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在荣华殿设宴,皇后便带着众人去了荣华殿,宫女们已经陆续上了美酒和菜肴,位置是一早就定好的,宫女们按身份引着大家入了座,沈娇的位置还算靠前,与裴珠裴佳紧挨着。
裴珠以往最不耐烦参加这些宴会,今日身边坐着沈娇,她倒是多了几分耐心,她觉得沈娇身上有种很奇特的气质,许是她太过安静的缘故,只是瞧着她,一颗心都能静下来几分。
见好几个贵女在瞧瞧打量沈娇,裴珠低声与她道:“那几位,原本都对二表哥有意,其中两位还找我打探过消息呢。”
陆凝本就生得俊美,单那副冷淡矜贵的模样就很勾人,中了探花后,他更加惹眼了,自然有不少小姑娘惦记他。
裴珠声音压得很低,“京城的男子,除了莫景言,就数表哥女人缘最好了,她们原本都想嫁给表哥,谁料却被你截了胡,心中不定怎么埋怨你呢,其他几人不足为惧,小姑娘脸皮都薄,也都有贵女的骄傲,见你们已经成了亲,肯定不会多加纠缠,唯独这位丁芷兰你得注意一下,她可不是个简单的。”
上一次,陆琪就让她注意丁芷兰,见裴珠竟也这般说,沈娇不由多看了丁芷兰一眼。
她正与一旁的贵女低声说着什么,眉眼很是动人,许是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她抬头看了过来,瞧见她们,她还弯唇笑了一下。
上次见面,分明闹得挺尴尬的,这会儿她竟笑得再自然不过,好似之前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沈娇隐约明白,裴珠为何会说她不简单了。
沈娇低声道了谢。
裴珠摇头,“不必客气,你小心着点她就行。”
上一世,丁芷兰也不过言语打击过她两次,旁的倒也没做什么,沈娇反倒是见她拦截过陆凝,也不知这一世,她有没有拦截过,陆凝对她又是个什么态度。
想到此,她才又多看了丁芷兰一眼。
丁芷兰虽然漂亮,却也不是最漂亮的,在沈娇看来,表妹和裴珠都比她好看,但是她却很有女人味,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
沈娇隐约听人说过,她这种类型的,好像格外招男人稀罕,也不知真的假的。
丁芷兰也在打量沈娇,沈娇虽打扮得素雅,五官却甚为精致,她的美,不单单是皮囊好看,瞧见她,丁芷兰才明白,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她只是往那一坐,一句话都不说,就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丁芷兰一个女人瞧见她,都觉得惊艳,想到陆凝对她好似挺宠爱,丁芷兰心底一直在冒酸水,十分不是滋味,考虑到安国侯府如今早就失去了圣宠,她心中才又生出一点点骄傲。
毕竟她爹爹如今正手握重权,比起沈娇,她有天然的身份优势,她也没有那么糟糕的姐姐,名声可比沈娇好多了。只是父母未必愿意让她嫁给陆凝,除非她能让陆凝以平妻的身份娶她进门。
丁芷兰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这一切。
沈娇没再注意她,怕再次醉酒,沈娇没敢多喝,裴珠敬她时,她也仅仅是轻啜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裴珠也没在意,与裴佳低声交谈了两句,她们是堂姐妹,从小到大,倒也打过不少次交道。
裴佳虽瞧着温婉,骨子里实则很是骄傲,与裴珠有些像,许是同类相斥的缘故,两人并没有多深的交情。虽然并不讨厌对方,也喜欢不起来。
比起她,裴珠倒是宁可与沈娇说话。
宴会接近尾声时,裴珠想去更衣,便喊上了沈娇一起,沈娇坐久了也有些乏,便随着她站了起来。
宴会上有不少人,难免会有人想要更衣,都无需惊动皇后,派个丫鬟与皇后身边的嬷嬷说一声便是,倒也不算太失规矩,两人便在宫女的带领下,往净房走了去。
她们走后没多久,丁芷兰也站了起来。
沈娇并未进去,站在外面等了裴珠一下。
片刻后,却听到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姑娘还嗤笑道:“姐姐做了那等不堪之事,她竟然还好意思入宫,我要是她,肯定待在府里,日日以泪洗面,她脸皮倒是挺厚,也不知曾伯母怎么就瞧中了她,你哪里不比她强!”
闻言,沈娇不由拧了下眉。
裴珠洗完手出来时,也恰巧听到这话,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两个姑娘也是更衣来了,其中一个便是丁芷兰,说话的是丁芷兰的表妹。
拐弯后,丁芷兰的表妹才发现沈娇和裴珠都在。
她之所以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巴结丁芷兰罢了,对上裴珠冰冷的目光后,她吓得脸瞬间白了。
第76章 怼回去 小姑娘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
丁芷兰今日一袭海棠色衣裙, 瞧着甚为明艳,她扭头看着表妹,低声道:“表妹莫要胡说, 背后岂可乱嚼舌根?”
