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要到了,我和你奶奶已经好久没见到了阿朝了。”那端爷爷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很强硬:“刚好谢闻也在W市,我把你的电话给他了,说好了下午你去找他拿日记本,记得打扮下。”
乔梧抬手蹭了一下泛红的眼尾,微仰着头几秒后沉静开口:“您没骗我?”
“爷爷怎么可能骗你,你和阿朝都是——”
“好,我待会就出门。”乔梧打断了他的话,听完了老人家的叮嘱后才挂断了电话。
死一般的沉寂中,乔梧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像是察觉不到疼痛。
岑淮舟蹙了蹙眉。
乔梧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想起来还要回去收拾一下,便拎着包站起身。
“你这是又要不告而别了?”男人疏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同时,余光里瞥到斜后方的墙边站着一个人,乔梧吓了一跳,倏地转身。
岑淮舟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透着一股疏冷的气息,神情冷漠地盯着她,他压着声音,唇角轻勾:“是吗?”
第15章 相亲顺利吗
岑淮舟轻勾着唇,就那么站在墙边讥讽地看着她,眸底怒意隐隐浮现,像是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目光一瞬不瞬。
因为这句话,乔梧一直不想提及的那场不告而别终究是再次被拎出了水面,露出表面和内里斑驳的不堪入目。巨石轰然出世,生生搅乱了这一池无波无澜的井水,叫乔梧无处可藏。
乔梧沉默须臾,刚想说话,就听岑淮舟继续用那懒散的调子嘲讽道:“吃完就走,招呼也不打。乔梧,这个臭毛病谁惯的你。”
“......”
乔梧抿了抿唇,并不打算计较他,云淡风轻地把包拢好:“我刚醒,是准备跟你打声招呼再走的。”
这话刚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那你的习惯可真好。”
果不其然岑淮舟的下一句又幽幽冒了出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行至她跟前语气疏冷:“既然你这么想走,我也不拦着。”
岑淮舟的视线在乔梧身上定格几秒,片刻后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手机,云淡风轻道:“走吧,不送。”
岑淮舟说这句话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滑动着手机屏幕,看着十分漫不经心。他低垂着眼,睫毛长长地覆在眼下,随着手指的滑动轻颤着。
手机冰冷的白光映照在男人俊冷的五官上,衬得神色更加冷漠了。
乔梧看了他一眼,发觉现在的气氛带着些许的□□味,一触即发的紧绷。乔梧没有要跟他闹得太僵,却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就叫他如此阴晴不定。
前不久还和和谐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一觉醒来就这般针锋相对。
乔梧轻抿着唇,收敛了下情绪,点了点头,温声说了句:“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岑淮舟漫不经心地动了动脖子,像是活动僵硬的脖颈,靠在沙发背里,一言不发地凝着乔梧穿鞋的背影。
乔梧三两下便系好了鞋带,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除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关门声响,她就像从未来过这间房子。
就连关门时,头也没回。
寂静中,似乎连楼下小区花园里小孩子们玩刷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直至对面的门打开,又关上,才叫岑淮舟的表情有了丝波动。他站起身,回到房间里,黑色的大床上扔着一条淡粉色的毛毯,看起来与房间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岑淮舟定定地盯着那条毛毯看了片刻。
半晌,他轻嗤了声,随手把毛毯扔进了衣柜里。
*
刚回去,乔梧就收到了乔父发来的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她在地图上查了一下,消息上说的芭蕉馆就坐落在附近的一个大型商圈内,看网上的评价还是个需要提前好几天预约的咖啡厅,以别致的森林为元素。
氛围清新又暧昧,是很多热恋中小情侣或者图清静的人会去的地方。
不见谢闻一面,乔家两位老人家就会一直念叨,乔梧索性打算见面后就跟谢闻说清楚,以绝后患。
至于乔朝的日记本。
乔梧刚才情绪上来时有一瞬间真信了,但谎话听得多了,现在想来或许只是骗她去见谢闻的一个借口罢了。
她给小鸡毛抓了把狗粮就出门了,按着地址走过去只花了十分钟。
报了谢闻的名字后,服务员领着她走到一个被丛丛矮树围挡起来的小隔断外,一个带着银边镜框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
那人瞧着大约是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右手上戴着一块手表。一眼望过去,身上的气质倒和徐青言很像,都是温润清隽的,让人的第一感官很是惬意。
乔梧暗自打量着,再三确认包间号没错后,她走了进去。
谢闻闻声看过来,见到乔梧,谢闻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微笑着站起身打招呼:“乔梧,你来了。”
“你好,谢...”刚开口,乔梧就卡壳了。小时候她喊的都是“小闻哥哥”,都十多年没见了,再喊这个称呼不现实。乔梧顿了一下,也微微一笑:“谢先生。”
谢闻莞尔,把菜单递给她:“不用那么拘束,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点心。”
要是婉拒,估计又得再客套许久,乔梧向来不喜欢这种拉扯,索性象征性地点了一杯咖啡,而后把菜单交还给谢闻,笑道:“让你破费了,谢先生。”
谢闻也很快点了几样东西后把菜单递给服务生,看向一本正经的乔梧,哑然失笑:“你从小就聪明,今天的目的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被点破心思,乔梧倒也没觉着尴尬。
她沉默一秒,干脆开门见山:“谢先生,已经很多年了,我们对对方都不了解也没有感情,我目前也没有结婚的想法,不如吃完这顿饭我们都向双方家长婉拒一下?”
