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快滚!”
沈媚儿没想到他们就这般离开了,是既不赔偿,又没挨揍。
这```这吃亏的不全是他们么?
她气坏了。
竟还威胁他们?
气得沈媚儿脱下脚上一只绣花鞋便直直朝着那行人背影扔了去。
不偏不倚,鞋子正好扔到了刘三的后脑勺上。
刘三阴着脸,当即跳了起来,朝着沈媚儿骂了句“臭婊子”,便要冲过来。
沈媚儿也跟着跳了起来。
沈媚儿身后的豆芽亦是跟着跳了起来。
“你才是臭婊子,你全家臭婊子,你这只奇丑无比的癞蛤蟆,烂心烂肝的窝囊废,瞧你那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诸踩的怂样,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甭走啊,姑奶奶今儿个还没出场呢,看姑奶奶不将你那大驴脑袋给拧下去!”
豆芽那大嗓门一起,整个地面仿佛都微微颤动了几下。
她嗷嗷扯开嗓门破口大骂,骂声将沈媚儿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是听的身后沈媚儿两眼冒光,一脸兴奋不已。
周遭邻居们还一个大男人被她骂成了个熊样,纷纷哄堂大笑。
刘三脸上一时白一时红,就跟变色龙似的。
豆芽话音一落,只见她将两条袖子一勒,便朝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星子,是越挫越勇。
沈媚儿一时激动,只拼命蹦跶了起来,拼命为豆芽鼓着掌,一口一个“豆芽说的是”“豆芽好样的”,说到激动处,竟跟着有样学样,也学着她将袖子一卷,正一脸笨拙的,犹犹豫豫的琢磨着要不要学着朝着手心吐两口吐沫星子。
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陡然一紧,只觉得腰上被一根巨大的铁藤给缠绕住了,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给搬了起来。
沈媚儿吓了一大跳,忙低头看了一眼。
却见缠在她腰身的哪是什么铁藤,分明是条巨大的,结实的大胳膊。
是打铁的!
打铁匠单手直接将她给搂起来了。
只是,这会儿沈媚儿目光全在战力上,压根无心顾及,只咿咿呀呀,扯着沙哑的喉咙在继续叫唤道:“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看官人和豆芽不灭了你们!”
在一片激动兴奋的尖叫中,沈媚儿被条胳膊直接搬着,一把勾进了铺子里。
第126章 蝴蝶结。
却说进了铺子里头后, 沈媚儿还一脸亢奋,小嘴还在骂骂咧咧,激动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压根喘息不过来,这还不算,打铁匠将她放下来后,她还朝着外头不断踢着腿脚, 似乎还想要跑出去。
打铁匠似有些无奈, 片刻后, 喉咙里发出了一丝低低的声音:“嘶——”
沈媚儿听了愣了一下, 这才扭头朝着身后瞅了去。
这一扭头, 只见身后打铁匠侧着身子对着她,这会儿偏着头, 抬着胳膊, 正微微蹙眉查看着什么。
沈媚儿立定了片刻, 陡然缓过了神来——
“呀,怎么样了, 你```你的伤不打紧罢,快让我瞅瞅!”
这会儿总算是后知后觉得想了起来,打铁匠受伤了。
他的胳膊被飞溅起来的铁片划破了, 滑了道手指头大小的口子,当即便淌出了血来。
她当时也是看到了这里,瞬间气坏了,这才不管不顾气呼呼的冲了过来。
沈媚儿立马朝着打铁匠扑了过去, 忙要查看伤势如何。
薛平山倒也未曾阻拦,很快抬起了胳膊,亮出了伤口。
伤在膀子处, 鼓鼓囊囊的肌肉划开了道口子,破了皮,隐隐可见里头殷红血肉,伤口处流了不少血,沿着结实的臂膀一路流了下来,血迹半干,加上大热天里,汗迹斑斑,伤口处更是血肉沾黏着,瞅着有些瘆人。
沈媚儿打小娇生惯养长大,就连修剪个手指甲,那都是闹得雷声那般大,她打小被保护得极好,身上,脸上几乎没有落下过什么伤痕,这会儿身上最大的痕迹还是刚重生那会儿,磕破了脑袋,在额角留下了道浅浅的印子。
故而,冷不丁瞅见了打铁匠这条血迹斑斑,血肉模糊的伤口,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眼睛有些晕呼,她身子恍惚了一阵,咽了下口水稳了稳心神后,这才忙不迭扶着他的胳膊,看了打铁匠一眼,急急道:“疼么?肯定疼死了罢,怎地伤得这样重,这```这还能好得了么?”
