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拭牌位时沉默的样子,他与她并肩跪在蒲团上的样子,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也不自觉掉了下来。
直到视线朦胧时,她才意识到竟哭了,今日是半夏随她出来的,见她突然掉起了眼泪,半夏担心极了,“姑娘?”
沈娇连忙抹掉了眼泪,勉强扯出个笑,“我没事,就是想到了外祖母。”
半夏比较好骗,被她哄弄了过去,府里陆凝也得知了她落泪的事,她近来的不安,他皆看在眼中,早在带她出去时,他就清楚,她肯定会怀疑什么,小姑娘虽迟钝了些,却并不是真笨。
他不希望她怕他惧他,才刻意将人带去的,他不怕她知道他的秘密,她那般心软,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坏他的事。
沈娇回来时,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儿,从外表已经瞧不出什么了,她进屋后,才发现陆凝竟提前回来了。
他才刚沐浴过,此刻身着一身雪白色里衣,乌黑的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许是神情没那么冰冷的缘故,一张脸显得极为俊美。
他斜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本兵书,正漫不经心看着。
瞧见他,沈娇的心脏又密密麻麻疼了起来,怕自己又忍不住掉眼泪,她垂下了眼睫,走到了他跟前。
下一刻陆凝果然将她拉到了腿上,她顺势趴在了他怀里,小脸埋到了他胸膛上。
第74章 不必怕 撒个娇
小姑娘猫儿似的, 窝在他怀里,乖巧得不得了,陆凝一颗心软成了一团, 他亲了一下她的发, 低头问她,“去勇毅侯府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沈娇才堪堪压下心中翻腾的酸意,闻言,软声回他,“下午在外祖母那儿待了待,一时没留意时间。”
见她没有询问他的意思,陆凝还有一点遗憾,他习惯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沈娇小声道:“已经不起热了, 昨晚就好了。”
她这次起热也很奇怪,身体也没什么不适, 令沈娇不由想起了本该去二皇子府那次,她那次若没起热, 肯定会随着吴氏一并过去, 这次入宫也是, 两次都因为起热, 避开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却接连出了事。
以前她起热时,总是伴随着各种症状, 有时是咳嗽得厉害,有时是鼻塞, 总要有些不舒服,这两次却仅仅是有些没精神,沈娇如今都有些怀疑, 是陆凝动了手脚。
“想什么这么出神?”男人低沉的嗓音,拉回了沈娇的思绪。
沈娇吓了一跳,心脏都跟着怦怦跳了起来,她慌乱摇了一下头,“没、没什么,夫君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凝忙完便回来了,他心情难得愉悦,今个皇上又吐了血,早知道,三皇子睡他的女人,对他刺激这般大,陆凝早就走这一步棋了。
他把玩了一下她小巧白皙的耳垂,慢悠悠道:“最近时常早出晚归,难免冷落了你,难得有时间,为夫自然得回来尽尽夫君的责任。”
沈娇身体不由僵住了,每次他用这种腔调刁侃她时,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果然,下一刻,他就慢条斯理地挑开了她的小衣。
“好像比之前大了些,是不是偷偷吃什么补品了?”他压低了声音,暧昧的腔调在室内响起时,无端让人脸红心跳。
沈娇才没吃,清楚他就是想戏弄她,她竭力保持着冷静,理都不理他,下一刻,他就俯身咬了她一口,点评道:“是不是还吃了糖果?怎么这么甜?嗯?”
沈娇羞得不行,只觉得他好可恶好可恶呀。
亏她还傻乎乎同情他,他哪里值得人同情,沈娇忍不住想踢他,她斜着坐在他怀里,姿势不便,只拿后脚跟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他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将人搁在了她时常作画的书案上。
身体猛地悬空后,沈娇吓了一跳,想跳下书案时,他却挡在了她身前,他眼底带了一丝笑,“坐这儿踢,才能踢得到,娇娇再试试?”
沈娇只觉得他有些神经,因为心中不满,还是伸脚踢了一下,下一刻,她的腿,就被他抓住了,他深邃的眼眸似是火热了一些,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这个姿势让沈娇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挣扎着想下去,却被男人箍住了腰身,沈娇再度有些崩溃,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可恶,她抬起左脚,去踢他脑袋,却再次被他抓住了,绣花鞋也落在了地上。
他的吻,随即落在耳侧,声音低沉暗哑,说不清是夸赞,还是威胁,“胆子越来越大了,不错。”
沈娇身体不由僵了片刻,无端有些怂,在他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她软乎乎的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襟,小声求他,“我还没用晚膳,肚子好饿,夫君陪我用晚膳,好不好?”
