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也不能想,心如刀割的感觉一次次摧毁着他的理智。
“所以,阿悦今晚是不会去我那里了吗?”顾砚迟期期艾艾的开口,眼睛里满是渴望与不安。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沈颜悦勾人的双眼,希望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沈颜悦看着顾砚迟眼里期冀的光芒,缓缓开口,“当然不去,你刚刚不是听得很清楚了吗,我以为聪明如顾大公子应是很明白才对。”
一句话,让顾砚迟的满心欢喜零落成泥,他眼里的光芒渐渐收敛,直至消失不见。
他看着沈颜悦,那个让他爱到深处的女人 ,缓缓开口道:“那,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委屈的声音里夹着哭腔。
然后,一转身就跑了出去。颤巍巍的身影满是落魄。
沈颜悦:………
宋之玥:………
沈颜悦盯着门口,有些诧异,这就完了?太突然了吧,她以为会是一场拉锯战来着,她还有好多伤人的话没讲呢。
宋之玥看到沈颜悦一直看着门口,不满的嘟嘟嘴,“阿悦是心疼了吗,那你哄他去吧,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伤心好了。”说完,转过身去,竟是不理沈颜悦了。
沈颜悦回神,看着宋之玥气鼓鼓的背影哑然失笑。
她掰过宋之玥的身子,笑着说道:“怎么会了,最喜欢阿玥了。”
“当真?”
“当真!”
听罢,宋之玥露出了笑容,然后一把将沈颜悦推回床上。说到:“既然这样,阿悦可要好好疼爱我,刚刚顾砚迟说的话都要气死我了,还打搅我们的好事,阿悦,你安慰安慰我。”
说完,又将身子覆了上去。
。。。。。。
有人一夜好梦 ,有人却一夜无眠。
月影扶疏,万物归于平静。
皎洁的月光穿过斑驳的树枝,散落在苍茫的大地上,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寂静的夜里,任何异常的响动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的声音在空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循声望去,那人正是顾家嫡长子——顾砚迟。
顾砚迟缓了缓,他从明月阁一路跑来,不敢有片刻停歇,因为他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怕,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在明月阁当场崩溃大哭。
他怕,怕自己忍不住把那个不要脸的男人一把拽下床。
他怕,怕自己理智全无,质问阿悦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
…………
他不能让自己在阿悦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尽管他已经嫉妒得发狂,所以他只能落荒而逃,以失败者的姿势……
他算是看出来了,阿悦一直袒护着那个男人,她的心已经偏的分明,再吵下去难看的只是自己,那个男人一点事也没有,在这场战争中一败涂地的只有自己。
就算是要发脾气,那也得回到自己的地方,关起门来一顿发泄 ,那个男人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
由于顾砚迟刚嫁过来的缘故,暖香阁并没有配备多少小厮,除了从小到大服侍他的贴身小侍小童外,就只有几个粗使男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女婢。
众所周知,顾砚迟不喜他人触碰,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以及亲人,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亲密接触。又是养在深闺,父母管教极其严格,三从四德,四书五经,学得尤为精湛,更是世家公子学习男德的典范。
故而,当年在沈颜悦万般纠缠下,丝毫不为所动。可是到底是涉世未深,又没有和别的女子接触过,何曾见过这种架势,还是对沈颜悦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丝丝缕缕,一点一点缠绕心头,最后全面崩塌,泥足深陷,掉入了一个名为“沈颜悦”的陷阱……
他将一颗灼热滚烫的心悉数奉上,画地为牢,甘愿为奴。
萧瑟的身影逐渐靠近暖风阁主卧门口,孤寂的样子好不狼狈。
暖风阁外,顾元正靠着门口打盹,嘴里念念有词,虽然顾砚迟并没有让别人守夜的习惯,可今夜顾元到底是担心他家公子,于是就默默守在门外。
顾砚迟看着顾元,轻轻推开门,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跨过门槛,又轻轻把门合上,古朴的雕花木门颤了颤,偌大的“喜”字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芒,此情此景,尤为刺眼。
微风拂过 ,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屋内,顾砚迟一下躺倒在铺满双龙戏凤喜被的柔软大床上,床上的桂圆、莲子、花生、红枣...... 硌得他生疼,多子多福、幸福美满、白头偕老的祝愿,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他的阿悦,在别的男人床上,他们亲密相拥,而自己犹如外人。
仿佛卸了所有气力,顾砚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宽大的手掌遮住了灿若星辰的眸子,指尖隐隐有泪意泄出。