丁芷兰说完, 才朝前看了一眼,好似这才瞧见沈娇。她惊呼了一声,脸上带了一抹自责,瞧着极其羞愧,“表妹年龄小,口无遮拦,污了二表嫂和县主的耳朵,当真是抱歉,竟让你们听到这等话, 是我管教不利,望二表嫂大人不计小人过, 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
丁芷兰的表妹, 秦瑜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刚刚分明是表姐表现出了对沈娇的不喜, 她才投其所好, 多骂了沈娇几句,谁料, 来到正主跟前,表姐竟将一切过失都推到了自个头上。
秦瑜心中不忿, 却不敢吭声,只颤巍巍地待在原地,说人坏话, 被正主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自然是万分尴尬,见裴珠脸冷成这样,她腿都是软的。
毕竟京城谁人不知,裴珠不是个好惹的主儿,静敏公主那般嚣张,遇到裴珠时,都会有所收敛,她哪里敢招惹裴珠?
不等沈娇说话,裴珠就抬了抬下巴,冷声道:“好一个年龄小,年龄小就可以口出恶言,重伤旁人吗?她也快及笄了吧?哪里小?丁姑娘既不会管教,我就替你管教一下,来了皇宫竟也满嘴污言,当真是不知所谓,嬷嬷掌嘴!”
裴珠话音落下后,她身边的嬷嬷就上前了一步,狠狠打了丁芷兰的表妹一巴掌,这一巴掌并不轻,听着都带响。
一掌下去,秦瑜的脸就红了,五个手指印十分明显。
她一掌打完,见裴珠没有喊停的意思,就继续扇了下去,五六巴掌下来,秦瑜的脸就红成了一片。
她疼得眼眶都泛了红,见裴珠正在气头上,连求饶都不敢,只讷讷站在原地,接连挨了几巴掌。
瞧见裴珠说掌嘴就掌嘴,半分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丁芷兰脸色难看至极,压根没料到裴珠竟然会如此护着沈娇。
她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劝道:“如今毕竟在皇宫,事情闹大了,若是传到皇后耳中,终究不妥,县主给我一个面子,让嬷嬷住手吧,回去后,我自会让舅母好好教她。”
她这几句话,虽放软了腔调,话中“让舅母好好教她”这几个字,摆明了是在指责裴珠,怪她越俎代庖,认为她再是县主,也不该动手打人。
裴珠看都没看丁芷兰,完全将她晾在了一旁,她没发话,嬷嬷自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掌又一掌扇向秦瑜。
见裴珠竟是完全不给自己留脸面,丁芷兰不由咬了咬唇,面上也闪过一抹羞恼。
秦瑜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都嗡嗡作响,她还是头一次挨打,只是挨了几掌,就有些受不住,偏偏很怕裴珠,连还手都不敢,忍不住哭着求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胡言乱语,说错了话,县主饶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县主了,饶我这一次吧!”
她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瞧着好不狼狈,说完就直接跪了下来,脑袋深深埋了下来。
裴珠冷声对秦瑜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秦瑜怯生生看了沈娇一眼,又赶忙道了歉。
沈娇有种在看大戏的感觉,瞧见秦瑜又在磕头,她心中只觉得腻味,当真是狗仗人势,欺软怕硬。
她勾住了裴珠的手,“走吧,因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裴珠扫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不由摇了摇头,随着她走了,她们走后,嬷嬷才停手。
望着她们招呼都不打,就离去的背影,丁芷兰脸色冷得吓人,眼底也闪过一抹狠厉,她还从未被人这般无视过,只觉得难堪极了。
等嬷嬷也离开后,秦瑜才哭着爬起来,她脸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拿火烤了似的,疼得都不能碰,一张脸虽然还没肿起来,却红得瘆人。
丁芷兰扫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分明是瞧不起她磕头求饶时的卑贱模样。她父亲官职虽不高,好歹也是正五品官员,竟因害怕裴珠,吓成这样。
丁芷兰只觉得丢脸极了,见她脸色冷得瘆人,秦瑜讪讪跟在她身后,连哭都不敢哭了。
沈娇和裴珠回到席位上没多久,丁芷兰和秦瑜也回去了,见她眼睛红通通的,脸颊也红得厉害,离得近的都瞧出了不对,这个模样分明是挨了巴掌。
清楚她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秦瑜的母亲脸色十分难看,因着是在宫里,她也没好多问。
宴会差不多散场时,已经快要申时了。
这时,秦瑜的脸也肿了起来,瞧着甚为吓人,皇后也瞧见了她高高肿起的脸,虽然不记得她是谁,见她与丁芷兰站在一处,便清楚她肯定是丁家的亲戚。
皇后关切地问了一句,“脸是怎么了?怎么肿成了这样?”