陆凝啧了一声,捏了捏她的小脸,只觉得这小丫头成了精,都知道撒娇了,“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沈娇松口气,正想从书案上跳下来时,男人已经将她抱了下来,她吃饭向来慢条斯理的,一个小包子,都能啃许久,早过了一刻钟了,他也没催她。
沈娇胆子又大了起来,愈发有些磨蹭了,直到陆凝看不下去,将她拎回了寝室。
第二天,沈娇起来时,只觉得浑身的骨头要再次散架了,她在床上躺了许久,又想起了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她记得三皇子出事后,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边疆就受到了骚扰,镇北候临危受命,去了战场,陆凝也一并去了。他擅骑射,又懂兵法,镇北候对他赏识有加,便向皇上讨走了陆凝。沈娇记得上一世,韩国公还入宫面过圣,想阻拦陆凝上战场,最终却失败了。
如今三皇子的事,提前这么久,也不知道其他事,会不会跟着改变,想到陆凝也有记忆,沈娇才稍微松口气。
不过三皇子的事,还是给沈娇敲响了警钟。尽管这个时候,皇上还很信任韩国公,她清楚,不定什么时候,这份信任就能变质,皇上最初也没那么忌惮英王,如今对他还不是除之而后快?
她必须做好应对。万一皇上想来捉人时,她必须第一时间逃走才行。
*
正月过完时,天气逐渐没那么冷了,皇上的身体也慢慢好转了,这段时间,宫里自然发生了不少事,淑妃因替三皇子求情,如今已经被关进了冷宫,皇上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为静敏公主选驸马的事也提上了日程,设宴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二月初十,没剩几天了。
听说,到时太后娘娘也会带着长公主回宫,太后是先皇和当今圣上的生母,因着先皇已经去世了,长公主又是先皇唯一的骨血,太后对长公主可谓是放在心尖上疼宠的。
长公主这三年身体不太好,一直在行宫养病,太后娘娘为了陪她,大部分时间也住在行宫,如今长公主养好了身体,太后娘娘这才想带她回京。
这次回京,太后也有为长公主择婿的意思。毕竟她年龄跟静敏公主差不多大,也该说亲了。
沈娇之前根本不曾关注过太后和皇子公主,想到长公主很有可能是陆凝唯一的妹妹,太后又是他的祖母,沈娇不自觉就关注了一下她们的消息。
二月初五时,太后娘娘就带着长公主回了皇宫,长公主已经三四年,没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太后娘娘回宫后,就起了设宴的心思,想将长公主介绍给众人。
太后娘娘打算三日后在慈宁宫设宴,便提前邀请了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和贵女们,沈娇沾了陆凝和韩国公府的光,也在受邀之列。
她其实挺想入宫看看的,二月初八早晨,起床后发现没有起热后,沈娇便松了口气。
陆凝下了早朝后,便来了骊水堂,得知她今日入宫,便多叮嘱了一句,让她谨慎些。
沈娇乖乖点头,“夫君放心。”
陆凝捏了捏她的小脸,今日是太后设宴,他自然放心。陆凝记性好,小时候的事,记得不少,自然也记得太后对他的疼宠,这些年,为了不引起皇上的怀疑,他不仅没接近过外祖母等人,也没接近过太后,哪怕清楚,太后的身体如今还算硬朗,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太后娘娘一向慈爱,你不必怕。”
沈娇只觉得他说这话时,有些温柔,忍不住瞄了他一眼,甚至忍不住在想,他如果一直这个样子,就好了。
见她又在偷瞄自己,陆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偷瞄什么?自己夫君都不敢正大光明的看?”
沈娇脸有些热,哪还好意思看他,她连忙起身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我先走啦。”
“等一下。”陆凝拉住了小姑娘雪白的皓腕,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起身站了起来。
他拿出一块玉佩,挂在了小姑娘腰间,低声叮嘱她,“万一遇到棘手的事,自己没法解决,就摔了玉佩。”
第75章 入宫 丁芷兰不动声色盘算着这一切。……
沈娇点了点头,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没再耽误,去喊了陆琪, 与她一起去了曾氏那儿。
曾氏带着她和陆琪一起入的宫, 因着刚被敲打过,曾氏倒也算安份,并未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淡淡扫了沈娇一眼,叮嘱了她和陆琪一句,让两人务必谨言慎行,不可乱跑。
沈娇和陆琪点了点头,恭敬应了下来。
一上马车,曾氏就合上了眼睛, 陆琪和沈娇便也没有说话,沈娇的目光不自觉扫向了腰间的玉佩。
