眼。
良久良久,这才不动声色的呼出了一口气,牵起了马绳,冲她点了点头,道:“好。”
临走前,薛平山将家里的地契,宅子的钥匙,还有几十两的家底银子全部锁在一个小匣子里,交给了沈媚儿。
这个小匣子,便是他的所有财产了。
一丝不落,全部交给了她
沈媚儿高高兴兴的将银子地契数了好几遍,这些往后可全都是她的了。
在这一点上,那臭男人还不算小心眼。
不过,手宽是手宽,就是忒穷了些,几十两,还比不过她往日里偷偷攒下的私房钱了。
而今,又是聘礼,又是嫁妆,八方送来了诸多宝贝钱财,成亲也是有成亲的好处,至少,她沈媚儿可是为此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沈媚儿捧着白乎乎的银锭子,傻乎乎的欢乐道。
薛平山走后不久,沈媚儿便将她的所有私有财产全部清点了一个遍,随即该锁的锁,该藏的藏,后又将这处崭新的院子逛了几遍。
这里往后便是她的家了。
院子不大,一进的宅子,前头带着一片空地院子,有正房一间,厅堂一间,后头还有耳房三间,杂物一间,前世,沈媚儿不爱一个人拘在宅子里,老爱四处晃荡,对这处宅子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在她心目中,这院子又破又小,压根比不上舅舅家,她在舅舅家的屋子收拾得都比这里的华丽。
如今,心既已落定了,便觉着,横竖无论金窝银窝还是狗窝,此处便都是她的窝了。
若无意外,此生她便要在此处度过了。
横竖这嫁了人了便也镇日无所事事,沈媚儿琢磨着,这宅子终归是简陋了些,虽打铁的上下里外全都修葺了一遍,可他一个大男人,到底粗糙了些,这偌大的院子,就一口枯井,一个石桌,沈媚儿决定,要将这院子好生捯饬捯饬,什么种种花,砌砌草啊,铺铺小石子什么的,好养养她的眼啊!
于是,沈媚儿围着院里院外转悠了一上午。
临近晌午时,豆芽奉舅妈的命,给他们送午饭来了。
沈媚儿一直巴巴等着呢。
压根没打开食盒,直接就着食盒便又原封不动的提拎着,朝着西街去了。
她决定,给那大木鱼块头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120章 打铁铺。
“表小姐, 您可真真贴心,竟将午饭给姑爷亲自送过去,一会儿姑爷瞅见了, 定会欢喜得不成样子的。”
豆芽被沈媚儿这番举动惊了一阵,待缓过神来后,只忙不迭嘴甜的奉承着。
沈媚儿却瘪瘪嘴,道:“哼, 谁说不是, 他一个打铁的可真真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娶了我这么个伶俐贴心的, 哎, 豆芽你说,他们薛家是不是前世祖上积了德了。”
沈媚儿无比认同豆芽的话, 只顺着她的话巴巴说着。
说着说着, 见身后的豆芽没了声, 一扭头,只见豆芽脸上正五颜六色的, 十足精彩的紧,片刻后,又见豆芽一脸神色古怪的瞅着她, 沈媚儿抬了抬下巴道:‘这样瞅着我作甚?”
只见豆芽不由耸了耸肩,陡然一本老气横秋道:“原先还有些担心姑娘你的,担心您跟姑爷相处不来,不过今儿个眼瞧着姑娘总算是长大了, 懂事了,豆芽这颗操碎的心今后终于能够安心了。”
豆芽一遍说着,一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模样, 就跟元家守院的孙妈妈一般无二。
沈媚儿见了,脸上微微一抽,不多时,朝着豆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的朝着西街方向去了。
豆芽是范氏打发来的,一是关心他们小两口,不知昨儿个新婚之夜相处得好不好,自家这外甥女什么德行自家都晓得,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二则是担心他们小两口,一个娇娇儿,一个粗汉子,怕是连吃的用的都应对不过来,这才巴巴将豆芽打发了过来,顺道着将孙妈妈一道打发来了,寻思着要不要将豆芽和孙妈妈指给沈媚儿,专门留下来伺候媚儿夫妇二人。
至于沈老二夫妇,今儿个夫妻二人还在沈家村忙活婚宴后事宜,待明儿个一早便会领着磊哥儿一道赶回镇上,后日沈媚儿回门则无需赶回沈家村,直接回元家一家团聚。
出门时,沈媚儿依然穿得喜庆艳丽,一身红裙加身,身姿婀娜迤逦,不过却不像前世那般招摇过市,前世她可是金钗头上戴,金镯子手腕圈,捏着帕子在整个洛水镇招摇过市,引得众人争相相看,这会儿,出门时手中却拿着一柄扇子,上了街便一直挡住了脸面,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来。
元家的表姑娘,东街诸多铺子里的伙计东家大多是认识她,便是遮住了那张脸,依然不少人认出了她来,一路上,时不时有人朝着她打着招呼。
见她今儿个将头发全都束了起来,又绾了个妇人鬓,还穿戴得跟个新婚妇似的,不明就里的人颇为瞠目。
沈媚儿也未曾出言解释,只笑而不语,脚步未曾有过半点停歇,一路轻快朝着西街而去。
期间,中途经过一家香料铺子时遇到了银姐儿身边的贴身丫头团儿,团儿急匆匆地,从铺子里出来时没看路,差点儿撞到了沈媚儿,好在豆芽眼明手快,立马上前挡了挡,冲着团儿道:“团子,你的眼珠子掉地上啦,怎么横冲直撞的不看路,当心摔花了脸去!”
豆芽与团儿相熟,还算交好,见面你怼我,我怼你的,皆是情谊。
团儿一抬眼,朝着豆芽翻了个白眼,瞅见了沈媚儿,忙朝着沈媚儿福了福身子道:“沈姑娘。”
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忙又堆着笑脸冲沈媚儿道:“姑娘大喜,我家小姐说改日定来给姑娘拜喜。”
沈媚儿闻言顿时笑了笑,忙四下探寻了一翻,问道:“咦,怎地未见银姐姐。”
团儿想了想,道:“小姐今儿个未出门。”顿了顿,又支支吾吾道:“府中来了客人,小姐托我出来买些东西,这会儿正在家中等着呢,沈姑娘,团儿今儿个便不陪您多说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说着,团儿朝着沈媚儿又施了一礼,便要离去。
沈媚儿点了点头,顿了顿,只笑着打趣道:“是来了要紧的客人罢,放心,我懂,我都懂,你快些去罢,莫要误了你家小姐吩咐的大事。”
在沈媚儿打趣地目光中,团儿一脸脸红的跑了。
豆芽这时候凑了过来,一脸疑惑道:“什么要紧的客人啊,姑娘,您如何晓得啊?是您认识的么?”
沈媚儿却点了点下巴道:“笨蛋,对一个姑娘来说,家中什么样的客人最要紧,这不是不言而喻么?”
说着,沈媚儿又喃喃嘀咕了一句:“银姐姐那样好的人,也不知什么人才能够得上。”
这么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东街到西街,一条主街,一刻半钟的脚程,中途,沈媚儿还在铺子里挑了两个茶盏。
到了西街时,远远的只见街角的那个破烂小铺子传来阵阵咚咚咚的打铁声,一声连着一声,又快又狠,丝毫未见停歇的意思,老远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