似是忍不住般,顾砚迟突然哽咽起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他能怎么办,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在大婚之夜抛弃自己,陪伴在别的男子身旁,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更是对那个男子百般呵护。
他有什么错呢?为什么阿悦要这样对他,从前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对自己有求必应,可是刚刚,他却看不到阿悦眼睛里有一丝一毫自己的身影,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躲在她怀里故作娇柔的男子。
屋内的大红喜烛静静燃烧,橘黄色的烛光衬得屋子暖融融的,可,顾砚迟的心却如坠冰窟,那种彻骨的寒冷让他痛苦不已,他只需要沈颜悦,一个沈颜悦就可以驱走他的寒冷与不安,只要她的一个怀抱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可以重获新生。
他有病,而沈颜悦就是他的毒,他的救赎,他的希望。
如果,沈颜悦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扑入她的怀抱,忘记那些背叛,忘记宋之玥,忘记她对自己的冷漠,道尽自己的委屈与思念,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
他真的好想她,好想好想好想……
顾砚迟的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一滴一滴浸湿枕巾。眼角微红,发丝微乱,大红的喜服微微敞开,有一种奇异的美感,看上去可怜极了。
顾砚迟缓缓坐了起来,擦了擦脸上泪水,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狼毫,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笔尖轻点,一笔一笔的在宣纸上勾勒出沈颜悦那张绝世容颜。长夜漫漫,不知道能否撑得下去,他只希望能以这种方式聊以慰藉。
红烛垂泪,坐看天明。
临近午时,暖风阁里依然没有传出半点声音。
在门口等待传唤的顾元暗自疑惑,他家公子向来早起,从不嗜睡,今天是怎么了,都这个点了还不起。不行,他得去看看,可不要出了什么事。
想着想着,顾元轻轻扣了扣门,等了半晌,无人应答,于是他大着胆子稍稍推开门,伸头朝里张望,却没有看到他家公子。
公子这是去哪里了?
顾元心中疑惑更甚,于是直接一个健步跨过门槛,心急如焚的往里间走。
“公子,你在吗?”顾元轻轻地说道。
走到里间,顾元一眼望到那张铺满柔软丝被,洒满花生、莲子的喜床,可上面却空无一人。
看来公子昨晚应是伤心过度,出去散心了。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顾元转身,准备朝外走。
忽然,一声异响引起了顾元的注意。他回头一看,吓了一个激灵,他家公子坐在书桌旁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眼里满是红血丝,大红的喜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内里只着了一件雪白的亵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握着狼毫在宣纸上不停的勾勾画画,用过的宣纸零零落落的散在脚边。
与平时风光霁月、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的形象相去甚远,此刻的他落寞又寂寥。
“公子?”顾元唤道。
顾砚迟毫无反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拿着笔细细勾勒些什么。
“公子?”顾元又唤了一声。顾砚迟毫无反应,顾元缓缓走到书桌旁。果不其然,他家公子又在画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这一地的宣纸上全是那个女人的容颜,那画像与真人之相似足见作画人之用心,满腔的爱意与思念都付诸纸上,可那个薄情的女人此刻却躺在别的男子怀中。
看来,他家公子是一夜未眠啊……
听到动静,顾砚迟回神,下意识的遮盖住笔下的画。“有什么事吗?”顾砚迟皱了皱好看的眉毛,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
看着公子这副沧桑的样子,顾元不由心疼道:“公子,你歇息一会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顾砚迟舔了舔干涩的唇,淡淡道:“无碍,你下去吧!”
“公子!你还念着公主这个负心人做甚,她现在指不定和宋之玥那个贱人在哪快活呢 ,她何曾想过公子你的感受!都这么久了,也不来看你一眼。”
顾元看着他家公子心疼的不得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阿元,你越矩了!”顾砚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第24章 你不怕有毒吗?
“公子,我……”他就知道他家公子在关于公主的事情上一向如此,容不得他人说一句诋毁的话。
“好了,你先下去吧!”顾砚迟不悦的声音传来。
“好的,公子。”顾元微微伏身,准备退下。
顾砚迟似是想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说道:“等等,公主可起来了?”
