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还没有察觉危险的花满楼。
“你眼神什么意思?”段誉就着拳头,一拳锤在桌上,顿时让桌子四分五裂。
陆小凤咽了咽口水,小小声怂兮兮,“没...没什么意思。”
他要不要提前让花满楼准备点伤药啥的?
段誉可比他交过那些女孩子,武功高强多了。
这天,段誉显得格外的...安分乖巧。
“待会儿,你能陪我出去散散步吗?”吃过晚饭,段誉可怜兮兮的道,“就在甲板上走走。”
花满楼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天,是不是有点过分,“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冬天,海上风大,你最好回房间添件衣裳,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好,”段誉连连点头,“我很快的。”
她果然乖乖听话,回去加了一件厚披风。
“上次逆水寒的事,我还没讲完,”走到船舷,段誉道,“今天我就接着讲,讲到哪了...对了,那天,连云寨突然内乱,先是自相残杀,后来又有官兵冲进去,整个寨子里,到处都是火焰和惨叫,顾惜朝拿着逆水寒剑进了我的帐篷里,把剑直接递给了我,他告诉我整件事都是他设计的,让我带着这把剑到汴京去,自会有人接应,用这把剑做文章,可以让赵佶倒台,让我成就大事,然后最后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花满楼吃了一惊。
“至于戚少商,则会作为转移官兵目光的靶子。”段誉继续道,“我不愿意听从他的话,想要先藏起来,如果他不知道我的行踪,那么出于防止计划出错的考量,他一定会派人来追捕我,很巧的是,我恰好躲进了毁诺城,那里是戚少商的红颜知己息红泪所建的地方,所以,没两天走投无路的戚少商也来了,他们认出我,也看见了逆水寒剑,对我产生了一些怀疑,稍微有点小冲突。”
花满楼蹙紧眉头。
“不过,你不用担心,”段誉笑笑,“戚少商实在是个心胸开阔,性情爽直的大侠,虽然被顾惜朝断了一只手,并没有迁怒我,还相信了我。”
“我看他们一行人,实在都伤得伤,病的病,实在很狼狈,也实在怕我要是走了,他们很难逃脱追捕——顾惜朝不仅人手比他们多,聪明也在他们之上,所以就想带他们一起上京,路上逃了十来天吧,具体天数我也不记得了,总之我们逃到一个镇上的时候,遇见了无情。”
“无情说,他是诸葛神侯和我父亲申王派来的,”段誉望着被夕阳烧得艳红的海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父亲是申王。”
“无情告诉我说,我可以选择进京,或者,楚留香失踪在海上有一段时间了,我如果担心,可以去找一找他,他告诉我到一个叫狐狸窝的地方乘船,那艘船在海上第三天翻了,吴明的船只正好在之后出现,将我救起来带到岛上,而我的确在岛上见到了香帅,再之后,我和香帅发现了无名岛的秘密,岛上主人的徒弟宫九,是简王、韩王...总之就是赵似的儿子,他们也密谋大事要造反,抢了中原十二家镖行连保的镖银三千五百万两。”
“再然后,我们就偷了船出走,在海上迷失方向,到了蝙蝠岛,遇见你们。”
她这次的故事,讲得没有上次那么多细节,十分言简意赅,轻描淡写,所以也很快就讲完了。
但花满楼却听出,她又被亲娘设计,又被人陷害,又被官兵追捕,又被亲爹设计,又遇见海难,又在海上迷路,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实在经历了太多艰难的时候,而这些时候,他都没有在她的身边。
才知道身世,就被亲生父母当成棋子一般,这其中的滋味,他光想想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她身处其中。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吗?