说着,忙凑到伤口跟前细细查看了一阵,瞬间,沈媚儿眉头皱得高高的,只随手将腰间的帕子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替打铁匠擦拭伤口周遭的血迹,边擦边一脸小心翼翼道:“这皮都开了,肉都露出来了,还流了这么多血,咱们要不要去请大夫过来瞧瞧,你若疼的厉害的话,便出个声,我先替你将血擦干净了先。”
沈媚儿捏着帕子埋头擦拭着。
她的动作十分笨拙,明显没有干过这些事儿,生疏的紧。
胳膊上都是血,她也不知要先从哪儿下手,且血迹都干涸了,有些擦拭不动,擦了半天,血迹没擦拭干净几分,伤口处的口子差点儿又被她再次挤压开了。
沈媚儿急得鼻尖开始冒了一层汗。
薛平山却一动不动,任何她侍弄着。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对着他的这处小伤口有些束手无策,看着她拧着眉,撅着嘴,看着她脸上的小心翼翼与轻手轻脚,眼睛如何都挪不开。
一时,便又想起了方才在外头替他“撑腰”“出头”的画面。
他长到这么大,活了这么多年,说实话,从未没有人出面挑衅过他,更加不会沦落到需要其他人撑腰及出头的地步,而今,非但沦落到了,替他出头的人竟还是个“弱女子”,他的妻。
这样的感觉,十足陌生,却又十足奇妙。
女孩儿都是这样的么?
军营里全是大老爷们,一言不合便真刀真枪的开,干,拳头说话。
薛平山对女子的印象并不深刻。
如今,却令他有些```瞠目结舌。
那样的娇弱,娇气,令人丝毫不敢触碰,却又那样的凶厉,那样的龇牙咧嘴,像只柔弱可欺的小兔子,又像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那样的鲜活,娇俏,和美丽。
薛平山一动不动的,不错眼的盯着眼前的人儿看着。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这时,只见沈媚儿蹙着眉头嗖地一下抬眼,冲着打铁匠道:“咱```咱们还是去找大夫瞅瞅罢,我```我笨手笨脚的,不```不会弄,会弄疼了你的。”
说到这里,看着胳膊上的那处伤口,沈媚儿略有几分心虚。
之前爹爹受了伤,总会寻些借口将她给撵出去,怕吓着了她。
她后来兴冲冲的给他抹过几回药,结果,不是搽到了骨头,就是触碰到了筋骨,要么不是碎了药瓶,便是失手打翻了药碗,横竖,是越伺候,越糟糕。
打铁匠却看了她一眼,道:“小伤,无碍。”
说罢,长臂一伸,从漆黑的屋子里一探,便不知打哪儿摸出了个药瓶,用嘴咬开瓶塞,将药瓶里的粉末倒洒在了手臂的伤口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十分的熟稔。
沈媚儿看愣了一下,下一瞬,立马捏着帕子凑过去,凑到伤口上小心翼翼地吹了两下。
娘亲从前也是这样子的,她打小若伤了哪里,疼着哪里,娘亲定当会赶忙过来查看,然后给她呼呼。
沈媚儿有样学样,好像,吹呼几下,便能好上几分似的。
不想,她这一吹,便将他刚刚撒上的药粉给一口吹呼走了。
沈媚儿再次愣住,随即脸上瞬间窘迫了起来。
她只很快松开了打铁匠的胳膊,微微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的,似乎怕打铁匠嫌弃她,只飞快抬眼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正看着着她,沈媚儿点着下巴瞪了他一眼,嘴里“哼”了一声。
薛平山见状,眉眼轻抬,眼角似乎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极淡,一闪而过,不多时,薛平山再次朝着伤口上撒了药粉,随即,低低开口道:“可否替我包扎下?”
话音一落,只见薛平山哗啦一下从衣裳上撕开了一条黑布,递送到了沈媚儿跟前。
问这话时候,对方语气带着询问的味道,分明有意给足了台面。
沈媚儿听了这才立马抬起了脸,然后朝着打铁匠瘪了瘪嘴,仿佛被人“祈求”着,一副高高在上,勉为其难的模样。
不过,看着打铁匠手中的那条黑布条,沈媚儿脸上便又立马嫌弃上了,她将他的手一扒拉,随即将自己手中的帕子细细折叠起来,然后凑过去将干净洁白的帕子包裹在了他的伤口上,忙活了好一阵,这才好不容易替打铁匠将伤口包好了。
看着打铁匠胳膊上那道唧唧歪歪的蝴蝶结,沈媚儿莫名有些成就感,忽而又觉得眼前这蝴蝶结有些眼熟,正欲逼问着打铁的她包扎得好不好时,这时,豆芽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第127章 回门日。
“姑娘, 外头街坊们都在帮咱们整理那些被砸坏的物件,那口缸坏了,桌子凳子也坏了, 就连些个铁器也砸坏了不少,怕是都修不了。”
豆芽冲进来后只气呼呼的说着,顿了顿,看了薛平山及沈媚儿一眼, 又道:“听王婶说, 这些人都来了好几回了, 每回来都砸了东西, 他们```他们```”
豆芽边说着, 边小心翼翼地看了薛平山一眼道:“姑爷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说到这里,还不待薛平山开口, 豆芽便又立马有些激动道::“听对面玉儿姐姐说, 这伙人不是咱们镇的, 以前见的少,似乎```似乎是打县城里头来的, 是县城里头有名的恶霸,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光头,外号草蜢, 听说从前是打土匪堆里混的,他为人凶恶,手段凌厉,听说还杀过人了, 如今经常在县城里收取保护费,或者接些打杂枪烧的勾当,鱼肉百姓, 县城里人人自危,不过却鲜少往镇上来,姑爷```姑爷怎么得罪他们呢?”