玉佩是墨绿色圆形玉佩, 通体温润,质感极好, 里面雕着上古神兽, 神兽口中还叼着一种似鸟非鸟的东西, 沈娇扫了好几眼, 都没瞧出什么门道,猜到许是有人能认出这玉佩, 沈娇也没过多纠结。
马车很快便在午门停了下来。
沈娇并非头一次来皇宫,再次瞧见这巍峨的宫殿时, 心中依然难掩震撼,她没敢多瞧,随着曾氏往里走了去。
等宫女通报过后, 她和陆琪便随着曾氏入了慈宁宫,慈宁宫内已经来了几位贵妇,几人正不着痕迹地夸赞着长公主,太后听着顺耳,眼中满是笑意。
见曾氏走了进来,太后笑道:“早就盼着你来了。”
曾氏的母亲与太后是手帕交,太后也算看着曾氏长大的,说起来,就连她们两姐妹的亲事,都是太后做的主,一个指给了康王,一个指给了韩国公。这在当时可是极大的荣宠。
曾氏的母亲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曾氏,觉得她心思重,怕她钻牛角尖,弥留之际还特意将她托付给了太后,是以太后对曾氏一直都很照拂。
曾氏其实是个聪明的,在太后面前极为乖顺,尖锐的脾气都收敛了起来,先皇去世那几年,曾氏没少往皇宫跑,在太后眼中,她就是个贴心小棉袄。
这会儿瞧见曾氏,太后脸上的笑意都更真切了些。
沈娇随着曾氏向太后请了安,态度很是恭敬。
太后免了她们的礼,笑道:“这位就是老二媳妇吧?长得可真标致,难怪能被你瞧中,快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
太后为陆凝指完婚,就又去了行宫,一年当中,她有大半时间都在行宫待着,还不曾见过沈娇。
今日,沈娇上身是月白色绣花夹袄,下身是浅蓝色长裙,她身姿窈窕,五官妍丽,因长得漂亮,站在一群贵女中,依然是最出众的一个。
她走近后,太后就不由牵住了她的手,夸赞道:“哎呦,可真漂亮,越瞧越耐看,哀家看了都想多看几眼,难怪让你母亲这般喜欢。”
曾氏为了让太后赐婚,可没少夸沈娇,说她生得漂亮,人也乖巧,几乎将沈娇夸成了一朵花,太后对沈娇的印象自然也不错,她哪里知道,曾氏压根不喜欢沈娇,不过是为了让她赐婚,才撒了谎。
沈娇没料到,太后如此慈爱,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她羞赧地笑了笑,依然恭敬地垂着眼睫,并未四处乱看,瞧着教养极好。
这是沈娇头一次,在这么多贵妇面前亮相,大家瞧见她时,难免会想起沈婳的事,脸上的神情也各不相同,都觉得她就算再漂亮,也不可能得宠,有那样一个娘家,亲姐姐又坏成那样,陆凝瞧见她时,难免会觉得膈应。
太后自然也知道安国侯府的事,如今她与陆凝都已经成亲了,婚事也得了她和皇上的赞许,就算沈娇再差劲,太后也不可能当众表现出不喜来,不然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这会儿见沈娇容颜昳丽,言行又甚为得体,太后便多夸了两句。曾氏亲昵道:“您快别夸她了,免得这丫头骄傲,倒是长公主,三年不见,竟出落得这般漂亮了,太后娘娘将人养得可真好。”
长公主此刻正坐在太后身侧,她名唤裴佳,有不少女孩都像父亲,她的眉眼便与先皇有四五分相似,两人都生了一双大眼,有种眉目如画的感觉。
她的鼻子和嘴巴,既不像先皇也不像德妃。其实有不少孩子长得都与父母不太像。她不像德妃,也是她的福气,她的外祖父做下那等事,她若与德妃很像,太后也不可能喜欢她,仔细说起来,若非她是先皇唯一的骨血,太后也不会将她养在膝下。
太后虽疼她,怕她长歪,这些年,对她也很严厉,她瞧着甚为温婉,连笑起来的模样,都像是在私下练过无数次,再得体不过。
曾氏的奉承,倒也不算夸张。
趁人不注意时,沈娇才看了太后娘娘一眼,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发丝全白了,瞧着也有些苍老,长子的去世对她打击自然很大,前些年,她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也就这几年,才稍微好了些。
她年龄毕竟大了,才说了一会儿话,就疲倦了,裴佳见状,亲自将她扶去了寝室,接下来的一众事,都是皇后亲自操持的。
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贵人,丁芷兰竟然也来了,她随着母亲上前与皇后等人请安时,沈娇才注意到她。
沈娇的大舅母也来了。
沈娇还看到了表妹,表妹冲她眨了眨眼,乖乖站在大舅母跟前,没敢过来。
这里毕竟是皇宫,赵紫璇也谨慎了许多。
等裴佳出来后,皇后就将裴佳唤到了跟前,给她介绍了一下众位妇人,裴佳几年前,倒是住在慈宁宫,只不过她当时年龄尚小,没怎么见过外人,这会儿便一一将这些贵妇们记在了心中。
没有意外的话,今日来的这些贵妇们,必然会有一位妇人将要成为她未来的婆母。她虽是公主,出嫁时,也有公主府,也少不得要与婆母打交道,这会儿裴佳记得很是认真。
沈娇也忍不住多瞧了裴佳一眼,本以为她会与陆凝有一两分相似,谁料竟是完全不一样。其实不一样也正常,毕竟不是双生子,当今圣上共有六个皇子,这些皇子和公主的相貌也没有一个相同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