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氏听了了,顿时神色大变,忙不迭将沈媚儿从怀里扶了起来,细细查探道:“媚儿,你嗓子怎么了,这是```这是病了不成,莫不是染了风寒了?”
说着,见外头日头大好,小元氏便又有些狐疑,沉吟了一阵,脸上忽而露出了一丝喜色,只压低了声音,摸着沈媚儿的脸试探道:“可是```可是昨儿个跟小薛圆了房了?”
说着,忙要查探一番女儿的身子状况。
毕竟,小元氏是过来人,见女儿面色憔悴,嗓子如此,由不得她不往歪处想。
不想,这话一起,便见埋在小元氏肩头的睡眼迷糊的沈媚儿嗖地一下睁开了眼,总算是彻底醒悟了过来了。
这一醒过来,瞬间便想起了昨儿个闹了一整日的事情,沈媚儿小脸立马一瘪,又开始气急败坏了起来。
哼,凶她,昨儿个那个该死的臭男人竟然敢凶她,一想到这里,沈媚儿便气得肝疼。
尤其,她```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还被他给唬住了。
竟不敢声张,不敢造次了。
这```这可大大折损了自己的颜面。
遥想前世,她可是骑在打铁匠脑袋上撒野,怎么```怎么如今就变了呢,那个该死的,他竟敢对她作恶。
媚儿觉得委屈又憋闷。
要知道,她```她才是厉害的那个,她怎么会怕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或许女子吵架便是如此,吵着吵着,便慢慢忘了吵架最初的缘何究竟是什么了。
沈媚儿一开始气的是打铁匠的竟然跟那翠花说话,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聊的那般热络,后来,其实相比他跟她说话,沈媚儿更气的却是他竟然背着她跟她说话,他竟然言而无信,他明明前脚应承了她,可后脚却失信于她,再后来,其实相比他跟那小白花说话,更令她生气的是他的态度,是他不解释,满不在乎的态度,她明明都生气了,他竟然不管不顾,也不知道来解释,来哄她几句,再后来,他还凶她,吼她,那么大的声音,那么黑的脸,还差点儿将她给吓到了。
一想到他那张大黑脸,那提得高高的粗大嗓门,沈媚儿便又血气上涌了,便是后来他多么伏低作小,都是哄不回来的。
“哼,圆房,圆他个大头鬼的房,哼,这辈子媚儿都不会跟他圆房的,他休想,他若想圆房,下辈子去吧!”
听了小元氏这话,沈媚儿瞬间嗖地一下,攥紧了拳头,恶狠狠的说着。
正好,她这话一起时,忽见帘子一掀,一道高大的身影微微低头,迈了进来——
沈媚儿与小元氏听了动静,齐齐偏头看了去。
只见打铁匠手中端着银盆毛巾走了进来,却在门口微微顿了顿足,神色略有些异样。
沈媚儿目光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薛平山定定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沈媚儿反应过来后,脸微微一热,却只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随即闷头将头一把倒在了小元氏怀里。
小元氏面上也尴尬渐起。
女儿这大嗓门,扯着嗓子喊,竟毫不知羞。
方才那些话,定然是悉数落在了女婿耳朵里,这丈母娘同女儿说这些闺房话,不想,被女婿听了去,他们是夫妻倒还好,她这个做长辈的,夹在中间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尽说些大糊话,媚儿,将来可不许说这些糊涂话,听到了没?”
小元氏亦是个脸皮薄的人。
尴尬了好半晌,只燥着脸,往沈媚儿脑门上敲了两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薛平山一眼,冲他悻悻道:“那什么,媚儿有些不懂事,说话有些无所顾忌,小薛莫要放在心里。”
说这话时,小元氏目光有些躲闪。
薛平山将目光从妻子既张牙舞爪,又害羞不敢见人的身影上缓缓挪开,冲小元氏点了点头,随即低低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端着银盆夹在洗脸架上,冲着炕上的身影缓缓道:“这是温水,洗洗用饭罢。”
说着,将肩上的毛巾浸进了温水中。
小元氏见状,忙不迭起了身,冲媚儿道:“瞧瞧,小薛将洗脸水都给你打好了,你还不起来,不能再赖床了,再赖下去,你爹爹该训斥你了。”
说着,忙又过来,接过薛平山手中的毛巾道:“我来,我来,小薛,肚子饿了罢,你快去用饭,莫要等着她了,就让她饿了去,你忙了一整日了,快快用饭去。”
小元氏一早便将送来的饭菜摆放上了桌。
薛平山见状,朝着炕上看了一眼,见炕上的人儿披着件衣裳,终于磨磨蹭蹭的爬了起来,却一下一下的踢着炕下的绣花鞋,结果一个用力,一把将其中一只鞋子踢远了。
薛平山见状,只得正弯腰去捡。
却见炕上的人儿在此时忽而单脚穿着一只鞋,一蹦一蹦的朝着小元氏跳了过去,只一把歪歪倒倒的扶着小元氏的胳膊,倒打一耙的告状道:“娘,他欺负我,他老欺负我,他将我的鞋子给抢走了,您看,您快看,您快快训斥他。”
沈媚儿一脸气呼呼的抬着下巴。
弯腰手中捏着绣花鞋的身子顿时微微一顿,一抬眼,只见一身中衣,披着三千青丝的女孩儿正微微叉着腰,以长辈在此,在仗势欺着人呢。
薛平山一时捏着她的鞋子,是杵在原地,一贯淡漠清冷的面上,终于染上了几分无奈之色。
小元氏看了眼杵在远处的手中捏着只绣花鞋的女婿,又看了眼单脚瘸着脚的女儿歪歪不稳的女儿,顿时将刚拧干的毛巾一把糊在了女儿脸上,只一脸无奈道:“你莫要再欺负人小薛了,甭以为娘不知道,是你在欺负小薛了。”
沈媚儿顿时张着嘴,义愤填膺的反驳着,可脸上被毛巾糊住了,嘴里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乱嚷声。
惹得刚踏入屋子里的沈老二一脸不明就里,只疑惑问道:“瑶瑶在说些什么?”