花满楼此时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怜惜之情,他很想抱抱她,安慰她,但却发现他们站得那样远,远得他够不着她了。
段誉已经继续说下去了,“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觉得,这一切实在巧合到奇怪的地步,就好像早就有人设计好的一样,包括让香帅发现无名岛的事,我担心赵世子会做什么,但又实在想不出他能做什么。”
“我也想不出。”花满楼沉思了片刻,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没法想。
“所以,也许只是我想错了、想多了,”段誉道。
“也许,”花满楼认真的又想了想道,“也许他也想要那一批镖银。”
“这也有可能,”段誉点点头,“我这就给香帅提一句,让他注意点,别被迷惑了。”
“嗯。”花满楼缓缓一点头。
“那我走了,”段誉道,“你一会儿早点睡吧。”
“...好,你也是。”花满楼柔声回答,听到她很干脆的走了,态度带着客气,礼貌周全。
甲板上巡逻的卫士来来回回,站在瞭望塔上的卫兵打了一个呵欠,太阳的余晖完全消失,带走最后一丝温度,初冬夜晚的海风又咸又腥,凛冽刺骨。
花满楼觉得自己似乎落入寂静的黑暗之中。
前一天还在他面前笑着撒娇,想要钻进他怀里的姑娘,第二天就态度客气,礼貌周全的说,“你一会儿早点睡”。
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
他已经听说过她和王掌门的事情,陆小凤好奇心重,喜欢打听各种江湖消息,听说之后,又立刻跑来告诉他,让他知道,她是怎样干脆的姑娘。
她大概生气了,觉得他这些天有些讨厌,明明她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他还是不相信她,想要寻求更多的保证,向根本不将她当做女儿的家族寻求保证。
对于她来说,他这些一切为了她好,其实是站在她的反面。
月亮路过他,赐下一缕银辉,照进了他的生命里,她的出现,像奇迹一样,让他坠进前所未有的美梦之中。
她带给他的,超过了一切古人词句对爱情描述的美好,超过他所能想到的爱情最好的模样。
让他忘记了,不同寻常的奇迹,怎能以世俗禁锢她。
现在,月亮要走了。
这天,花满楼在风里站了很久,愣愣得发了很久的呆。
所以,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还带着恍惚,没有发现今天的房间,有微妙的不同。
他本来应该发现的。
接着他又在桌前坐了很久,用铜壶里的冷水洗漱,然后准备上床。
他手落下去,却没有摸到床头早上叠好的被子,而是展开的轻微隆起的被子。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房间里竟还有一个呼吸声。
他进屋好久,竟一直都没有注意道。
因为这个呼吸声,如此的熟悉,让他并没有下意识产生警惕,所以忽略了。
他的手慢慢向枕头的方向摸过去,指尖触到向花瓣一样柔软的东西,有温暖的气息扑到他的手指上,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酒气。
但他的手很快被拍开,榻上的姑娘,嘟囔着“冷...蚊子...”,把被子拉起来,直拉过头顶,继续熟睡。
感觉复苏,花满楼甚至闻到房间里有酒香。
奇怪,他方才竟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的计划:杀手锏——生米煮熟饭!让他变成她的人。
现实:还不回来...还不回来...还不回来...呼呼呼~
第一百零三章
花满楼站在床边, 失笑。
这世上,这样的事,只有现在在他的床上睡着的姑娘, 能做得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一种轻松, 好像过去好久一直伴随着的烦恼,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他甚至想喝一杯。
桌上果然放着酒,茶壶里的茶不翼而飞, 变成了美酒。
不是他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 酒的香味很清淡,带着一点菊花的清香。
花满楼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不是他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酒味微苦, 过后却有淡淡带着菊花香气的回甘漫上来,让人忍不住沉醉。
清醇的好酒, 明明酒味不重, 却只几杯就让他感到微醺。
“不明来路的酒, 你也敢往嘴里倒?”
花满楼听到床榻上的姑娘, 语速缓慢的道。
“这酒你带来,不是想让我陪你喝吗?”花满楼背对着床榻,勉强让自己不去想, 段誉现在的样子。
正因为看不见,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在他碰到段誉的时候, 她的确还没有醒, 但是他又在床边站了那么久,自然听出她呼吸陡然变化,然后从真的熟睡变成装睡。
他怎么能揭穿她?
揭穿之后, 他又怎么面对她?