顿了顿,豆芽复又补充了一句:“王婶还说,那些个天杀的可都是有靠山的,不然,断然不敢如此嚣张的,她叮嘱我转述姑爷,日后定要当心着些。”
说完,豆芽紧紧攥紧了拳头,对这些恶霸行径气得恨不得捶胸顿足。
沈媚儿听了却怔了一下,随即嗖地一下偏头看向打铁匠,只微微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们来了好些回了?每回都向今日这般欺负你么?”
说罢,沈媚儿将手指微微一攥,只咬牙切齿道:“你素来行事低调,不可能会去招惹旁人的,那些人明显是故意来滋事惹事的,他们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话音一落,沈媚儿只咬着牙关道:“是不是那姓凤的在背后使坏?”
她就说嘛,那姓凤的在他们沈家村栽了那么大个跟头,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上辈子,沈家拒了姓凤的婚事,那姓凤的可是在沈家村闹了好几个月的事,婚后,又领着一群小喽啰到铺子外头寻麻烦,不过,这镇上的混混大多听过打铁匠的威名,几次滋事后寻不到任何好处,后又被打铁匠的胖揍了几回,渐渐的,胆子便揍矮了几分,不敢再来招惹他了。
不想,如今,竟换了人?将县城里的恶霸请来了?
其实说起来,成亲那日,打铁的还救过他一命了。
这个恩将仇报的废物。
又或者,还是,其实前世打铁匠的亦是遭过这些,只是前世她对打铁匠的事情莫不甘心,便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想到这里,沈媚儿微微咬起了唇,如果今儿个她没来这里,打铁匠是不是压根不会将这件事告知于她。
也是,他就是个大傻子,大木头,他定然会只字不提的。
“哼,你日后莫要默默忍受了,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忍让,他们便会越发得意忘形,变本加厉,你```你,横竖下回他们再来了,你莫要同他们客气,你放心,日后我会日日来这铺子,我不信,我跟豆芽骂不死他们!”
沈媚儿说着,忽而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将脚恶狠狠的往地上用力一跺,气势威武霸气。
豆芽闻言,亦是勒起勒袖叉起了腰跟着激动附和道:“就是,我今儿个还没骂过瘾了,有本事再来,看豆芽将他们骂得屁股尿流!”
豆芽亦是一副勇猛大义的模样。
这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嚣张,一个比一个威武霸气,看得一旁的薛平山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动了动嘴,声音最终淹没在了这主仆二人一脸亢奋的姿势中。
也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而冷不丁想起了当年在营地里那些粗老汉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这天底下,惹谁,也甭惹那些臭娘们儿。
想到这里,薛平山最终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原本硬邦邦的脸面却在这昏暗的小屋子里,渐渐柔软了起来。
却说,将铺子清理完后,打铁匠将沈媚儿同豆芽二人送回了家,他又折回了铺子,去了一趟客人家,给客人告罪,那些恶棍将打铁匠刚刚打好的铁器全部都给砸坏了,这桩生意怕是不能准时交付了。
回来时,已快傍晚了,牵着老马,老马后拖着个大板车,板车里全是沙石卵石,这蠢人,她不过用饭时才刚刚随口提了一嘴,这还没黑,他竟然将材料拖运回来的,修葺院子的材料,刚到家不久,后头又跟来了一个木匠,送了一车木材回。
这一车一车的,瞧得沈媚儿瞠目结舌。
当晚,用过晚饭后,打铁的便在院子里忙活了起来。
沈媚儿觉得有趣,举着把扇子来来回回瞎指挥着,一直忙到大半夜,二人齐齐累瘫在炕上,沈媚儿往炕上一歪,一个眨眼便入睡了过去。
这婚后的日子倒也过的充实。
三日后,回门日。
却说新宅子距离元家不过就两条小巷,在新宅子里,还能瞅到元家的屋顶了。
前世,沈媚儿同打铁的是回到沈家村,这一世,沈老二受了伤,沈家决定搬到镇上来住,再加上元家昨儿个来信,远在洛阳开疆扩土的表嫂有喜了,舅妈喜得差点儿要晕过去了,舅舅舅妈二人商议决定待沈媚儿的回门宴过了,便要动身去洛阳与表哥表嫂一家团聚。
故而,这日一早,用过早膳后不久,沈媚儿夫妻二人便拎着大包小包,直接去了元家。
又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三日的分离,是小元氏记忆中头一回与女儿分离,这短短三日光景对小元氏而言,只觉得有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