小元氏同薛平山,都没有回答他。
第144章 小辣椒。
“私会”风波一连着闹了好几日, 误会是解除了,可媚儿心里头还有些疙瘩,还一直矫情着呢。
她一连着几日都对那打铁的爱答不理的, 横竖从未曾正眼瞅过他,便是瞅,亦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眼睛都要冒上天呢。
打铁的这几日倒是稀罕, 自那日媚儿大闹后, 他一直未曾去过铺子, 竟将铺子门给关了, 一直留在新宅子里头在修葺宅院, 中间铺子邻里还以为上回有人闹事,以为薛家出了什么事儿, 还曾特意打发人过来看了一遭。
不过三四日光景, 院子里便修葺得初见成效了, 一笔一划,一花一草, 全部都是按照沈媚儿之前的设想规划的,只见院子一角建了个凉亭,凉亭四周铺满了草料子, 中间以鹅卵石铺作小径。
打铁匠还请了两名伙计,在凉亭尽头挖了个小池子,这会儿正跟两名伙计商议着,池子低下是铺普通的石头, 还是以鹅卵石为底呢。
总觉得他这几日如此卖力的修院子,好似有些卖力过了头,隐隐觉得似乎是在```是在取悦她似的?
毕竟, 前几日两人还好好的的时候,他分明说过不急,慢慢修的。
这会儿倒是不眠不休了。
沈媚儿端着杯忍冬花蜜浆茶,撑开窗子一角,吹吹风,顺道支着脑袋朝着外头偷偷瞟着。
外头请了伙计,都是男的,她不便外露,这几日多为闷在屋子里,又加上不想搭理那人,着实给憋闷坏了。
这会儿透透气,顺道监监工,瞧瞧院子修得如何了。
结果这一探头出去,便见凉亭外头不知何时搭了个长廊,是用木藤搭建的,藤条上还捆着绿油油的叶子,上头好似还开了小花朵儿,藤条似的长廊一路蜿蜒将要到了门口,长廊的尽头用两条藤条吊着一条凳子,竟是```竟是吊了一架秋千?
沈媚儿见了一时愣了一下。
是秋千没错了,这会儿只是初见成效,还没有完工,却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是一架秋千,真的是秋千。
那日,在铺子外头的桌子上用饭时,沈媚儿不过就随口提了一嘴,日后定要在院子里修葺个葡萄园子,然后在葡萄院子里搭个秋千架子,银姐姐家里就有个秋千架子,银姐姐往日爱坐在秋千上边荡边看书,没少让沈媚儿羡慕来着。
只是,她那日不过随口一提,又道了句:还早着呢,日后再说罢。
不想,才转眼功夫,他竟搭建好了。
他竟还记得。
她其实不过随口提了那么一嘴,她自个儿都忘在脑后了。
沈媚儿见荡在空中的秋千架子有模有样的,心里不由有些欢喜。
看来,这榆木疙瘩也不是时时都那么蠢笨的么,还知道搭秋千架子讨她欢心,只是,哼,甭以为一个秋千架子就能讨好她,她说的是葡萄架,哪里是眼前这般敷衍了事的绿藤架子。
哼。
嘴上这般嘀咕着,两只眼睛却忍不住一探再探。
这时,外头,男人引着两名伙计一道,抬着厚重的板材往这头来了,好似察觉到她在偷看似的,远远的,只缓缓偏头朝着窗子口方向看了去。
下一瞬,只听到啪嗒一声,窗子被恶狠狠的合上了,发出一声剧烈声响。
“薛老爷,您太太这脾气````呃,倒是个烈性子,跟只炸皮小辣椒似的,等闲人怕是降不住,嘿嘿。”
两名伙计在薛家干了几日活了。
往日里在别的府上或者家中干活,为了让伙计们干活精心些,雇主家中的太太夫人或者婆娘们多对他们热情客气以待,包吃包喝是这行的规矩,不说吃得多好,横竖酒菜是少不了的。
还是头一回到这样的府上,女主人压根就没有露过一回面不说,这几日下来,还是府中娘家人日日送饭送菜上门,还是这干了一日活的老爷亲自将饭菜给里头送进去。
而他们这些伙计,则是日日由着老爷领着去街上下馆子,真真活久见也。
这```这哪里是娶的一门媳妇儿呀,这分明是娶的一尊菩萨啊,还是得日日供奉着的那种。
这般精心伺候着还不够,里头那位好似还不满意似的,日日闹着脾气了,不是将门窗关得砰砰作响,便是将里头的东西摔得咚咚作响。
这不,门窗一响,两门伙计便对视了一眼,见这薛老爷虽话不多,但为人宽厚,便忍不住笑嘻嘻的打趣了一遭。
薛平山听了,朝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了扬,只冲着伙计道:“被惯坏了,让二位见笑了。”
伙计见这薛老爷一贯面冷,这会儿提到里头的夫人竟面色缓和不少,其中一位便笑着道:“薛老爷,俺猜您家这位夫人定生得貌美如花罢,不然,俺实在是想不出,这般火辣的脾气,您是如何受得住的,都说美人脾气大,这么一瞧,您家这位定然是百里挑一的绝世容颜。”
说着,又看了薛平山一眼,笑着道:“自古美人配英雄,薛老爷如此英豪,自该绝色方能相配!”