秦瑜还从未与皇后说过话,连忙跪了下来,人都快抖成了筛子。
裴珠是康王的女儿,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县主,等到出嫁时,肯定会被封为郡主,她又时常入宫,是皇后看着长大的,秦瑜就算再蠢,也清楚,皇后不可能为她出头,若说是裴珠让人打的,皇后肯定会问一下缘由,说不准会再次惩罚她。
她哪里还肯再当众出丑一次,连忙讷讷道:“回、回皇后娘娘,臣女是、是不小心吃错了食物,过敏所致,谢娘娘关怀,臣女无碍。”
皇后闻言,眼眸微动,她自然瞧出了她这张脸,不像是过敏所致,不过正主都这么说了,皇后也懒得过问,道:“那就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秦瑜的母亲,连忙谢了恩,自然不敢劳烦太医。
皇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众人都回去了。
裴珠和沈娇也一起退了出去,赵紫璇坐在她们不远处,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出了荣华殿,赵紫璇才松口气,蹭到了沈娇身边,小声与沈娇嘀咕道:“她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都被打成这样了,定然是背后乱嚼舌根了。”
赵紫璇参加过不少宴会,对丁芷兰这个表妹自然有点印象,她明明是丁芷兰的嫡亲表妹,不过是身份低点而已,在丁芷兰面前就卑躬屈膝的,嘴巴也臭得很,没少说人是非。
赵紫璇性子大咧成这样,都觉得她早晚会被人收拾,果不其然,这下被收拾了。
因着还在宫里,沈娇也没细说,只点了点头,赵紫璇瞧见她的神情后,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出了皇宫后,赵紫璇就连忙追问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娇将事情大致与她说了一下,赵紫璇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冷声道:“怎么不掌烂她的嘴,太便宜她了。”
沈娇就猜她会是这个反应,心中软成了一团,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赵紫璇又骂了秦瑜几句,才道:“县主倒是个可以深交的。”
赵紫璇原本还以为裴珠很难相处,几次下来,发现她也就瞧着高傲点,其实人还不错。
此时,傅氏也知晓了女儿的所作所为,见她竟是得罪了裴珠和沈娇,她的脸不由有些白,沈娇再不济,也是陆凝八抬大轿抬回韩国公府的,哪里轮得到她置喙?
见她的脸肿成这样,傅氏又心疼,又觉得她活该,“早就告诉过你祸从口中,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眼?丁芷兰再喜欢陆凝,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犯得着去作践沈娇?今日就算县主不在,以沈娇的身份,想打你你也只能受着!你怎么就不能聪明些?”
秦瑜捂着脸哭了起来,“你作甚也怪我?还不是你和父亲让我好好哄着表姐?我不那么说,她能高兴?谁知道沈娇和裴珠也离席了!表姐肯定知道,就是她率先提起的沈娇,如果不是她开了个头,我怎么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肯定是故意跟在沈娇身后离席的,可恨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定是想借我的嘴,给沈娇添堵!真是我的好表姐,坏事全让我做了,她却在那儿充好人,真是恶心人!”
傅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了。
秦瑜的脸本就肿得厉害,被母亲一碰,更是火辣辣疼了起来,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呜呜了两声。
傅氏这才松手,冷声道:“少说两句吧,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埋怨她有什么用?等会儿跟我去韩国公府道歉去!”
裴珠向来懒得多管闲事,今日这般维护沈娇,就说明了韩国公府对沈娇也很重视,万一这话传到陆凝耳中,惹他不悦,自然是得不偿失,回府后,傅氏就让人备了厚礼,带着秦瑜,登门致歉去了。
秦瑜原本还不想去,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才老实跟上。
沈娇才刚回到骊水堂没多久,就听白芍说,傅氏带着秦瑜亲自登门了,已经去了曾氏那儿。
白芍看着虽然温温柔柔的,好似很好欺负的样子,实则一向能干,不知不觉间,她便笼络了许多韩国公府的丫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报信了。
她如今就算处在骊水堂,都能得到不少消息。
沈娇看得叹为观止,没过多久,曾氏身边的人,就过来喊她来了,让她过去一趟。
此刻,傅氏正陪着笑脸。
曾氏神情淡淡的,她毕竟是国公夫人,其实完全可以不见她们,不过是听说她是来向沈娇道歉的,才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这才将人喊了进来。
听说秦瑜是骂了沈娇后,她眼中的笑都有些压制不住,再看向秦瑜时,都觉得她这个猪头脸,也没那么丑,“你怎么说的她?”
秦瑜哪里还敢重复,站在一旁活像个小哑巴,唯有一张脸涨得通红,还以为曾氏是气糊涂了。
见女儿被吓住了,傅氏连忙打圆场,说尽了好话,也没换来曾氏一个笑脸,沈娇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曾氏没听到想听的,自然不快,傅氏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在傅氏眼中,沈娇毕竟是曾氏的儿媳,她被欺负了,意味着韩国公府也失了脸面,她此刻便一直在骂秦瑜,将沈娇也快捧到了天上,只说曾氏好眼光,选了这么好的儿媳。
曾氏本就觉得堵心,越听越觉得堵得慌,也没个好脸。
她越这样,傅氏越小心翼翼的,瞧见沈娇后,就连忙道了歉,姿态放得很低。曾氏没让她多留,随便说了两句,就让丫鬟送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