顾元顿了顿:“回公子,未曾。”
顾砚迟嘴角抿了抿,胸腔突然堵的慌,不由咳嗽一声,继而说道:“公主,她……想必是累极了。”略一停顿,又道:“吩咐膳房做一份银耳莲子羹给明月阁送去。”
“是,公子。”顾元低声应道,心里难过极了。
“算了,还是我亲手做吧,别人做的,我怕她吃不习惯。”说完 ,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顾元暗自叹息,他家公子真是傻极了,都说“君子远庖厨”,作为世家公子的典范,他家公子自小遵循着这项不成文的规定,从小锦衣玉食,食指不沾阳春水,可那个女人一句“我喜欢会做饭的男人”,就让公子义无反顾的走进肮脏油腻的厨房,从一个炒鸡蛋都能让厨房乌烟瘴气的小白,修炼成了无所不能的做饭好手。
公主一句“你的手艺不错”,从此之后公子便时不时给公主做饭,可公主嘛,从小山珍海味吃惯了,什么东西没有吃过,久了也就腻了,对公子做的菜肴提不起半分兴趣。
于是,他家公子就像一个疯子似的,一有空就在厨房里研究新菜式,一日下来总是灰头土脸的,只为了讨公主欢心。
公子他,真是傻啊……
明月阁内。
“唔……好痒……宋之玥你别闹了,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好不好?”沈颜悦推开了正在舔她脖子的宋之玥,闷闷的说到。
男色果真是误人啊,一夜荒唐过后,她的身子软绵绵的,更是提不起半分力气,只想一觉睡到天荒地老,谁来也不能阻止她会周公。
“哦?当真?”看着一脸睡意朦胧的沈颜悦,宋之玥舔了舔了嘴唇,嘴角上扬,继而轻轻说到:“可你要是再不起来,你家正君就要站成雕塑了,外头的太阳可毒了呢。”
沈颜悦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要,他好无趣,你帮我去打发他,我要睡觉。”
宋之玥深知沈颜悦的脾性,故而也不再犹豫,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就出去了。
明月阁外。
顾砚迟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毒辣的太阳让他有些恍惚,殷切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他已等了一个多时辰,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明月阁至今没有动静。
“吱呀。”门开了一道细缝,顾砚迟略微整了整衣冠,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可随即看到的人让他身子一颤,那个让他嫉恨不已的男人带着一脸胜利者的笑意向他走来,宋之玥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步一步,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给我吧!”宋之玥说着伸手想要把盛着银耳莲子羹的餐盘接过来。
顾砚迟向后一退,他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公主呢?”他恨宋之玥,恨他抢走本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疼爱。
“你可小声些,公主还未醒来,如若正君不给我端进去的话,那恐怕等到公主起来还要很久,毕竟昨晚是真的很累呢。”宋之玥看着顾砚迟一脸无辜的说到。
“你……”顾砚迟咬了咬牙,心里钝痛,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顿了顿,又说道:“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公主。”说着,端着盘子就要往门口走去。
宋之玥伸手一挡,淡淡说到:“公主说你无趣,原先我还是不信的,现下看来还真是呐。”
顾砚迟端着盘子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苦涩的滋味在心里蔓延。顾砚迟眼眶微红,说道:“你胡说,公主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不信。”
宋之玥顺手把餐盘接过来,说到:“信不信由你,我何必要骗你呢,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这的的确确是公主原话,不是我杜撰的哦。”说完,转身离开,姿态优雅,而后轻轻把门合上。
顾砚迟再也撑不住,一下瘫倒在门口,眼泪簌簌滑落,看着那扇禁闭的门,他抱着膝盖在门口默不作声的抽泣。
宋之玥端着盘子回到屋中时,沈颜悦依然在蒙头大睡,宋之玥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那道精美的银耳莲子羹,他馋了,毕竟从昨晚到现在他可是滴水未进,都是床上那个勾人的小妖精害的。
宋之玥挑了挑眉,暗自诽腹,这女人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起来了,这银耳莲子羹看起来又挺像那么回事,既然某人无福消受,那不如他代劳好了,大不了给她留一口嘛。
想着,沈颜悦端起那碗莲子羹轻轻品尝起来。
嗯,真香。
不得不说,顾砚迟作为一个贵公子,他的厨艺确实不错,想必是苦练多时才会有如此成就,纵使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就算自己也是做饭的好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道银耳莲子羹味道不错,确实抓住了他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