这伙计嘴甜,又曾听说过这位薛老爷的一些个光荣事迹,不免有些膜拜,话一出,全是赞美奉承之言。
薛平山闻言,想到屋子里的人,貌美没错,不过```炸皮小辣椒?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般形容,莫名觉得```竟无比的契合。
可不是么,一点就着,一点便炸,比辣椒还辣。
不过,心里这般想着,薛平山却不爱与旁人谈论内人,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过奖了。”
便不再多言。
两名伙计倒是精明,很快将重心放到活儿上了。
刚齐齐将肩上的板材落下,这时,忽见外头有人再喊门。
屋子里的沈媚儿听到动静,复又走到门边,探头探脑,只见那打铁的将门打开,一十五六岁跟沈媚儿一般大小的的姑娘站在了门口,二人正在细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副情景,沈媚儿好不容易消散的火气瞬间再次上涌,胸,脯子气得剧烈起伏,正气得恨不得要踢踹东西之际,只见那打铁的将身子一侧,放那名姑娘走了进来。
姑娘一路朝着屋子方向来了。
沈媚儿啪嗒一下,将门一把敞开,只一脸凶色的瞅着来人。
小姑娘见屋子里的人一脸凶色,瞬间缩了缩脖子,朝着身后的老爷看了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从怀着摸出了一张账单,颤颤巍巍的朝着门口叉腰叫嚣的身影道:“夫人,这是```这是薛老爷赊欠的账单,一共六十两银子,劳烦夫人结算一下。”
小姑娘话音一落,对面沈媚儿神色顿时怔住。
良久,她缓过神来,嗖地一下将账单从小姑娘手中一把夺了过来,定睛一看,只见上头写着:翡丽轩,冰水芙蓉镯一个,赊欠六十两。
落款人;薛平山。
附加一个大大的手印。
沈媚儿看了看账单,半晌,只将自个儿手腕嗖地一下高高举起,看了看套在手腕上的玉镯子,下一刻,咬牙切齿的目光嗖地一下朝着院子某个方向笔直射了去。
呵,赊账?
这臭男人竟还学会了赊账?
所以,手上这个镯子,他压根未曾付款咯。
所以,这个用来讨好她的玉镯子,最后还得由她自个儿来掏钱咯!
呵,真真是个好样子。
那混蛋,什么时候学会玩这种心眼了。
院子里,薛平山握拳置于唇边低低咳了一声,默默避开了她喷火的视线。
实在是```实在是所有银钱均以上交了,他早已身无分文了。
第145章 你闭嘴。
一个镯子六十两, 六十两意味着什么?等闲乡下人,一家子大半年的花销不过七八或者十来两罢了,这六十两银子在沈家村, 够一大家子开销好多年了。
就连他们现如今购置的这处宅子,虽说宅子值个五百两,却是前任东家紧急售卖给他们的,这偌大的宅子, 最终也不过才花了二百多两罢了。
如今, 这一个镯子都快要赶得上半个宅子了, 这哪里是戴个首饰, 这分明是将半个宅子套在她手上了。
镯子姑且便罢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成记的六匹锦缎三十六两, 薛师傅家的榛子鸡一两银子, 还有胡师傅家的蜜浆, 盒记的榛子酥,点心, 还有元家的果脯果子,满打满算,这一个下午的时间, 便从沈媚儿的私房钱里陆陆续续地讹走了足足一百来两银子。
一百两啊!
这得打多少铁啊!
这些银钱,是打铁的前脚才刚刚上缴给她的,还没来得及捂热,就全部一次性又掏了出去, 这还不算,甚至还从沈媚儿的嫁妆彩礼中拨出了几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