谢闻安静地看着她,乔梧轻抿了下唇,语气温和补充道:“你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就好了,不好看,工资低等等,都可以。如果可以的话,这顿饭请让我来付钱。”
闻言,谢闻陡然失笑:“乔梧,我怎么可能把责任都推给你,你又没做错什么。更何况,乔梧你很优秀的。”
他对上乔梧认真的眼神,沉吟片刻,而后眼尾微弯:“既然你没兴趣,那我回家会跟长辈们说清楚的,你不用太在意这顿饭。我们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就当这只是一次朋友间的普通聚餐好了。”
乔梧有些许惊讶,她没想到谢闻这么好说话。相较于她初时的直接,反而是她失了礼貌。
“这次来是真的找到阿朝的日记本,你可以带回家慢慢看。”谢闻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乔梧:“想来是某次暑假给他补课时,落下在抽屉缝里的。”
看见那个褪了色的橘色日记本时乔梧怔了一瞬,指尖一颤。
“我没看过里面的内容,是恰好看到侧边写着阿朝的名字。”谢闻娓娓解释,“你再确认一下是他的吗?”
乔梧随手从中间翻开,视线扫过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心下情绪汹涌复杂。
“是他的。”她合上本子,抬起头对谢闻发自内心地道谢:“谢谢。”
快要吃完的时候,乔梧去了趟洗手间。
她走到前台,报了桌号:“麻烦结一下账。”
前台的服务员应了声,对着电脑一顿劈里啪啦的操作后,看向乔梧:“小姐您好,这桌的账谢先生已经付过了。”
乔梧点开付款码的手指顿住了,抬头确认道:“可是他一直没出来。”
服务生微笑着解释:“谢先生是我们这的会员,直接走得卡上。”
乔梧沉默了一秒,“可以给我看下账单吗?”
“可以的,您稍等。”
等待期间,乔梧无聊地四处张望,这还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在餐馆正儿八经的吃饭,好几年没回来,变化大得她都要认不出来了。
忽然间,一个眯眯眼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看样子是和朋友约好了。乔梧好奇地瞥了两眼,一不小心撞上了视线,她自然地移开眼,却见那人走了近来。
“乔梧!”
乔梧一顿,眯眯眼惊喜地看着她,瞧见她戒备迷茫的表情后,一拍巴掌,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我啊乔梧,老乡会长王来福!”
他这么一大嗓门,乔梧总算是想起来了,当初岑淮舟把烤串烤成炭块的那次郊游就是面前这位“同乡会会长”举办的。为人热气和善,大家都挺喜欢他的。不过乔梧就去过几次,跟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不算太熟。
乔梧不失礼貌地弯了弯唇,“会长好。”
门口的人纷纷投来打量,王来福却丝毫没觉得不自在,笑呵呵地应道:“你总算想起来了,哎我听说你回国了,还一直没见到你。”
乔梧笑了笑,“工作忙。”
“上次我和淮舟聊天时还说起过你。”王来福丝毫没察觉到乔梧突变的神色,真情实感地感慨道:“国外真的太难了,人生地不熟的......”