“说不定,”段誉道,“是有人觊觎你的美色,想要灌醉你,行苟且之事呢?”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满脸深沉,仿佛一切并没有超出她的把握之中。
唯有内心疯狂呐喊。
她偷偷潜进花满楼的房间,自然是为了生米煮成熟饭,但没有一本小说里写,如果女主角睡着了,错过时机,还被男主角知道了,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杀手锏,得出其不意才有用,现在他坐得离她那——么远,她根本够不着啊。
“咳,”饶是花满楼已经加强了心理建设,还是被她的话呛到酒。
“这是什么酒?”花满楼使用招式——转移话题。
“仙人醉,听说是天上的仙人所酿,”段誉道,“最没有意义的SSR,据说会有神奇的作用,但好像只有味道像比比多味豆,开坛有惊喜,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效果,我实在没想到,第一次重复抽中的SSR是这个。”
反正存在也没用,她就把它拿出来了。
花满楼很认真的想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最终还是失败。
他只好道,“天上仙人所酿的酒?果然和我过去喝过的完全不同。”
“怎么可能真的是神仙酿的?”段誉道,“这就和说皇帝就是天子一样嘛。”
花满楼好脾气的笑笑,“此酒清醇,回味微甘,绝非凡品,若说来自天上仙人,也未尝不可能。”
段誉裹着被子,就像个蝉蛹一样,蹦跶过去,“有那么好吗?你给我再尝一尝。”
她蹦到花满楼旁边,脸靠近过去,“我手没空,你帮我倒一杯——对了,我就带了你手上这一个杯子。”
“...你如果觉得冷,可以穿上衣服。”花满楼忍不住道。
“我不。”她想了想,然后对着花满楼的耳侧,吹了一口气。
花满楼正拿起杯子的手,顿时一抖,杯子跌落在桌上,酒都洒了出来。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别闹。”
喜欢的姑娘,就在身边,气息扑在脸颊上,使皮肤忍不住颤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觉得有点整个脸都在发热,血气涌上来,让他有点克制不住身体的变化。
他不会不懂她夜里出现在他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她自己是否真的明白。
也许大理的风俗的确与中原不同,让她不知不觉知道许多奇怪的知识,但他记得她当初的亲吻如何青涩。
所以,不是现在,不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
“你让一让,我把灯点起来。”他故作镇定道。
就算借着一点星光,段誉也眼看他整个耳朵都红透了,但就这样,他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段誉有点茫然的眨眨眼睛,不知道是自己不够有魅力,还是方式没对。
她模糊记忆的那个年代,网络监控严格,没有脖子以下部分,所有故事都以拉灯作为结束。
而在此世的记忆中,零星的在典礼节日上遇见的,都是大家互相唱个歌,就可以钻小树丛了。
她就算傻了也知道,现在不是唱歌的时候,但前戏部分,已经因为她睡着完全垮掉,后面该怎么进行到拉灯情节?她可以将他强行床咚吗?
灯点亮起来。
花满楼整张玉颜都染了红色,看上去十分秀色可餐。
“你真的不想让我对你负责吗?”段誉努力板着脸道。
花满楼无奈的失笑。
“算你对我负责也可以。”段誉飞快补充道,“我没意见。”
“我明白你的意思,”花满楼叹了口气,温和的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船上,而两边的墙只是一层木板而已。”
段誉顿时瞪大眼睛。
“就是你想的意思,”花满楼明明看不见,却知道她此时的想法,“所以,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地方,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本来应该可以想出很多更自然的理由,但最终却什么都想不到,只能想起这一个。
“...哦。”段誉自己的脸也烧起来。
她蹿到床边,把衣服扒拉出来,用最快的速度穿上。
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音,出现在耳边,花满楼正要出口的一个——“等”字,只好默默的咽了回去。
他背对床坐在桌边,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听不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所以,等段誉穿上衣服,智商回笼,突然发现——咦,花满楼说的理由,重点很奇怪。
咳咳。
“刚才的话,”段誉走到桌边坐下来,“真不像你说的。”
花满楼面色泛红,笑着道,“我不止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段誉从他手里拔过茶壶,然后发现里面的酒已经没有了。
她只先前尝过一杯呀。
她的SSR。
花满楼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我还会讲——凤兮凤兮求其凰,终至今兮升斯堂,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