乔梧的情绪莫名地沉了下去,抬眼认真地听着。然而王来福东一句西一句的,话题很快便跑没了边。
乔梧边听着边适时应付着,心下却暗暗叹气,怎么看个账单要这么久。
她随意一瞥,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对面的餐厅前,驾驶室里的男人下车后随手把钥匙扔给了泊车童。
一旁候着的服务生恭敬地领着他,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轻而易举地就进去了那家所谓“不穿正装不能进去”的西餐厅,便也没再瞧着。
王来福又拉着她聊了一会儿,主要都是他在说,乔梧在听,直到前台把账单递给她看时才算是告一段落。
乔梧和谢闻交换了微信后,没一会儿便结束了这场变相的相亲。
回去的路上,乔梧收到阚鹿已经出发去嘉苑的消息,两人聊了一会儿后阚鹿提议晚上一起吃火锅,乔梧想了想嘉苑旁边就有个大型超市,是当初专门配合小区建成的。阚鹿闻言,积极地承担了采购食材的任务。
等乔梧回去的时候,发现阚鹿正一脸震惊地蹲在家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两眼射出闪电般的精明。①
“......”乔梧打开门,两人先后进屋。
阚鹿迫不及待地关上门,尖叫道:“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乔梧把菜放在流理台上,分出一点注意力,随口道:“岑淮舟?”
“......!”阚鹿扒着她的脸颊转向自己,高声道:“你早就知道他是你邻居?!”
乔梧冷漠无情地掰开她的手,“嗯。”
“今天刚知道的。”
乔梧原本没打算遮遮掩掩,就算不说,阚鹿也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倒不如让她独自尖叫一下消化消化。
乔梧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她所料,阚鹿惊愕地连连拍碎了三根黄瓜。
不过,她并没提起午睡后的那个小插曲。
阚鹿随手抄起一根新的黄瓜,若有所思地盯着乔梧,幽幽说道:“阿梧,你说,他会不会是还喜欢你,然后为了找你复合故意——”
“停止你不切实际的猜测。”乔梧眼疾手快地抢救下最后一根完整的黄瓜,瞥了她一眼:“这个猜测的可能性还不如小鸡毛怀孕了大。”
阚鹿一愣一愣的:“小鸡毛不是公狗吗?”
“是啊。”
“所以,不管怎么样。”乔梧垂下长睫,清洗着水池里的蔬菜,声音轻不可闻。“都不可能复合的。”
......
火锅热气腾腾升起,两人刚准备动筷子,阚鹿却突然叫停:“等一下!”
“我们要不要叫上岑淮舟一起啊?”阚鹿望着沸腾翻滚的鱼丸子,又瞧了瞧乔梧:“上次他还救了我们......”
乔梧想了想,确实,要是就因为一点点矛盾就全然屏蔽掉一个人做过的好事,对岑淮舟来说着实不公平。
“行,那你去问问。”乔梧忽然想起在芭蕉馆外看到的
“不,你去。”阚鹿真诚地举起筷子,“实不相瞒,我刚刚像见了鬼的盯着他看,实在没脸去了。”
......
乔梧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儿,不禁联想到岑淮舟可能因为记仇而摆出的一百种臭脸和嘲讽。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力度没控制好,一手下去,乔梧觉着骨头都在震。
然而屋内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开门。
乔梧本着稍微诚恳的还人情态度,又敲了几次,第三次的时候,敲了个空。
门从里边开了。
岑淮舟出现在眼前,手机还贴在耳边,神色淡淡,应该是在听电话里的人说话。
乔梧盯着他身上那件浅灰的T恤,愈发印证了心里的那个猜想。
不知道说了什么,岑淮舟蓦地扯唇轻嗤:“你那么凶的态度,是个人都被你吓走。结婚,你做梦说不定女儿已经抱在怀里了。”
“......”
乔梧抿了抿唇,忍住了某种冲动。对面的人似乎是还在说,所以她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开口。刚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字,却见岑淮舟神色冷淡地看着她:“说。”
贺知予闻言,不解道:“说完了,还说什么?哦,换了衣服,早点过来。”
乔梧接收到信号,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飞快问道:“我们煮了火锅,你吃吗?”
岑淮舟嗯了声,视线扫过乔梧泛红的指关节,眸色深邃晦暗,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没说话,一瞬不瞬地睨着她,像是要将她看出个洞来。乔梧莫名有些忐忑,心跳也跟着乱了一拍。
下一刻,岑淮舟微微俯身,两人间的距离倏然拉近,一张清冷的面容放大在了她的眼前。
乔梧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